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年,除夕夜。
宮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就連宮女、宦官臉上也流露著笑意。
過節嘛,有賞錢。
乾清宮。
夏皇後看著站在窗邊的朱厚照,輕聲道:“陛下,是時候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了。”
朱厚照側身看向夏皇後,微微點了點頭,開口道:“那就走吧。”
慈寧宮外。
德妃、賢妃恭候著,見帝後前來,上前行禮。
朱厚照抬手:“免禮。”
德妃文靜溫婉,說話細聲細語,喜宋詞,偶爾寫些詞調。
朱厚照看過,寫得還不錯,就是越來越直白,一開始還堆砌辭藻,後來幾乎成大白話了,總結下來就一句:
今晚你要不要來……
賢妃比較內斂,心思也多,偶爾生個病讓自己去看看,後來發現生病這一招不好使,萬一傳染了皇帝多不好,便改為學習歌舞。
不得不說,這嗓音唱起歌來確實好聽,朱厚照也喜歡聽賢妃一展歌喉。
對於這兩個女人,朱厚照並不生厭,也曾召至乾清宮留宿過,隻不過一來張渡舟的療程還沒結束,身體還在調理之中,二來這半年中,不是和太監鬥,就是和勳貴鬥,後麵各項新政動了不少人的利益,自己需要盯著,尤其是最近三個月,又和韃靼鬥了一場……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朱厚照並沒時間陪伴這兩位妃子,今日除夕,難得一起聚一聚。
入慈寧宮,張太後坐定。
朱厚照帶皇後、妃子行禮。
隨後朱厚照坐下,皇後帶妃子行禮。
再之後皇後也跟著坐下,妃子行禮,隨後是後宮的太監、宦官、侍女等管事官排好隊行禮,之後是張太後、夏皇後給賞賜,皆大歡喜。
這一套流程多少顯得有些多餘,因為明日天不亮還需要來一遍。
年終禮,伊始禮,兩個都不好缺,麻煩就麻煩點吧,反正太監、宦官、宮女高興,可以多領一次賞賜。
待宦官等退下之後,張太後讓夏皇後、賢妃、德妃暫退出去,對朱厚照道:“明日大明便是中興元年,母後其他不問,隻有一件事不得不說。”
朱厚照笑道:“母後儘管吩咐便是。”
張太後言道:“你登基執政,馬上便要進入六個年頭了,可皇後、德妃、賢妃可都沒身孕。大明皇室需要開枝散葉,母後認為,陛下該選秀充盈後宮,早點為子嗣事準備。”
朱厚照聽聞後,輕描淡寫地回道:“母後,兒臣與皇後都在調理身子,不急於這一時吧。”
張太後歎道:“你不急,母後急,百官也跟著急。另外,這些在京師的親王可是有不少人盯著,若皇室始終無後,他們必然會有所動作,到那時,江山不穩。何況中興元年,選秀正當其時。”
朱厚照沉吟了下,微微搖頭:“選秀充後宮,不應在中興元年,朝廷新策將出,天下人關注的是新策,還是選秀事?還請母後斟酌。”
張太後見朱厚照如此,便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不選秀,可也不能耽誤了子嗣事。這樣吧,母後在後宮宮女中給你物色兩人,如何?”
朱厚照微微凝眸。
話到這裡,朱厚照才明白張太後的用意,那不是什麼選秀,不是什麼子嗣,而是想要借她人之手來打壓皇後,削弱皇後對後宮的掌控。
娘啊,玩宮鬥的都是妃子,你跟著摻和什麼。再說了,你要後宮大權乾嘛,方便給兩個國舅送銀子還是送糧食?
張太後看著不說話的朱厚照,輕聲道:“母後的一片心意,皇帝不會拒絕吧。明日便是元旦,母後想過得舒坦一些。”
朱厚照起身,含笑道:“母後為兒臣著想,兒臣如何能拒絕。”
張太後很是滿意。
朱厚照行禮:“兒臣明日再來請安。”
張太後含笑相送。
離開慈寧宮後,朱厚照將事情告知夏皇後。
夏皇後聽聞後莞爾一笑,並沒有半分惱怒與不安,隻是輕聲說了句:“陛下是天下的,天下也是陛下的。”
這話藝術水平就很高了。
前麵半句話說朱厚照執掌天下,操勞政務,沒那麼多心思關注女人。後麵半句話說朱厚照想要寵幸誰就可以寵幸誰,太後塞兩個人進來,那也要看皇帝喜不喜歡。
對於張太後的小動作,夏皇後並不擔心,原因很簡單,朱厚照自我掌控的能力太強了,他不會缺乏克製去放縱。豹房裡喜歡美色,沉湎其中不可自拔的朱厚照已經不見了,想要靠女人吹枕頭風來影響朱厚照的決策,那太難了。
除了這個原因外,夏皇後已經有了六宮之主的底氣,不畏任何挑戰。
朱厚照笑對夏皇後,給了她定心丸:“朕的或許後宮會有不少妃嬪,但皇後隻有你一個,沒有人可以取代。”
夏皇後行了個萬福禮:“侍奉陛下是妾身之福。”
朱厚照牽著夏皇後的手返回乾清宮,然後進入側殿,搬了把椅子,反著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椅子背上,目光盯著牆上掛著的巨幅世界輿圖。
四月入明,恍惚如昨。
但這就是真實的人間,有些人死去了,有些人活了下來。
大半年的努力,雖然解決了京師的流民賊寇問題,以一招免稅賦的方式安撫了天下民心,可大明的頑疾並不是那麼好破解,無數百姓的生活依舊是水深火熱,局部的問題還是密密麻麻。
無論如何,正德這個年號終於走到了儘頭,從子時開始,大明將正式進入中興元年。
回顧半年多,自己的新政中是有急切的部分,比如清丈土地,但這不能不做,民情洶湧,唯有清丈還田於民,才能避免一場接一場的農民起義。
動了官員的利益確實引起了不少風波,好在李東陽、楊廷和、王廷相、張懋、徐光祚等這批人都是厲害人物,幫著自己強行推動了變革。
朱厚照清楚,領導是重要的,政治班子也十分重要。
比如後來的張居正,這家夥就是沒仔細抓政治班子,大部分時間全靠自己一個人發威了,以至於一些改革舉措在執行階段走了樣。最悲慘的是,張居正走了之後,身邊的班底就沒了,連個支持新政的聲音都沒了……
中興元年,自己需要重塑班底,啟用一批銳意改革、甘於吃苦辦事的官員,讓新政從淺水區,推動深水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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