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條賤命,從來都不曾被人厚待,可無論他是自己入魔還是被迫入魔,都仍舊記得那些與他並肩作戰的好兄弟,也都記得紫嫣師姐和那些師兄是怎麼擋在他麵前的。
他還是不清楚那天殺掉的兩個弟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林師兄和陳墨師兄,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一覺醒來,一切都徹底變了。
但無所謂了……
爹娘和妹妹沒了,他也被感染了煞氣,縱使還能留在雲霄宗,恐怕也無心修煉,也不配再留在謝如真身邊。
他不知道自己活著的價值是什麼。
他想恨,卻又恨不徹底。
想原諒,卻又無法不介懷。
因為那幾個弟子而滅了整個雲霄宗,或者因為那不知真假的林師兄和陳墨師兄對他所做的一切就殺掉其他無辜的人,他好像也做不到。
即便爹娘慘死眼前的時候,他真的恨不得殺了全天下的人為爹娘陪葬,可他麵對著無辜的性命,依然做不到……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懦弱了,所以才不敢去做那些事情。
可他隻要想到因為自己的恨會讓很多人變得跟他一樣痛苦,他便覺得下不去手。
如果老爹還在的話,也一定不想看到他這樣。
如果老娘還在,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很難過地抹著眼淚……
即便他仍舊想不明白,他的爹娘明明是那麼好的人,為什麼卻要慘死至此。
謝如真等了許久,仍舊等不到秦至把話說完,便索性從背後擁著他,輕聲道:“不想說便不要說了,沒關係的。”
沒關係的,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在乎。
我沒法兒替你承擔那些錯,可是隻要我在,便不會讓你繼續錯下去。
秦至盯著麵前的白牆壁,陷入了沉默中。
時光一點一點過去,他能感覺到身後的謝如真並未沉睡,可他卻因為天一點一點亮了,而在不知不覺中閉上了眼睛。
他忍不住在心裡想著:真的好起來嗎?如果他不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做,聽謝如真的,乖乖跟他回雲霄宗,一切都會好轉嗎?
意識逐漸陷入了黑暗中。
秦至覺得自己應該是睡著了,可是又能察覺到自己此刻是在做夢。
他夢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那些恐懼的,難堪的,歇斯底裡的,難以接受的……所有能引起他負麵情緒的過往,全都在夢中一一呈現。
所以等他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仍舊是一片狼藉。
房間基本被他毀了,謝如真站在他麵前,白衣再次徹底被血色渲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的頭發是濕的,臉色是蒼白的,拿著法寶的手也是顫抖的……
而門口被封印著,外人無法從裡麵打開,裡麵的人也無法強行闖出去。
那是用來防著我的,秦至在心裡想著。
可是如今,卻成了保護外麵那些弟子的陣法。
外麵有人在試圖擊破陣法衝進來,可是卻屢屢失敗,隻能大聲喊著。
秦至垂眸,看著捆住自己的法寶,發現自己看起來倒是沒受什麼傷。
可他再看向謝如真的時候,發現他的脖頸上又多了一處血肉模糊的傷口。
即便什麼都不記得了,可秦至仍舊能夠想象得出,謝如真好好地睡在他的旁邊,甚至還不惜耗損自己的修為來安撫他,幫助他一點點驅除身上的煞氣……
可他卻忽然轉身,對著謝如真的脖子張嘴就是一口!
這一口下去,謝如真不但因感染了煞氣而修為下跌,還會因為體內的煞氣和靈力相衝撞而十分痛苦。
這要是換個人來,沒當場弄死秦至都算是客氣的了。
可謝如真不但沒弄死秦至,反而還在控製他的時候處處小心謹慎,生怕傷著他,如今即便是用法寶捆著他,也沒有強行勒著。
真的隻是控製他罷了。
看到秦至清醒後,謝如真還緊張關心道:“你沒事吧?”
秦至看著一臉狼狽的謝如真,又垂眸看看衣服都沒破的自己,忽然很想笑。
想笑謝如真是個白癡,也想笑自己是個垃圾。
他不知道謝如真為什麼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他不敢去深想,但他現在很清楚地明白——如果他再不離開,謝如真一定會因他而死。
他控製不住自己,而能控製住他的謝如真也不願殺了他。
長此以往,謝如真總有控製不住他的那一天。
又或者,會因為控製他而被他殺了。
看著秦至一言不發,謝如真不敢輕易放開他,就地給他重新畫了一個更加耗損修為的陣法困著他。
而後,艱難地用法術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給外麵的弟子開門。
宗主帶著弟子一擁而入,本以為會看到秦至發狂的模樣,但看到的隻是滿地的狼藉,看到的隻是謝如真略顯蒼白可是看起來又好像沒有大礙的模樣,看到的隻是……秦至被捆著,安安靜靜坐在床榻上的模樣。
不光弟子傻眼了,宗主也傻眼了。
方才這房內傳來的動靜,還有這滿地的狼藉,可不像是如今表現出來的這般沒事。
但不管宗主怎麼試探詢問,謝如真都隻是溫聲笑道:“無礙,不過是方才險些控製不住那煞氣,如今已經沒事了。”
聞言,宗主也不好再多問。
看著安靜坐在榻上的秦至,即便被捆著,也仍舊不吵不鬨,乍一看竟有幾分乖巧的意思。
可宗主很快又打了個寒顫,暗示自己可千萬不能這麼想。
隨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謝如真道:“仙君,可否出去一敘?”
謝如真看出了宗主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說,看了一眼秦至,又看了看尚且在收拾東西的眾弟子。
宗主便道:“不礙事,他們幾個都是有些修為的,況且如今這位魔……魔君也尚在陣法內控製住,他應當傷不了人。”
謝如真看出秦至已經清醒了,自然知道他不會傷人。
他隻是擔心這幾個弟子不懂事,會說些什麼傷人的話或是做些刺激人的事。
不過想到自己就在門外,想來那幾個弟子也不會這般沒有分寸,便還是點頭,跟著宗主出去了。
那幾個弟子也的確十分乖巧,雖然對秦至十分好奇,卻也隻敢偷偷抬頭去看,甚至連呼吸都刻意放慢了。
大概是擔心刺激到秦至,自己會小命不保。
方才的打鬥雖然激烈,但有謝如真提前布置的陣法護著,加之這裡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所以打掃起來並不麻煩。
隻是場麵看起來的確嚇人。
打掃得差不多了,一個年紀稍小的弟子看著秦至一動不動,膽子忽然也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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