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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獸潮襲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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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天塌下來自有個兒高的頂著”,說的時候的確豪氣,但真正碰上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況且實際情況與最初的設想偏差太大。

其他的先且不論,單說黑風老妖的修為。

妖族飛升境界是什麼概念

人族化神層次。

這不扯淡麼!

恐懼並非主要的,更多的是一種措手不及的驚愕,戚寶一時沒回過味兒來,搖頭晃腦的,臉上的肉浪還不曾平複,又見驚變。

涼城東西兩頭大概城門的位置,以及橫貫東西的南牆正中,先後飛起一團碩大的七彩火光,升至極高的空中轟然炸裂。

每一個火團,爆散後的碎火彼此連綴,隱隱勾勒出一副寫意的山水畫。

一山,七峰。

淨妖山。

——正是淨妖宗特製派發給城中其他宗派的信號。

其光熠熠,遠近可見。

其聲隆隆,遐邇能聞。

隨著這聲足以蓋過雷鳴的炸響,涼城內外、山上山下,輿情也炸了,因為不論凡夫還是玄門,所有人都明白這當中的含義。

“敵襲,是敵襲。”

“獸潮攻城!”

“怎麼可能這、這也太突然了。”

“對啊,一點兒征兆沒有。”

多少人難以置信,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甚而根本不願接受這個鐵板釘釘的事實。

“不,我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

“會不會是誤發”

“就算是失誤,一處還說得過去,三個地方同時出錯的可能性,你覺得很大”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麼乾淨妖宗三令五申,在這件事兒上開玩笑,是要掉腦袋的。”

“也就是說真有獸潮襲城!”

“也不知這回來有多少妖怪……”

山上,微有躁動。

山下,卻是亂了。

城裡,也亂了。

原來那妖息委實霸道,以飛塵為介,利用妖性,汲取天天地元氣與水行精氣,最終凝結成黑霧。

霧氣輕飄飄的,落得並不快,卻濃厚稠密,飛散繚繞間鋪天蓋地而下,已經籠罩了城裡城外不少地方。

頓時,天愈發黑了。

接觸黑霧,不同的受體自有不同的反應。

在城外,圍城的獸族本身自帶妖性,所以這霧非但無害,反而有益。

尤其對那些隻差臨門一腳的妖怪而言,甚而有那麼一絲可能,借助這黑霧突破最終的桎梏,就此生出智慧、邁入啟靈境。

至於淨妖山下,也還好。

都是修行者,對此類妖屬之物有著天然的敏感與洞察,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後,除去最開始浸染妖性的少數人,其餘雜役各有手段驅離黑霧,保得自身無虞。

隻苦了城中一乾凡眾。

“這霧有毒!”

“速速遮住口鼻。”

“快快快,拿塊濕布來。”

“用袍子也行。”

“我、我這兒沒水呀。”

“尿、尿,趕緊尿。”

……

涼城裡,更亂了。

一方麵,因為察覺得相對較晚,城中很多人中招。

另一方麵,雖不明就裡,但求生的本能被激發,在官家與鄉紳的組織下,人們迅速展開自救與幫扶,對那漆黑的妖霧避而遠之。

如此,在獸潮襲城引發的騷亂下,涼城百萬人中,前前後後總有三成民眾受到妖性荼毒。

要克服由此帶來的苦難,個人體質的好壞是基礎;相較之下,堅定的心性則更為關鍵;加之其他方麵的不同,這三十萬人最終遭逢完全不同的命運。

那些身心俱佳、底子極好的,隻在一陣細微的異感後,自行回複常態。

身心稍欠者,體內妖性蟄伏,並因此在不久後出現了輕重不同的各種症狀;所幸時候尚短,又得淨妖宗及時施藥救治,才不至於捱到妖性爆發。

再次者,吸入妖霧後旋即發生異變,神誌失常之下,如患了失心瘋一般見人就咬——妖性,也經此傳播開來。

不過,與那等撐不住、直接暴斃者相較,這些人至少還保住一條小命,絕對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了。

據事後涼城城主報與淨妖宗的消息,在此次妖霧波及的人群中,前後無恙者不到三萬,病者八萬左右,傷者十二萬上下,死者七萬有餘。

這一切自然是後來的情況。

而在事發地當下,涼城中的騷亂並未持續多久,進而引發更嚴重的後果;因為在妖霧沒有完全罩下來之前,淨妖山上終於有了動靜。

最先有所感應的,還是寵渡。

一道狂暴神念,自淨妖山巔傾瀉而下,攪起無匹風勢,卷動妖霧扶搖直上。

刹那間,天色乍變。

然而,這隻是治標之策:吹散了這一撥,還有下一撥;若不從根上消除,毒霧遲早會再次落下來。

而那神念的主人,——落雲子,不可能一直坐鎮此間,以神念之風將妖霧托住。

所幸,淨妖宗另有後手。

前後腳的工夫,涼城以北猛而光耀八方,一道玉白光柱轟然爆起,以淨妖山為中心朝四周迅速膨脹。

“‘三百裡禁’!”

“呼……山上總算出手了。”

“有救了,咱們有救了。”

“淨妖宗萬歲、萬歲。”

城內山下,不論何人、身處何處,都抬起頭來,爭相凝望淨妖山的方向,看著那玉柱愈發光大,頂天立地,幾息間罩住了連涼城在內的廣袤區域。

是禁,也是淨。

方圓三百裡內,外邪辟易。

毒霧全被淨化,妖性不再。

此刻禁製內外,全然兩個世界。

禁外,異常的漆黑。

禁內,自然的昏暗。

這期間最高興的,還是寵渡:既然這禁製能淨化毒霧,那是否意味著,淨妖山上存在拔除自己體內妖性的辦法

以目前的情況來判斷,很有可能;但唯有長居山上,才有足夠多的機會與可能去發掘其中的答案。

“說什麼也要弄個正式弟子的身份。”寵渡決心愈發堅定,“但到底該怎麼辦呢彆等還沒上山,小爺就被妖性折磨死了。”

寵渡正思量著,卻晃見拴在穆多海無名指上的傳音符亮了。多海運起靈力,並指在符上輕輕一點,輕聲喚道:“母親……”

“嗯。”

“母親,山上如何了”

“宗主即刻率人下山平妖,我與你爹爹受命主持護山大陣。”傳音符那邊語調舒緩,並不見絲毫慌亂,“其他方麵也已安排妥當,你幾個不必憂心。”

語音剛落,一團玉光自淨妖山巔衝天而起,亮眼耀目,在昏暗的天色裡,如夜空中的星星,如晨光裡的太陽,掠空而過。

“山上下來人了。”

“那光,是宗主大人麼!”

“快看,還有、還有。”

議論與歡呼聲中,遠遠近近的人們仿佛看見了希望,因為在落雲子之後,十餘道玄丹寶光先後飛起。

光之所向,正是涼城南牆。

“你已在回山路上,”蘇雪的聲音將三人思緒拉了回來,“還是仍在山下”

“還在山下的。”

“與寵渡一起”

“是,還有他一個朋友。”

“正好,如此倒不用再另外找他了。”蘇雪道,“若是方便,你將傳音符給他,為娘有幾句話要與他講。”

穆多海想也未想,取下傳音符。寵渡接在手中,口喚“雪姨”。戚寶見二人絲毫不避諱自己,心中甚是感慨,“如此待我,叫胖爺怎好不以誠相待”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蘇雪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笑意,“雪姨相信,對眼下局麵,比起同齡人來,你必然看得更為透徹。”

“雪姨過獎了。”寵渡訕訕笑道,“有什麼交待,您儘管吩咐。”

“今遭突變,按說該接你上山避避風頭,但這卻非最優的安排……”蘇雪頓了頓,“這當中的緣由,你可清楚”

寵渡當然明白。

此次玄陰宗與黑風寨聯手,本就是衝著淨妖宗來的。而炎窟山那邊的形勢尚不明朗,若失利,黑風老妖破印出來,遲早興兵攻山。

彼時,淨妖宗便是最危險的地方。

放在以前還好說,就算妖族攻山,但憑借護山大陣,淨妖宗能將其擋下;無奈計劃趕不上變化,據如今的形勢,落雲子再無絕對的把握將其擊殺。

誰能想到,黑風老妖將入飛升境!

所以此刻上山,與找死無異。

蘇雪也是考慮到此節,趁機特意點撥,令寵渡很是感激。

二人簡言敘過,臨末了,蘇雪道:“將來之事誰也說不準,若山上有不測,你幾人定要彼此扶持。”

“雪姨言重,多海很適合做兄弟的。”寵渡說著看向身側,正與穆多海兩相對望,都心照不宣地咧嘴笑起來。

又寒暄了兩句,傳音符回到了多海手中。

“你本就是門內弟子,當有護山之責。”蘇雪的語氣頓時嚴厲了幾分,“處理好山下的事後,即刻上來助你爹爹。”

“好……”穆多海斷了傳音,接著拱了拱手,道:“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咱們改日再聚。”

“穆兄保重。”

“兩位也珍重。”

剩下二人並肩而立,靜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片刻的沉默後,寵渡笑問:“你那邊怎麼說”戚寶應道:“屋子還需要收拾一下。”

“地不種了”

“天都快塌了,還種來乾嘛”

“有淨妖宗在,不至於天塌。”

“但願吧……”戚寶喘了口氣,“你呢,作何打算”

“我要去城裡,”寵渡指著山下雜役奔赴的方向,“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你一切小心,過幾日我來找你。”

“好。”

最初的驚愕已然過去,兩人的話彆很平靜。與此相比,涼城裡卻是愈發喧囂;尤其在城南方向上,人族與妖族僅剩一牆之隔。

唇亡,則齒寒。

如此淺顯的道理,每個人都明白,所以此刻不論世俗還是道門,但凡自認能儘一份力的,都在往南牆趕。

俗世那邊,有城防軍、民間奇人、綠林好漢、江湖武者……而道門這頭,隻要還能動彈的散修,差不多都到了城頭上。

至於宗派勢力,拋開淨妖山這等豪強不看,總有大大小小十幾個流派,雖然平日裡私下各有齷齪,但而今麵對異族,到底能暫釋前嫌,同仇敵愾。

而獸潮襲城這種事,各方也早有考量。逢此危局,小門小派均以淨妖宗為馬首,在收到落雲子訊簡傳音後,按照既定的策略,各司其職奔赴各處。

少部分宗門,如靈隱門、小劍宗之流,坐落在城南附近的山脈,故而在山中潛伏下來,以防妖族從其他方向進攻。

至於其他大多數宗門,七巧閣、橫刀坊這樣的,本就在城裡,入世的成分更多些,所以就近趕去南牆支援。

此刻,綿延數十裡的南牆,被擠了個滿滿當當。一時間,投石飛鏢、弩箭長槍、術符流光傾斜而下,縱然密集如雨,奈何獸潮洶湧,總有些漏網之魚。

當先一撥妖怪,已然衝抵城下。

此起彼伏地,人群中陣陣呼喊。

“千萬彆讓這些畜生爬上來。”

“看準了射。”

“不要慌,不要慌。”

眾人正議論著,卻聽牆根處脆響連成一片。

砰砰砰。

噗噗噗。

原是妖獸悍然衝擊,撞在了三百裡禁的光柱上,那皮糙肉厚的,被硬生生彈了回去,無不缺胳膊少腿兒;而些身板相對脆的,則直接被震作飛灰。

得見此狀,城頭上人群歡呼,卻被城外一聲悠遠的號角蓋過。

號角聲起時,攻城的妖獸開始有章法地退散;等到隻剩嫋嫋餘音,南牆距萬妖山外圍山林的空地上,闃然無聲。

察覺到這當中的變化,城頭那邊也逐漸安靜下來。

在這刹那,空氣仿佛凝固了。

隻因妖霧猶在,三百裡禁之外的世界晦暗難辨,但一片死寂中,卻分明透出一種緊張的氣氛,凝重如水,悄然彌漫開來。

那樣子,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

未知往往最令人恐懼,在不同的地段,城頭上先後升起一排碩大火球,雖不至於驅散全部黑暗,卻足以讓人摸清情況了。

好多妖獸!

以飛鼠山妖部為首,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樹上跳的、草裡蹦的、土裡鑽的……挨挨擠擠,層層疊疊,已非“漫山遍野”可形容。

啟靈境界的妖物生有靈智,能驅喚那些純粹的野獸,所以妖族那邊即便個體戰力參差不齊,但單就數量而言,明裡暗裡加起來,數倍於人族。

“這、這麼多!”

“哪次獸潮襲城有此等規模一幫畜生當真下了血本。”

“這可怎麼殺得完”

城頭上,眾人看得頭皮發麻,一時間心思各異,各種情緒迅速蔓延與傳播,激昂者有之,惆悵者有之,恐懼者有之,退卻者有之……

其所言所行,被連片驚喝打斷。

“快看,動了、動了。”

借著火球最後幾抹餘光,在平原與山林交接的地方,原本嚴陣以待的獸潮猛然騷動起來。

無數妖兵在妖將的率領與安排下分作幾撥,各自圍繞著一件看似法器的東西,按方位盤坐。

“它們這是乾嘛”

“難道……是在布陣!”

“沒錯,是陣法、是陣法。”

無怪見者驚惶,須知在這樣的大規模交戰中,能左右局勢的已不限於個體修為的高低,反而其他一些偏門的手段,往往起著決定性作用。

就比如陣法,本就融貫五行暗合陰陽,調動天地自然之偉力,隻要主陣者撐得住,實可謂取之不竭用之不儘。

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個體再如何了得,一旦墜入陣法,——尤其那些不世出的強大殺陣,同樣等閒難以脫困。

想上古封神大戰,多少手段通天之輩熬過了千難萬險,卻獨死於陣法之中!

陣法之威,由此可見一斑。

具體到眼下,隻要淨妖宗的三百裡禁還在,外間的妖物連城牆上的一塊土都摳不下來,更彆說破城而入了。

故此,妖族方麵才變換了策略。

以陣破禁。

“沒想到,居然是陣法……”

“三百裡禁還頂得住麼”

正當眾人無措時,自城頭上飛起數團亮光,朝著山間直紮過去。

“是宗門裡的丹境強者。”

“要去摧毀陣器麼”

“這才好哩,乾他個釜底抽薪。”

“彆高興得太早,這群孽畜裡亦有厲害角色。”

果然,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句話,自獸群後方也騰起一片妖光,正是奉命主持這次襲城並坐鎮此間的妖族部落各大頭領。

雙方於半路遭遇,各自廝殺。

城頭上再次掠起幾道寶光,衝入戰圈;幾乎同時,又有同樣數量的妖族大頭領出陣攔截。

兩邊糾纏遊走,勢均力敵之下,妖族並未受到多少實質性的乾擾與破壞,後方的妖兵妖將趁此良機,加速布陣。

正當難分難解之際,一道強烈妖光從妖群中激射而出,勢若迅雷。等城頭上反應過來,那光束已落在了三百裡禁上。

緊接著,第二道光。

第三道。

第四道。

……

沿著南牆的走向,妖光連綴成線,像在三百裡禁的光柱上鋪了一條五顏六色的絲帶。

眾人起初還很惶恐,但久不見三百裡禁有任何破碎的跡象,才轉憂為喜,卻聽連聲急呼。

“不對,它們不是要毀掉禁製。”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準備迎敵。”

“東門出缺,趕緊過去幾個人補上。”

原來妖族早領教過三百裡禁的厲害,硬碰硬是萬難破開的,先前的衝鋒隻不過是探探虛實,暗裡卻準備了應對的手段。

以柔克剛。

那妖光,飽含妖性。

而三百裡禁,則由醇正元氣構築。

二者屬性本自相衝,但造化玄奧,誠所謂“萬物負陰而抱陽,中氣以為和”,此刻兩相侵蝕,中和,交融,催生出一種奇異狀態。

三百裡禁始終不曾破碎,卻仿佛堅冰遇上燒紅的烙鐵,漸而變得透明;最終,在妖怪妖光覆蓋的區域內,禁製……被消融了!

就此,門戶大開。

“為了老祖。”

“為了吾族。”

“衝啊——”

黑風族大頭領震天連吼,密集的戰鼓聲中,萬妖群起響應,嘶鳴著,嚎叫著,看準了方位,如潮水一般向著南牆湧去。

城頭上,道門方麵還好,——尤其是身為獵妖客的一眾散修,畢竟平日裡就是跟各種妖物打交道;隻那些**凡胎,幾時見過這等陣仗,無不身心俱顫。

饒是如此,卻無人退縮半步。

因為事到如今,不能退!

身後有妻兒老小。

身後有知己好友。

自己,則是他們最後的防線。

妖怪想要入城,隻能是從自己的屍體上跨過去。

所以,唯有硬抗到底。

南牆若倒,便用血肉之軀鑄一道鋼鐵長城!

“人在城在……”

“城破人亡……”

“殺——”

群情激昂時,異變陡生。

在南牆西門那端,一團耀眼靈光飛速掠過,直奔妖群後方;隨即空氣劇顫,一股磅礴靈壓震懾全場。

正是落雲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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