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後的第四世,畫麵似乎逐漸慢了下來。
那一年,炮火將國土轟炸,百姓流離失所,作為無名小兵的秦至死時悄無聲息,似乎沒給這世間留下任何痕跡。
畫麵隻有他戰鬥時的幾個片段。
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臉。
享年十七歲。
那一年,八個國家聯手攻打,他算不上是一個軍人,也算不上是一個士兵,卻為護故國而犧牲。
享年十三歲。
那一年,故國終日炮火不斷,屠殺不斷,百姓哀嚎,屍橫遍野,他為了掩護隊友,死於炮火之下。
死時大喊了一聲“中國萬歲!中國——必勝!”
享年十五歲。
三言兩語,幾個片段,卻輕易概括了他這生生世世。
無人記得他。
無人緬懷他。
卻有無數人記得他。
無數人緬懷他。
那些冰冷的墓碑上,刻著陌生的名字,卻又每日被人溫柔撫摸。
鮮花放墳頭以緬懷,如卿所願,家國安寧,天下太平,願諸君早日歸家,盼……來世相逢。
最後一世。
他孤苦無依,寄人籬下,但仍守著一顆赤子之心,縮在這天下的某個角落裡看著萬家燈火。
不再懼怕煙火,無需承受饑餓,卻依然守住那個想要守護的人。
那天深夜,小巷很冷,刺穿腹部的刀刃也很冷。
人間很好,隻是……下次不想再來了。
天空逐漸變得晦暗,而最後的畫麵就定格在了秦至孤零零躺在那小巷裡的場景……
整個刑法台上下都鴉雀無聲。
他們似乎沒看懂,又似乎看懂了。
忽然,一道紫色的光芒又照耀在了金鐘之上,溫柔得像是另外一位母親的撫摸。
陳墨眼眶早在不知不覺時紅了,但他跟所有人一樣,一點都沒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隻覺得心裡悶悶的。
很難受。
被這紫色的光芒吸引了,他下意識問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說話時,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林師兄仰頭,被陳墨扶著的手下意識蜷縮著手指,輕聲道:“天雷會以個人功德與祖輩庇護來斟酌刑法,許是秦至師兄同我們經曆的每一世都不太一樣,天雷遲鈍了些。”
他說:“方才那些是秦至師弟自己攢下的功德,現在……是他祖輩為他攢下的庇護。”
陳墨再次震驚了,“紫……紫色?!”
每個人多少都會有祖輩留下的庇護,或多或少,從少到多按照紅橙黃綠青藍紫的顏色來進行排列。
多數人的庇護都最多隻到黃色等級,畢竟這祖祖輩輩下來,不可能每一世都有人給你積攢庇護,畢竟自己用都不夠。
紫色?
藍色都沒見過!
而且從未聽說過有人在經曆天罰的時候,還能用祖輩庇護來頂替的,畢竟……那得是多大的福澤,祖輩得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抵得過一道天雷的懲罰!?
比起陳墨的震驚,林師兄顯得更為淡定些。
他道:“你難道不好奇秦至師弟的祖先是誰嗎?”
能留下這麼大的福澤,這祖先可絕對不簡單。
聽他這麼一說,不光是陳墨,身邊的其他弟子都不敢眨眼睛,全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天。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
把一個人的前世今生和祖祖輩輩都拿出來說!
還讓所有人都看到的!
在場的弟子都忍不住在心裡想著,他們敢保證,這絕對是古今第一人!
往後數個幾萬年,隻怕也再難見到這樣的場麵!
隻是第一個出現的畫麵,就讓在場之人震驚不已,下巴都要驚掉了!
無我城……
第一任城主於亂世建城,為的便是庇護那些孤苦無依的百姓,他自學陣法,並創建了更為厲害的陣法,並通過無我陣法悟出了無我劍法。
他本名無人知曉,卻承了祖姓,另起名為顧無我。
以城為名,以城為命。
某日,他與好友於院中飲茶,興之所至便演算了一番後輩之命,“嘖”了一聲,笑著罵了聲“不成器”。
自那以後便定下規矩,每任城主都得積攢功德,多做好事,因為他們將有一個不成器的後輩需要祖先的庇護。
身為祖先,哪能不護著自家的小崽子呢?
可時間流轉,千年萬年過去,無我城仍屹立不倒,顧家一脈相承,不知從哪一代開始,便把老祖宗這話當成了玩笑,卻仍舊兢兢業業為後輩積攢福澤。
隻可惜,無我城的每一任城主都鮮少有壽終正寢的,幾乎都死於魔修之手。
但無我城也為世人所銘記。
受其恩澤,還其香火。
直至最後一任城主顧清風戰死城中,魂飛魄散,無我城才消失於眾人眼中。
陳墨感慨道:“秦至師弟……居然是無我城的後人。”
歸一宗的弟子看著,心裡也無限感慨。
難怪他們看到秦至會覺得那般親切,原來跟他們一樣,都是無我城的後人啊……
難怪顧瑾師兄會帶著他們毅然決然留在雲霄宗內保護秦至師兄。
而紫嫣師姐也再次朝著顧瑾看去,捏著長劍的手漸漸鬆了一下,不再以惡意揣測他。
也總算明白了他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誰若護著秦至師弟,歸一宗便護著誰。
現在不隻是那些弟子好奇,就連各大宗門的宗主和長老都很好奇。
既然秦至是無我城真正的傳人,那他跟顧清風必定是直係血脈,可是那早就死於魔修之手的顧子臻又是怎麼留下後人的呢?
為什麼秦至身為無我城的後人,卻沒有修煉的天賦?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震撼得他們久久無法回神……
畫麵一幕幕快速掠過,講述著顧清風之子顧子臻是如何從無我城逃脫,又是如何流浪,之後遇見故人,創建了清風宗,最後繼續流浪,成為了少見的散修,一路絞殺了無數魔修。
最後因傷重被一宗門所救,為報恩隻得留在宗門擔任大師兄。
正當眾人以為顧子臻是與此宗門的宗主之女結成良緣時,畫麵一轉,竟是對方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地拒絕了宗主之女的示愛,直言自己此生絕不娶妻。
而後,聽聞某城被魔修所圍攻,便趕去救援,才知魔修是聽信謠言,誤以為他就在那城內,才要來攻城。
他勢單力薄,不敢暴露身份,卻又不能不管這一城的百姓,被撕咬瀕死之際,還是學著父親用了無我陣法,祭出魂石以護全城百姓。
他奄奄一息之際,陣法已成,自己卻被一城百姓困於城外。
魔修援軍趕來,他孤立無援,魂石被毀,生不如死,被援救的百姓,又被趕出了宗門,恨意令他入魔,一番混戰之下,他原本該死的,卻又沒死成。
揣著破碎的魂石,入魔的身軀,被毀的麵容……躲進了深山老林裡。
這一躲,竟是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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