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啊,你的帝王在這呢”杜小月踩著海水在沙灘上漫步,礁石上常有些新鮮的海物,有些直接剝了皮殼便可生嚼,味道雖然發鹹,卻也鮮美的很。杜小月望著那映出天藍色的大海,心裡隨著那波浪回蕩著一次次關於帝王的宣言,“朵皿拉克!我的船!”杜小月如唱戲一般,踱著步子,揮舞著雙臂,而雙手在空中輕盈地比劃著,漸漸地又閉上了雙眼,沉迷在了幻想的情境之中,她抬高右手,對著海浪說道:“海腥味?那是我給你的噩夢!海洋啊,你的帝王在這呢!”
方天慕手握著黑刀,冷冷地從她身邊走過,神情並沒有為之發生絲毫的變化。
兩人走的是不同的步伐,但踏過的路都差不許多,一直相伴在左右。他們逐漸摸透了惡靈詛咒的程度,杜小月雖然能夠站在陸地上,但不能離開海水,一旦失去海水,杜小月將會變成乾屍,一天後達到最危險的階段,杜小月開始腐爛,並且靈魂開始波動,若持續不接觸海水,她應該就會化為灰燼,而靈魂則被吸回紅衣女鬼海賊船內,成為一件有意識的裝飾品,等待一千年。
然而杜小月心態卻很樂觀,她認為自己已經站在了惡靈詛咒的禁地——陸地之上,那麼她不一定在死亡之後會回到紅衣女鬼海賊船內,再加上她現在處於不死不滅的惡靈之體,隻要擁有海水,她就可以活到世界末日,況且人間的美景數不勝數,趣聞軼事更是難以預料,她現在的狀態就像是木子雲在鬼國之中的一樣,雖然不能像木子雲那樣誇張的隨心所欲,但起碼這裡是真實的世界。
而杜小月現在最想見到的,正是木子雲,倒不是真的對他愛的有多深,隻是迫切的想將自己如今的姿態展現在他麵前,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擁有站在他身邊的資格,曾經的高貴身份又讓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門當戶對”這一說法,她認為自己,或者認為木子雲配的上現在的她。這個曾經可憐的女孩,家破人亡,一個人漂泊到了這片海域,做了地下的奴隸,被當做畜生,卻始終為了活下去而拚上了一切,她拋棄了太多的東西,隻為了能活,而現在,她正等不及的要將失去的,或者本來就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抓回自己的手中,即使現在的心態有些畸形甚至瘋狂,但誰也沒有責怪她的理由,因為這個平凡的小女子,做到的事情許多修行之人也做不到。
“方兄,我為何一直感受不到木子雲的氣息呢?我們正在靠近他,對嗎?”杜小月再次向方天慕問道。起先她稱呼方天慕為慕哥,當她認為自己已經找回了尊嚴之後,便改口稱他為方公子,但思慮一陣兒又覺得生疏了些,她下意識的將自己的位置與木子雲身邊的兩個女人做了比較,她不會和鈴鐺一樣再稱方天慕為慕哥,因為在她曾經的家教之中,這樣的稱呼其實是很俗的,而且多有稱呼夫君的意思,三思過後,她選擇與風箏一般稱呼其為方兄,也是滿足了她“挺直胸膛,身份平等”的小心思吧,而鈴鐺已死,她便成了站在那男人身邊的另一個女人了。
方天慕還是那般沉冷的態度,無言的點了點頭,他早就感受到了木子雲的氣息了,其實他們本來就相隔著不遠,隻是杜小月不能離開海水,而方天慕雖然麵上冷徹,但卻在乎杜小月的安危,因為在海麵上已經先後出現了三次朵皿拉克海賊團的影子了,所以二人就沿著海岸線一直走,餓了就吃臨近的食物,渴了就找入海的河。
而這兩個家夥其實根本不知道木子雲死過,因為木子雲被砍頭的時候,方天慕已經昏厥了,而杜小月又是個凡人,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氣息,而木子雲複活的時間其實和死亡的時間相隔不長,因此方天慕清醒過來後,就能感知到活著的木子雲的氣息了。
方天慕忽然停住了身體,他麵色冷峻,目露殺氣,左手拇指壓著黑刀柄。
杜小月低聲說了句有人,就見到黑壓壓一群人在海岸邊出現。這群人像是個地下組織,成員穿著都十分樸素,仔細一看,身上衣服都多是補丁,男的是麵黃肌瘦,女的是肌瘦麵黃,打包帶著小包,看似是個逃著難的村人。
方天慕站定著身子,側目冷視著這群人,看到些瘦削孩童之後,他的殺氣漸漸小了很多。
而這群人出了一副疲憊模樣之外,還個個麵露悲色,臉上都帶有淚痕,有可能是長期挨餓的緣故,他們的都有些氣力不足,雖然其中有些修行之人,但實力均弱的很,再來他一百個,怕都入不得方天慕的眼睛。
方天慕冷冷地回過頭,不再望他們。
而這群人看到方天慕之後,十分恐慌地聚攏到了一起,男人們在外,女人和孩子在內,他們大氣不敢喘,一動不動地等著即將到來的未知的命運。
方天慕對他們毫無興趣,也再沒投去目光,徑直的從他們麵前走了過去。而杜小月卻在半路停了下來,她打量了這些人一會兒,說道:“你們是暗盟的人,對嗎?”
人們不回話,害怕的人已經低下了頭,在心中默默祈禱。
“彆害怕”杜小月的語氣格外柔和,方天慕不由得停下來,回身冷盯了她幾眼。
杜小月接著說道:“我也是暗盟的人。”
有些人吃驚的抬起頭來,他們的嘴唇就要張開,目光中溢出些驚喜,但那些修行過的男人們悄悄對他們搖了搖頭,人們再次泄了氣,知道了這個女孩在欺騙他們,他們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虛偽和肮臟。
杜小月歎了口氣,說道:“我真的是暗盟的人,我曾為奴隸,在地下苟活了很久。”本來找回尊嚴的杜小月應當避免再次提及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往,可她如今在這群人麵前,卻毫無“尊貴”可言,她甚至走上前去,抓住了一個小丫頭的手,對其憐惜而溫柔說道:“我會讓你們相信的。”
她竟然跪了下去,成為海上帝王的杜小月跪在了那丫頭麵前,無聲的磕了下去。
方天慕皺了下眉頭,搞不懂這家夥在做什麼,默默地站在其背後,警惕著這群怪人的一舉一動。
杜小月身前的丫頭幾乎驚喜般喊了出來,她叫道:“你真的是啊!”
人群裡發出了一陣解脫般的呼氣聲,有人上前扶起了杜小月,問道:“你是那個地方的?”
“東平平那邊入得,剛入完就”杜小月低了低頭,聲音略微顫抖道:“就被抓住,埋進了地下。”
人群裡的某位修行者走過來,疑慮地說道:“可是你的氣息很”他想說那太強了,可最終沒敢說出口。
杜小月說道:“我遇到了大機緣,讓我從一個凡人蛻變為強者的機緣。”
“那他”人們又看向了方天慕,卻再次被那寒如冰雪的目光逼得低下了頭顱。
方天慕平冷地盯著杜小月,大概是問她在搞什麼名堂。
杜小月遲疑了一陣後,先對這群人說道:“他是我的朋友。”接著對方天慕說道:“這就是我曾經無法向你們透露的組織——暗盟,所有的成員,包括其中多為首領,都曾經是奴隸,大家來自各地,有些被殺光了家人,從家鄉被抓來此處飽受折磨,大家對奴隸製深惡痛疾,想要團結起來將其推翻,可我們的力量實在太弱了,隻能躲在海域的每一個角落,努力救助那些還處在苦難之中的可憐人,為了活下去,暗盟的人們隻能在陰影中活動,柔弱的我們,每時每刻都在祈禱下一息時間不要碰到一個可怕的強者,因為強者欺辱我們,不需要理由。”
這群可憐人們一個個露出了悲痛之色,其中一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似乎早已在崩潰的邊緣忍耐了許久,此刻她哭道:“我們是從對麵陸地逃過來的,我有五個孩子,逃難的路上兩個女兒都被搶走又做了奴隸,那些男人都是畜生,他們就那麼在我麵前擄走了我的女兒,我的兩個兒子也都被殺了,我和最後的小兒子相依為命,逃到了此處,可不久前,我們我們遇到了一個魔鬼,我那最後的孩子,也被他殺了。”
其他人其實也忍耐了許久,經老婦人這般言語,他們也紛紛互相開始痛訴,一個丫頭已經先後做過七八個畜生的奴隸了,她甚至已經生過多個孩子,卻都被扔棄了,她那麼年輕,始終沒有放棄希望,像杜小月一般拚命地抓住所有機會逃離苦海,她天生的俊美,被人見到,往往立即就會被抓走,因此,她最終劃開了自己的麵頰。
一個中年男人,原本是一座小城的人家,日子雖不富裕,卻也美滿,那些所謂的強者一來,的確沒有留下過任何理由,就玷汙了他的家人,並將他們全家變成了奴隸,且家人之間天隔一方,多年之後,當他再次見到妻女之時,被她們那淒慘的模樣折磨地幾度痛死。然而最終家人也未能團聚,他的妻女又換了個主子,也在多年的奴隸生涯中徹底麻木和認命,她們甚至已經將那男人遺忘,甘心地去做侍奉下一個主人的畜生去了。而從此之後,男人再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家人,她們可能被主人用的膩了,隨便殺了,丟了,或者賣給了些卑微的小角色,讓她們繼續發揮自己那殘留的一點作用罷了。男人發過毒誓,在推翻奴隸製的路上,要留下他所有的血命,哪怕至死見不到弱者的光明,也不會放棄掙紮和反抗。
可憐的人們止不住的訴說著命運對自己的不公,而奴隸製,不過是強者肮臟**的手段,也更多的是對弱者,尤其是對女人的一種“擺在台麵上,毫不遮攔”的惡行,此製度不除,世界裡所有的和平美好之言,都像是醜陋的玩笑。
“大夥”杜小月強忍著淚水,對這些話語,旁人或許感觸不至如此之深,可她卻是親身經曆過這種滋味,任何人,隻要做過了一次奴隸,噩夢就再也離不開了。“大夥放心,我還是暗盟的人,我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和大夥一起奪回我們的光明。”
“喂!”一道聲音從遠處響起,那聲音又喊道:“小子!”
方天慕並沒有表現出何種神情,他似乎對此早有預料,杜小月往那邊一瞧,木子雲正神采奕奕地踏著步子,飄著走著過來。
212134438355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