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遨遊到何處,便會有生靈被孕育,但孕育的過程並不是完整的,生靈總會在最後的階段,消失不見。與“昌菇”相似,“江起”也似孕落著世間所有種類的生靈,四獸域那般包羅萬象的地方,所含的生靈種類,也比不上“江起”身下的萬分之一。
方天慕發現了端倪,“江起”孕育而成的生靈,是並不完美的,至少放在現世的規則時代,許多根本就不滿足它能存活下來的條件,而且大部分的生靈都是不完整的,裡麵一閃而過的人影,也不似現在的人,更像是一種進化過程中的人,它在探索——創世主在探索,什麼樣的生靈能活下去,在此基礎上,儘可能多的分化出種類,獸、人好像是基數最多的兩個,莫非各個時代的生靈,都是從這兩個種類分化來的?
一切隻是猜測,人類文明時代,是方天慕至今接觸到的,最早的時代,而黎稚界的能量更早於蓬萊界,這裡究竟是不是最早的那個傳說中的“六界時代”呢?(最早是劍仙葛遠提出的)
“小江”薛中巧問道,“你說小白是在這裡與你相遇的?你們是怎麼來此的?”
小江回道:“我本來就是這裡的人呀,小白是.....說是自己做了一個夢,來到了這裡。”
小江帶著眾人,乘上了回去的“風車”,在“昌菇”和“丹陘”的中間跳下,並向著深處走去。這條路無首無尾,當三人踏上去時,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邊的景色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這像是一片長在山坡上的高樹林,樹像竹子一般高聳而細,卻有著陳年的樹皮和茂密的翠綠枝葉,然而天空中不斷落下的,卻是不知從何而來的秋黃色的如飛刀一般的葉片。
薛中巧伸出手來,接住一片黃葉,可那當然不是葉子,打在她手心,像鐵花一般綻放成了火星兒。
走了將近半個時辰,身邊的場景還是沒有變化,方天慕不由得駐足,知道這裡並不是幻術,他想飛到高處,卻被小江拉住了,說道:“這裡的路不能輕易改換,你要走就走著,要飛就一直飛著,邊走邊飛,你就找不到我們了。”
“哦”方天慕便打消了念頭,繼續跟著小江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還是在這片山坡樹林中,一個用黃土堆成的灶底安靜地等待著,隻有兩尺高,四尺寬,還不如一張椅子大,裡麵堆積著些燒過不知多少年的木炭。
周惜琴問道:“小江,這就是你當初和小白燒飯的地方?”
誰料小江說道:“不是的,小白和我出現之前,這裡就有這東西了,我第一次見到小白的時候,就是在這個火堆旁。”
方天慕問道:“你為什麼來自這裡?”
小江一怔,回憶道:“我就是來自這裡,小白告訴我的,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小白,就在這個火堆旁。”
方天慕若有所思的看著這灶底,忽的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回身跑到棵樹下,一刀斬出,抓著一塊木頭就來到了灶底邊。他覺察到那些存放了不知多少年的木炭中,還活躍著相當大數量的“能量結”,將木頭輕輕放到了木炭邊,果然,沒多久,木炭中的“能量結”影響了木塊中的能量,“能量結”的形式發生了傳遞,展現的方式便是“火焰”。
木塊燃起來了,那不是一般的火焰,方天慕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能量結”,它在變化,不斷地變化,所以火焰也在變化,變得似火非火,如雷一般的火,如風一般的火,如生靈一般的火,太奇怪了,這不是進化,這像是篩選。火焰的顏色也從焦黃到血紅,再到深藍和冰白,那是世間九火中的某一種。
方天慕抓起那柴火,向著樹林甩了出去,刹那間,樹林被引燃,一息之間便是熊熊烈焰,眾人覺不到熱,也不覺的嗆,樹林在燃燒,卻不是真正意義上,或者說人間意義上的燃燒,好像是給樹葉罩上了一層“術”,那術看起來是火焰,或者它就是最初的火焰,片刻後,眾人終於感受到熱度了,有幾十種不同形式的“能量結”成為了火焰,而規則時代現存的世間九火,正在其中。
這個時候的方天慕沒有反應過來,日後他必然會後悔,因為他若是趁此機會奪取那世間前三火的“能量結”,並帶回人間,那可大有用處。
地麵結冰了,方天慕感知到了巨大的戰意,這林子裡有一種火,它持續爆發著戰鬥的意願,它在挑釁更是宣戰,霎時間消滅了其它數十種火,隻剩下了其它十三種火焰還在繼續燃燒著,而這十四種火焰,都擁有了溫度,很像現世存在的火焰了。
方天慕低語道:“除了世間九火,還有其它的火焰的形式。”他意識到,此次陪著小江來的,不應該是自己,而該是木子雲,如果木子雲在此,這將是一場難以想象的造化。
他儘力去記不同火焰的“能量結”,但還沒記完第一個,火焰就消失了,他一回頭,灶底裡橫著一根快要燒儘的木頭,而小江又撿起一塊,放了進去,她正瞧著火焰出神。
周惜琴和薛中巧都沒有從剛才的火海中回過神來,二人都驚得一身冷汗,再看那樹林,鬱鬱蔥蔥,“秋葉”正落,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方天慕坐到了小江身邊,問道:“小江,你不是人,你是什麼。”
小江安靜地坐著,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無論誰和她搭話,都沒有回應了。三人相視一眼,便也坐在了旁邊,一等就是數個時辰。
兩個女人等不下去了,跟方天慕說想再去坐坐“風車”,看看這裡的風景,方天慕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一番叮囑後,周惜琴和薛中巧便順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坐在小江身邊,心卻一直掛念著那兩人,時刻保證她們二人的能量在自己的感知範圍內,也不知過了多久,這裡的天突然變黑了,速度極快,方天慕立即站起身來,而這時,一團火光,在灶底中燃起。
擱置了不知多少年的木炭,又生出火焰來了。
方天慕還想去找那兩人,小江卻忽然歎了口氣,幽幽道:“我和小白,就是這個時候見麵的,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臉。”
方天慕猶豫之後,坐了下去,七八息時間後,小江又說道:“我知道小白死了,可就是記不清他是怎麼死的了,好奇怪,腦海中都是些快樂的記憶,甚至他死了,我明明很難過,卻因為不記得,而變得難過不起來了,好像遺忘了很多東西,我回到這裡,不是為了能在這裡找到他,就是想記起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忘記他的。”
方天慕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單純的丫頭,或許不像自己認為的那麼涉世未深,在快樂的記憶裡,她也曾成長過。
“那....”方天慕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忘記他的。”
小江轉過頭,看著方天慕,說道:“長廷湖畔,他的死亡之地。”
方天慕十分吃驚,小江微笑道:“傻瓜,跟小白在一起的時間,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受苦也好,受難也好,都是快樂的,隻有他消失了,死了,我才會失去快樂,我忘記的,隻是他在沉氏族地裡死亡或消失之後的記憶罷了。”
“額”方天慕這才發現,自己一直被這小妮子的單純模樣給騙了,這家夥其實什麼都記得!可她為什麼是個凡人呢?
“那....你最後的記憶是....”
小江麵如冷霜地看著火焰,說道:“一場大火,在族地燒起來了,他們衝過來殺我們,毫無理由的殺。”
方天慕小心翼翼地低聲道:“是李不渙。”
“不渙哥,他....他不見了,不知去哪了,還好他當時不在,可後來小白是怎麼死的呢?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方天慕歎了口氣,小江忘了是誰害了他們,這時,他的腦海中又冒出了那個問題,他問道:“小江,一千年前禁地的大火,是怎麼被撲滅的。”
“一千年前?”
“你和陳虛白的事,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這些你先彆管,快告訴我你記憶裡的那場大火是怎麼被撲滅的!”
“大火?哦...”小白沒有忘記,說道:“隻燒了十幾座房子,但沒有人傷亡,很快就被撲滅了。”
“嗯?”方天慕沒想明白,問她是什麼意思。
小江也不明白方天慕想要問什麼,方天慕解釋著,禁地那種地方,一旦有明火出現,便會同化處大量禁地中的火術,而當年的沉氏一族救火救了三個時辰,他們皆修行火術,可想而知,那場火是多麼不容易被撲滅。
小江愣了,說道:“哪有禁地啊,沉氏族人,哪裡修行火術啊?”
方天慕怔住了,立即確認問道:“沉氏一族不修行火術嗎?”
小江搖了搖頭說道:“他們修行的方式有很多種,但都因為長期隱避於世而落後了,不過也有高手,十幾個呢,但都跟火不沾邊。”
方天慕皺起了眉頭,甚至抓起了頭,小江則幽幽說道:“奇怪,怎麼就一千年了,好像昨日我才剛剛和小白在長廷湖畔被圍殺呢,我說呢,怪不得那裡的房子都變了樣,人也都變了樣,我都不敢認了,而且一下子都修行火術,還修煉的是小白的火術,怎麼就一千年了....”
“你說什麼!”方天慕抓住小江的肩膀,質問道:“修煉的是誰的火術?”
“額”小江吃痛地推開方天慕的手,邊揉著肩膀,便說道:“是小白的火術,那種火焰,隻有小白會用,他用的很好哩,嘻嘻,我也用的很好。”
方天慕沉靜地坐在灶火旁,火光在他身上輝映,他的影子被拉得細長,他安靜得可怕,如冰雕,如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