耗子兩頭鑽,白藏這邊埋伏的盜匪也不少。
刀刃峰上,逃過去的三名盜匪朝為首那人耳語了幾句,那人立即朝伏青骨投來興奮的目光。
伏青骨傳聲道:“來者何人,報上名號。”
為首那人在三名逃跑的盜匪簇擁下,來到崖邊,“偷天洞二當家,陶華。”
“桃花?”
“陶華!”
“桃花就桃花吧。”伏青骨的聲音被風浸得冰涼,“你是來救人的,還是來劫財的?”
“老子叫陶華!”陶華磨牙,隨後冷道:“我既要人,也要財。”
逃跑的三個耗子嘰喳道:“二當家,這女人樣貌醜陋,人咱們就不要了。”
“就是,就是,那模樣簡直比山魈還可怕。”
“咱們要錢就好。”
陶華一巴掌橫掃三張鼠臉,“老子和她說的是你們三個蠢貨。”
三個耗子不敢再吱聲。
陶華對伏青骨威脅道:“趕緊將夜明珠交出來,否則便讓你們葬身此地。”
交出來也是個死。
伏青骨還未發話,白藏便喊道:“這可是武陵境,本少俠是劍閣弟子,你敢動我一個試試。”
“劍閣?”陶華短短的眉毛一抬,“劍閣就劍閣吧,你死在這兒,誰又知道是我們殺的?況且你們劍閣也殺了咱們偷天洞不少人,賠你一個也不冤。”
伏青骨看向腳下,問道:“聽說你們偷天洞的洞府叫桃源,可是就在這刀刃峰腳下?”
否則又怎能在短短幾日之內,召集這麼多弟子,在此處設伏?
陶華一驚,又抽了三張鼠臉一巴掌,“你們告訴她的?”
三隻耗子矢口否認,最後見否認不過,便相互推脫。
陶華懶得同三人扯,給了一人一腳,將人踹到了一旁。
“是又如何?”陶華亮出一把破風弩,對準伏青骨,“既然知道這是我的地盤,還不束手就擒,交出夜明珠。”
偷天洞眾弟子皆掏出弓弩瞄準二人。
伏青骨看了眼鐵索兩頭,對陶華道:“夜明珠我有,要幾顆?”
陶華一愣,隨後又是一怒,“你在耍我?”
“打個劫卻連口都不敢開,還能成什麼氣候?”伏青骨周身浮起電紋,踩著鐵索,縱身一躍,便落到了群匪之中。
她一觸地,立即炸開一團電光,將眾匪掀翻。
對麵的白藏同時動手,“三尺水!”
他劍光如水,遊走於盜匪之間,很快斬退一片,隨後踩著鐵索,幾個起落,落到了伏青骨身旁。
伏青骨誇讚道:“劍術學不錯。”
白藏得意,“是我師父教得好。”
陶華能任偷天洞二當家,絕非草包,他搭手架起破風弩,一箭朝二人射來。
白藏提劍去擋,立時被震得吐出一口血。
眼見他擋不住,伏青骨忙將其推開,那箭矢頓時穿透她的手臂,釘入二人身後的堅石之中。
鮮血淌了滿手,不等伏青骨處置,第二箭又朝她射了過來。
她催動靈力,在身前結出一麵青色盾牌,兩股靈力碰撞,將剛站起來的盜匪再次撂倒。
“倒有些本事,那便更不能讓你們活著離開這兒了。”陶華搭弩,補上第三箭。
“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伏青骨雙手飛快結印,眼底浮起兩彎青光。
陶華第三箭射穿了伏青骨的盾,直衝其靈台。
“伏師姐!”白藏想衝上來相救,卻被匪眾攔住。
箭至眼前,猛地被彈開,伏青骨的障眼法被擊破,露出臉上猙獰的疤痕和若隱若現的白鱗。
陶華一驚,這女修是人是怪?
“風雷奔奔,予我神兵,雷戟!”咒音如金石墜地,雲中頓時電閃雷鳴。
狂風席卷峰頭,將眾匪吹得東倒西歪。
忽地,一道電光貫出天穹,洞穿武陵派設下的防護大陣,落在了刀刃峰之上。
刹那間,地動山搖。
陶華被電光刺得睜不開眼,待電光散去,伏青骨已至身前。
他在伏青骨幽涼的眸子裡,看見了自己驚恐的臉,緊接著右肩一涼,手臂便連同破風弩一起離開他的軀體,墜向深淵。
“扯平了。”伏青骨抽身退開,轉戟橫掃,掃飛盜匪,卷鞭將白藏從盜匪的包圍中扯出來。
陶華捂著空蕩的右肩,發出痛苦的嘶吼,匪眾連忙圍上去查看,皆被嚇得不輕。
伏青骨身上的白鱗已經消失,她化去雷戟,吐出一口鮮血,然後從衣襟上撕下一塊布,草草包紮了手臂上的傷口。
白藏也掛了彩,好在傷勢不重。他見伏青骨形狀淒慘,忙從袋子裡掏出一個藥瓶,倒了兩粒丹丸給她。
“伏師姐,這是止血療傷的藥,快服下。”
伏青骨接過丹丸扔進嘴裡,被苦得一個激靈。
白藏見她臉上疤痕都皺成一團了,暗覺好笑,“這苦蓮散雖苦,療效卻好。”說完,自己也吃了兩粒,苦得眉毛打結。
苦蓮散藥效確實不錯,服藥不過半刻,伏青骨便覺胸口那團氣順暢不少。
陶華被斬斷一臂,元氣大傷,自知已討不了好,便下令撤退,“妖女!今日斷臂之仇,我陶華記下了,往後必向你千倍討還!”
伏青骨遺憾道:“恐怕你往後沒那個機會了。”
陶華警惕道:“你什麼意思?”難不成她想魚死網破?
伏青骨抬頭望天。
陶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神色驟然一變,“不好,快走!”武陵派防護大陣被她捅破,必定會招來其弟子查看。
可惜已經遲了。
“何人闖我武陵境!”一道厲喝破空而來,緊接著,幾十道人影禦劍而至,落在了刀刃峰之上。
正是武陵派的弟子。
偷天洞的匪眾聞聲逃竄,伏青骨卻早早擋在通向對麵的鐵索前,頗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白藏看清為首那人,搖手喊道:“周簷師兄!”
周簷看到白藏有些吃驚,過來問道:“白師弟,你不是動身回劍閣了麼?怎會在此?”
白藏連忙告狀,“我和伏師姐在路上抓到幾個偷天洞的賊人,本想押送過來給你們處置,卻不想在此中了他們的埋伏。”
“偷天洞?”周簷一掃匪眾,發現竟有四五十人,臉色頓時一沉。
這麼多賊人潛伏武陵境,在他們眼皮底下作惡,而他們卻一無所覺,傳出去他們武陵派臉麵何存?
“綁回去,交給掌門發落。”
“是。”弟子們開始動手綁人。
這才是真正的地頭蛇,盜匪們反抗無果,隻得束手就擒。
白藏替周簷引見道:“周師兄,這位是伏青骨,伏師姐。”
哪兒冒出來的師姐?周簷按捺住心頭疑惑,將伏青骨打量一番後,同她見禮,“在下周簷,歡迎伏仙子來武陵境做客。”
伏青骨回禮,“叨擾了。”
白藏欲言又止,伏青骨此時已施法遮蓋容貌,否則周簷這句‘仙子’怕是斷然叫不出口的。
三人寒暄了幾句,忽聽從旁傳來一陣騷動,轉頭一看,卻見陶華撞開看守的武陵弟子,自懸崖一躍而下。
眾人追到崖邊,已看不見他的身影,隻聽見幾聲猿吼遠遠蕩去。
“師兄,我們下去看看。”兩名弟子禦劍追了過去。
“莫追!”伏青骨來不及阻止,兩名武陵派弟子已衝入了雲霧之中,她忙對周簷道:“趕緊將其召回。”
周簷不解,“為何?”
“懸崖下是偷天洞的地盤,他們追去恐怕會遭遇不測。”
“什麼?”周簷一驚,趕緊解下腰間骨哨,吹出一段急切的哨聲。
懸底下響起兩聲清脆的哨鳴,周簷神色稍鬆,卻不料下一刻,兩聲慘叫便響徹山穀。
周簷頓時白了臉,又吹了幾聲骨哨,卻再無回應,他衝弟子們吼道:“來人,跟我下去查看!”
白藏應道:“我跟你去!”
伏青骨將人攔住,“已經晚了。”
可眼見同門遭難,武陵派的弟子又怎會坐視不理?
伏青骨見勸不住,轉頭自匪眾中揪出一人,扔在周簷麵前。
此人正是客棧那三名賊匪中說漏嘴那位。
伏青骨逼問道:“說,崖底有什麼?”
那賊匪望向匪眾,卻被白藏一劍抽在臉上,“還不老實交代!”
那賊匪被抽了滿嘴血,磕巴道:“有、有機關,一觸即死。”
“我要你們償命!”周簷衝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甩下了懸崖。
盜匪的慘叫很短促,片刻後,懸崖下傳來一聲沉重的悶響。
所有人呆愣當場。
武陵派的弟子回過神後,抓起地上盜匪,欲紛紛效仿,盜賊們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哭爹喊娘。
這便是仇恨。
你來我往,不死不休。
“住手。”伏青骨出聲阻止,隨後對周簷道:“此事乾係重大,恐另有內情,道友還是先回去稟明貴派掌門,將這些盜匪審問清楚,再做決斷吧。”
周簷死死盯著她,眼底戾氣叢生。
心魔。
伏青骨胸口微微一顫,腦子陣陣抽痛起來,眼前閃過無數被血染紅的畫麵。
誰在殺人?
白藏插進二人之間,前打圓場道:“周師兄,伏師姐說得對,咱們還是先回去稟明掌門吧。”
被他一打岔,兩人頓時清明不少。
周簷吐出一口濁氣,對眾弟子道:“都住手,將這些賊匪都帶回去,交由掌門處置。”
“是,師兄。”武陵派弟子將盜匪們拖上飛劍,飛往宗門。
刀刃峰上隻剩下周簷、白藏和伏青骨三人。
周簷眼眶被風刮得通紅,他施法召喚,“劍回!”
很快,兩柄飛劍自崖底孤零零飛回來,落入了他手中。
白藏安慰道:“周師兄,節哀。”
周簷收了劍,抹去臉上眼淚,對伏青骨和白藏道:“還請二位跟我一同回師門,將此事前因後果稟呈掌門。”
伏青骨道:“應當的。”
白藏自是不會推辭。
周簷先修複了防護大陣,隨後給白藏解禁,讓他能在武陵境內自由通行。
他並未替伏青骨解禁,伏青骨也沒問,二人自有界限。
白藏禦劍,帶著伏青骨跟隨周簷回宗門。
伏青骨往刀刃峰下看了一眼,心頭浮起一絲猜疑。
——————似是故人來——————
武陵派坐落於鶴鳴峰,此地雲霧飄渺,靈氣豐沛,是個修仙悟道的風水寶地。
半空中,白藏對伏青骨道:“伏師姐,清風掌門為人剛直不阿,不喜欺瞞,過會兒見到他,無論問什麼,你直言便是。”
“知道了。”伏青骨望向前方懸樓飛刹,總覺似曾相識。
不止這武陵宗門,自入武陵境過後,這種熟悉感便揮之不去。
這武陵境,說不好她還真來過。
兩人落在武陵派山門前,跟隨周簷入內。
一入山門,伏青骨身上所施之障眼法立時失效,露出了真容。
看守山門的四名弟子頓時倒抽幾口涼氣,上前將伏青骨攔住,拔劍問道:“站住,你是何人,為何喬裝入我山門。”
白藏忙攔道:“誤會,都是誤會。”
“怎麼回事?”周簷聞聲回頭,對上伏青骨殘破的臉,頓時驚住,“你……”
白藏抱拳解釋道:“伏師姐因遭遇意外,容貌受損,怕嚇著旁人,這才施法遮掩,並非有意喬裝隱瞞,還請各位師兄弟見諒、通融。”
這女修樣貌確實慘不忍睹,讓人不敢細看,幾名弟子望向周簷,“還請師兄定奪。”
周簷回神,“她是跟我來的,放行吧,出了差錯有我負責。”
幾名弟子這才收了武器。
伏青骨朝幾人拱手一禮,“對不住,粗陋之貌,讓各位受驚了。”
幾名弟子頓覺不是滋味,“多有冒犯,還請道友見諒。”
伏青骨微微歎氣。
幾人負罪之感頓生。
周簷也露出複雜之色,低聲道:“走吧,跟我去見掌門。”
武陵派山階陡直,三人卻如履平地,周簷暗自打量伏青骨,卻看不破其道行幾何。
“伏仙……道友。”他輕咳一聲,問道:“不知伏道友來自何門何派?”
伏青骨還未作答,一旁的熱心少俠便替她解釋了。
“伏師姐身受重傷,識海受損,已記不得前塵往事了。此次隨我一起入武陵境,除了押送盜匪外,便是想去藥王穀找楚穀主求醫。”
識海受損?周簷暗自審視伏青骨,越看越驚心。
按說尋常修士受此等重傷,已難存活,可她不僅活得好好的,還能破陣斬賊,其來曆定然不簡單。
周簷心頭已有計較,“若伏道友要去藥王穀求醫,待此事料理過後,可與掌門同行。”
白藏問道:“清風掌門也要去藥王穀?”
“前幾日藥王穀送來請帖,說楚穀主研製出新藥,請各派掌門前去開爐。”
“什麼藥,竟作這番動靜?”
“名為扶體丸,據說能肉白骨活死人。”
白藏一臉懷疑,“真的假的?世上若真有此等神藥,那閻羅殿都要空了。”
周簷沉默片刻道:“無論真假,此行都不得不去了。”
“周師兄是想救方才那二位師兄?”
周簷默認了。
“可二位師兄的遺體……”
“無論如何都會找回來的。”他絕不許本門師兄弟曝屍荒野。
“我和師兄一起去。”
伏青骨道:“那不妨多我一個。”因緣孽債因她而起,也該由她而終。
周簷駐足向二人投來目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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