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先前並不覺得讀書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在他眼裡,去學校就等於把他和媽媽分開,所以去學校就是一件糟糕的事。
但在那個叫小虎的男孩眼裡,去學校讀書是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是能助力於他們走出大山的翅膀。
所以,他們珍惜而感激能夠讀書的機會,每天都對來到學校這件事感到快樂。
這樣的氛圍,毫無疑問感染到了南意。
這是連南枝都沒有預想到的結果。
刹那間,她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便隻能摸摸南意的發頂,誇獎他:
“一一想得很對,媽媽很高興你能意識到這點。”
南意本來有些羞赧。
聽到南枝誇獎,又忍不住抿起笑。
他鄭重其事地跟南枝保證:
“媽媽,我會很努力很努力,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媽媽相信你。”
南枝笑意如春水滌蕩,繁花似錦都在這低頭垂眸間。
……不經意間,驀地闖入不遠處開車而來的男人眼中,他的心臟重重跳了跳,扣在方向盤的手卻是悄然收緊,手筋微微凸起。
他緩緩壓下刹車,減慢車速,直到在那棟棗樹旁的路邊停下。
車窗降下時,他在車內和南枝倏地對望。
南枝好像不意外他的出現:
“你來了。”
陸時序沒從那語氣裡聽出太多的抗拒,來前繃緊的神經稍稍放鬆,嗯了聲。
他熄火下車,越往南枝靠近,越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清香,裹挾在棗花味的風裡,帶著一整個春天的明媚燦爛,迎麵朝他洶湧而來。
他不受控製地屏住呼吸,喉結上下滾動,腳步微頓。
南枝覺得他有些奇怪:
“你怎麼了?”
陸時序聲音有些沉悶:
“很香。”
南枝沒有多想,回頭望了望:
“應該是棗花的味道。”
隨著她的動作,陸時序卻看到她半乾的濕發,不由得放輕聲音:
“怎麼不吹頭發?你出院才幾天而已。”
南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他來做什麼。
陸時序自然不是無備而來。
他知道,若不能給出一個正確的回應,他很大概率會被南枝驅趕離開。
於是他說:
“今天周六,鎮上有集市,聽說你們今天休假半天,所以我想,你應該會想去集市裡逛逛。”
陸時序想得沒錯。
南枝在聽到“集市”二字的時候,果真心動了。
她想了想,如果要撇開陸時序,那她和南意要先步行10分鐘去村子裡,詢問有沒有要去鎮上的車子,或者找節目組的車,實在是麻煩。
所以,沒有比眼前的陸時序更合適更順手的工具人了。
“你稍等,我去拿個袋子。”
南枝牽著南意就往屋子走。
陸時序下意識跟在他們母子身後,結果被悄悄回頭的南意狠狠瞪了瞪。
陸時序:這小子未免變臉太快,前幾天在醫院的時候,可不是現在的態度。
南枝放慢腳步:
“怎麼了一一?”
南意若無其事地收斂表情:
“我看叔叔要跟進來,就想告訴他,在外麵等我們就好。”
陸時序:……
這一手精湛的偽裝術,也不知道像了誰。
他在心裡嘖聲,麵上卻沒有流露出半點端倪,淡定地告訴南枝:
“我想看看有什麼能幫你們。”
南枝覺得也是:
“那你進來吧。”
南枝不覺得讓陸時序進屋裡有什麼奇怪。
但對陸時序而言,卻意義非凡。
他徑直無視了南意朝他凶惡地咧起牙,心情愉悅地跟著跨進門檻,打量著屋內的布置——
南枝在這裡才住了一周不到,就已經讓這間老屋裡裡外外大變了樣。
儘管她平時很忙,但都會找時間點綴一下屋子,以及發揮她的木工活,順手做點小物件。
偶爾傅朝他們也會來幫忙打掃清理。
沒人隻把這間屋子當成是南枝南意臨時兩周的住處,而是將它當成要長期居住的房子來處理。
隻見那些斑駁生黴的牆麵已經被鏟掉,刷上了新的白漆,瞧著乾乾淨淨,連帶光線都好了不少。
牆麵白皙乾淨,卻也有些光禿禿的,南枝就找來麻繩,將路邊采來的野花倒掛起來風乾,野趣盎然,而不失粗獷純天然的美。
南枝還趁著晚上無事時,親手給沙發縫了墊子,顏色素淨高雅,一下子讓那張陳舊的木頭沙發變得高級起來。
桌麵擺放著陶泥小花瓶,插著一把野花。
還有廚房的一應器具,工工整整地擺放在南枝自己做的木頭置物架上。
角落裡的吊燈,本來是光禿禿的電線和燈泡,現在也被南枝做了個竹編的燈罩,瞬間身價提升百倍。
……類似的改變還有很多很多。
住進這裡的幾天時間,南枝就已經用她的雙手,讓這間屋子的邊邊角角,全部填滿了她的氣息。
所以,當陸時序跨進來時,就好像從這濃烈的屬於南枝的氣息裡,窺見她生活的一角,不由得血氣躁動,身體的每根神經末梢都在盛大地歡呼狂舞。
他正在靠近她。
“叔叔,坐吧。”
南意雖然不爽陸時序跟進來的舉動,但他經過南枝的教導,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來者是客。倔強如南意,也要乖乖遵循禮貌,不僅邀請陸時序落座,還親手去給陸時序倒了杯水。
陸時序有些意外。
他見多了眼前小幼崽凶狠抗拒、拒人千裡之外的一麵,倒是鮮少看到他這麼的懂事乖巧。
看來是媽媽教得好。
“謝謝。”
陸時序很自然地道謝,又喝了口水。
溫水入口,陸時序才發現這不是水,而是茶。
還是那種特彆清苦的茶,一般人很難接受這個味道。
陸時序挑了挑眉。
他麵不改色地將一杯茶喝完,隨後迎向南意震驚的目光:
“味道不錯。”
南意眼睛瞪得更大了!
正好南枝在屋裡拿了東西走出來,看到陸時序手裡的茶杯,一下子明白了南意的整蠱小心思。
但她沒有當著陸時序的麵斥責南意,而是解釋:
“這是我熬的藥茶,對身體好。”
“那我可以再來一杯嗎?”
陸時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