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以為這樣就可以討好我！我可以自己買！還要買給我媽媽！”
南意根本不懂100家便利店代表的概念。
或者說，就算懂，他也不在乎。
以前他是固守著貧瘠領土的小小獸。
現在他守著的寶藏，還有媽媽。
不管彆人拿出什麼東西，他都不會將媽媽推出去。
那才是他的無價之寶。
所以……
“你離我們遠一點！”
南意咧嘴露出森白牙齒，試圖嚇退眼前的男人。
可惜，他這點小小的威脅，對陸時序來說除了好笑，就沒有彆的了。
陸時序淡淡哦了聲：
“我沒想討好你。”
“討好我媽媽也不行！”
彆以為他看不出來這點小心思！
這次陸時序沒接話。
半晌，他冷不丁開口，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知道抓沙子的感覺嗎？”
南意偏開臉，心想這家夥在說些什麼呢。
陸時序：“抓得越緊，沙子流失得越快。”
南意小身體一僵。
刺骨涼意攀爬上後背，讓他仿佛被扒乾淨了，被丟到冰天雪地。
他忍著哆嗦和顫抖，想要防禦：
“……與你無關！”
小獸揮舞著那並不鋒利的爪牙，陸時序不以為意。
他僅僅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泥沼裡。
因為“抓沙子”這句話，刺痛的不止是南意，還有他自己。
就好像，他也曾有這樣切身且慘痛的經曆——
因為太想抓住，攥得越緊，卻失去得更快。
轉眼風吹流散，隻有他被可笑地留在原地……
胸口滯悶得喘不過氣來。
陸時序抬手扯鬆了領帶。
然後發現，這種窒息感不是領帶帶來的。
而是藏在他身體的邊角旮旯裡，悄無聲息蟄伏著的情緒。
每當他以為這些不存在時，就會忽的冒頭，狠狠給他一下子！
陸時序略微恍神。
南意等了半天，沒能等到這個男人的下一句，疑惑看來，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哼，活該！
南意才沒有什麼要幫忙的念頭，反而歡快地晃悠了兩下小腿。
陸時序哪裡會注意不到南意這點小動作。
他努力壓下難受：
“你這樣想，你媽媽也這樣想嗎？”
南意晃悠的小腿一下停滯住。
“不用你管。”
“你在害怕。”
“我……”
“害怕自己真麵目發現之後，被討厭吧。”
“……”
“她肯定喜歡活在陽光裡的孩子，而你卻什麼都沒有，所以隻能偽裝出來，去迎合她，或者欺騙她。”
“……”
南意咬緊牙關，嘴唇抿得緊緊的！
他刷的扭過頭，很想反駁兩句，卻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而且眼前的男人也有些不對勁，眼神飄忽茫然，像是被黏稠陰影所裹挾著。
和他很像。
南意的警惕和防備，瞬間鬆懈下來，小嘴一撇，難掩鄙夷：
“原來你也是這樣的。”
他們是同類啊。
陸時序想搖頭說不是。
因為他的記憶裡從未有過這些。
哪怕是成為他心魔的母親，幼年時他也不曾想討好過她。
他知道沒用，母親愛的隻有父親，沒有他。
所以到底為什麼……他會如此感同身受？
這些話，不止在說南意，也是在說他自己。
“我……”
電光石火間。
一道如月光般輕柔卻明亮的身影，闖入他遍布陰霾的眼前世界。
陸時序瞬間凝固住，怔怔地看著前方。
一直留心他的南意，覺得哪裡不對勁，跟著看去：
“媽……媽媽！”
南枝已經快步跨進便利店。
她大概走得很急，身上連圍裙都沒摘。
為了廚房衛生利索綁在腦後的頭發，也跟著散亂了些。
她微微喘著氣，拉著南意就是一通上下觀察：
“一一，你沒事吧？”
南枝自然不會忽略那麼大個陸時序。
跟著不悅地掃過去。
陸時序原本有些不舒服，身體微微往前佝僂著。
卻在南枝看來的瞬間，立馬坐直。
“是他……”
“我剛才遇到這個叔叔，看到他好像有些不舒服，就陪他坐了會兒！”
南意小嘴像機關槍，篤篤篤地搶先解釋了一通。
他像個乖巧的小貓咪，主動依偎在南枝身側，聲音軟軟的：
“媽媽，我沒有要亂跑。”
“我知道，一一是知道分寸的孩子。”
說著，南枝還看了陸時序一眼。
好像在說他才是那個不知分寸的。
陸時序：……
他陷入了沉默。
想起平時都是他對彆人設套。
結果今天，一個4歲半的小孩子，三言兩語就將他給套住。
是他小看南意了。
迎著南枝不悅的打量，陸時序默默咽下解釋：
“抱歉。”
南枝看他低頭，心念一動。
其實來時，她隔著玻璃觀察了南意和陸時序的互動。
兩人雖然坐著都要隔開兩個空位，界限劃得涇渭分明。
但實際上，他們的氣氛遠不是之前的劍拔弩張。
反倒有種奇妙的和諧。
“……算了。”
南枝不再是硬梆梆的語氣。
陸時序感覺到了。
南意也感覺到了。
他仗著人小，緊緊抓著媽媽的手：
“我們回去吧！店裡肯定很忙的！”
南枝哪裡會看不到南意的小心思？
她揉了揉南意的發頂，包容而溫柔地笑：
“好，走吧。”
說著，僅僅朝陸時序頷首。
隨後便牽著南意離開。
連多餘的眼神都沒留下，好像他們隻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陸時序緩慢地摩挲著手指，喉嚨發乾得厲害。
他回想起南枝低頭看向她的孩子，溫柔似流水傾瀉。
像柔軟卻堅韌的絲綢，反而將他捆綁、束縛，勒得喘不過氣。
這感覺很熟悉，很像剛才的窒息感。
陸時序忽然就明白了來源——
是南枝。
這邊，南枝已經牽著南意回到南家小館。
便利店距離他們的店，大概隻有幾十米的距離，幾步路就到。
不過南枝擔心從正門走會影響食客吃飯，特意繞的後門，便多花了些時間。
這一路上，南意很是忐忑，生怕南枝會問什麼。
結果南枝除了關心他，什麼都沒說。
南意越發不安，悄然捏緊了南枝的手。
南枝迅速反握回去。
還低頭朝南意笑了笑。
熟悉的溫柔，讓南意的心慢慢落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