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未來的國丈長這樣啊。】
【前世並不曾聽說這麼一樁秘事,難道是鶴大小姐讓太子私下尋人,但最終未曾尋到人嗎?】
大約是人性本愛瞧熱鬨使然,尚聽禮不禁有些好奇。
柯信聽得輕嗤一聲,在心裡道,就你前世那點活頭,能看得到人家找到人了才怪呢。
柯鈺見她愣神,問道:“如何?弟妹可曾見過與鶴大人相似之人?”
鶴太傅嫡次子,鶴知樰的父親,鶴滿乃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自是能當得一句“大人”。
尚聽禮遺憾地搖搖頭:“不曾見過。”
她搜尋記憶裡的畫麵,確認了好幾遍,她確實從未見過與鶴滿長得相像之人。過去她能參加的宴會,見到的人並不多,便是鶴滿亦是從未見過,可謂是沒有半分印象。
“好。”
柯鈺神色淺淡地應了一聲,麵上看不出半點失望。
赤琰遂把薄布畫像收了起來。
待走近才發現多出了兩人,看見柯鈺和赤琰,邱明目露迷茫地詢問尚聽禮:“小鯉,這位是?”
尚聽禮忙為他介紹:“這位是東宮殿下。”又向柯鈺介紹他,“大哥,這是南梧現在的知府邱大人。”
邱明心下一驚,趕緊拱手作揖,張曉燕亦是跟著福身屈膝。
“下官……”
“人多眼雜的,邱大人和夫人不必多禮。”柯鈺微微一笑,阻止了他們二人見禮的動作。
邱明便不再多禮,小心翼翼道:“敢問公子,可是南梧有何不妥?”也不知南梧在他手裡出了何事,竟引來了太子殿下。
想著眼前人乃是南梧知府,應在任時間不短。柯鈺示意赤琰將方才的薄布畫像拿出來,待他將薄布攤開在邱明麵前,才道:“不知邱大人可認識畫上之人?”
邱明看過畫像後,頗為訝異道:“此人不是鶴太傅府上的二少爺嗎?”
畫上之人雖是中年模樣,仍可見年輕時的影子。
他舊時進京趕考時曾見過鶴滿,鶴滿如他年歲一般彼時也還是個毛頭小子,人稱鶴二少爺。那時,他與小鯉的父親尚澹還有那位鶴二少爺鶴滿,三人一齊拿下的殿試頭三甲。尚澹為狀元郎,鶴滿本該為榜眼卻因為容貌比他出色成了探花郎,他則因此撿了便宜做了榜眼。經年不見,倒是如今不知鶴滿做了什麼官,又做到何地步了。
“確是鶴大人沒錯。”柯鈺道,“邱大人可曾見過與鶴大人長得相似且年歲相當的男子?”
邱明一愣,隨即搖頭:“印象裡不曾見過。”
柯鈺略一頷首便不再多說,赤琰遂又將薄布畫像收好。
不知是不是儲君在緣故,邱明顯得稍微拘謹,又無人言語,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默。
“小鯉呀,可是要到哪裡逛去?”張曉燕壓下心裡的緊張問道,打破了僵持。
尚聽禮指了指東麵那座拱橋,“到橋上去看看南河的風景如何?”她趁勢向柯鈺發出邀請,“大哥也一道上去瞧瞧?”
【這南河必須讓太子親眼看看,之後為百姓造福之事也必定得讓太子殿下來做,絕不能叫四皇子不費一分一毫地撿了大便宜。】
她偷偷看了眼柯信。
【做什麼不好?偏要做四皇子的狗腿子!你對人家掏心又掏肺,人家在心裡勢必要害你全家。忒,傻子。】
柯信背過身去,氣得直翻白眼,想反駁,又無力。
如今也算正是柯銘得意的時候,他的親人也還未出事,他暫時沒理由“背棄”柯銘,又唯恐被她發現秘密,隻能受了這窩囊氣。
柯信暗暗齜了齜牙,真是憋屈。
“如今正是河水汙濁,這南河有何可看的?”張曉燕看不懂,頗有些古怪道。
便是河水不漲澇,如往日清澈時,也不過是條平平無奇的河流,哪裡值得專門來看?
且不說,旁人口中“南梧還得看南河”裡的“南河”指的並非南河,而是南和街。
她有些感慨,果真是老了啊,跟不上年輕人的思想了。
尚聽禮還未想好怎麼搪塞她,就聽柯鈺說道:“去瞧瞧吧,先前連日下暴雨,發了水澇,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難怪你是太子殿下,就這等意識,實非常人所有。】
尚聽禮很滿意這位太子殿下此番的尋人行跡。
柯信暗暗哂笑:“走吧,便上去瞧瞧。”
兩位公子都這般說了,甭管南河好看與否,看就是了,張曉燕不再說話,隨著眾人走上拱橋。
“公子是何時到南梧的?可尋到了住處?怠慢之處還望公子海涵。”
邱明落後柯鈺半步,走在他後頭問道。
柯鈺平靜回道:“兩日前到的,暫住於來福客棧,邱大人不必介懷。”
“是。”邱明應聲。
【竟比我們還要早到一些,看來鶴大小姐在太子心中蠻有重量?】
尚聽禮若有所思。
柯信搖了搖頭,騎馬的怎能不比他們坐車的先到。
【我突然不想努力了,可以靠討好鶴大小姐得到長命百歲嗎?】“……”
柯信一言難儘。
“邱大人,往年發過最大的水澇有多嚴重?”柯鈺問邱明。
邱明一臉沉重道:“回公子,便是六年前的那場大澇,波濤洶湧的河水幾近滾到堤岸,有不少孩童不慎落水沒了性命。”
那場大澇,可謂將“麻繩專挑細處斷”展現得淋漓儘致,好些原本便不富裕的家庭都因此雪上加霜。
柯鈺默了一瞬:“靠近河流的莊稼如何?”
邱明道:“損失慘重。”
柯鈺沉思了少頃,說道:“明兒若是好天氣,便儘快加高河堤、加固圍護吧,屆時水勢退漲,便興建大壩。”
他看了眼邱明:“明日安排完這些後,隨我到附近村莊看看吧。”
邱明應道:“是。”
他內心裡有些激動,其實過去的日日夜夜,他也曾想過要這麼做以求增強防護的,隻是每次上書都未曾得到批準。沒有費用,也沒有文書,僅靠他的想法,那根本是無稽之談。
昨夜與世子談話時,他並未將自己的心裡所想說出來,無非是不想自添煩惱。
可今日不一樣,今日來了太子殿下。
【瞧瞧,僅僅是看過了南河便有這等覺悟,可見太子殿下乃是民之所向。】
【有太子殿下出馬,我這心可算是放了一半了。若不提前便是八月十五月圓日發的大澇,今兒七月廿四,還有大半個月,但願能多減少些傷害吧。】
知道柯鈺已關注到了這件事情,尚聽禮便沒有那麼憂慮了,瞧著底下渾濁稍湍急的河流出神。
“……”柯信無言以對。
他甚至想笑。
對他便是一口一個“蠢蛋”,對太子就是大誇特誇是吧?
時間不知不覺溜走,邱明與柯鈺聊得正歡。
柯信就站在尚聽禮身側,企圖聽聽她的心聲,看看這人還能如何拐著彎誇人,奈何後頭聽不著了,估摸著是她思緒已放空。
日頭曬得炎熱,影子已成了小矮子,恰是正午時分。
邱明看了看天,相邀道:“公子不如同我等一塊兒回府用午膳?少爺和小鯉便住我那兒,若公子不嫌棄廟小,亦可退了來福客棧。”
為了好區分稱呼,話中的“少爺”喊的是柯信。
柯鈺隱晦地看了眼柯信,隨後朝邱明頷首道:“如此,便麻煩邱大人了。”又對張曉燕微微一笑,“有勞邱夫人。”
“不敢當、不敢當。”
……
次日一早,柯信跟著尚聽禮出了門,去懸河鎮祭拜尚澹和餘漾。柯鈺和邱明也沒閒著,一道出門去安排興建堤壩一事。
今日天氣依舊晴朗,適合開工砌磚,也適合進山祭拜。
懸河鎮,弄花村。
晨光照在河堤小路上,稻田片片綠油油,晶瑩露珠還未散去,空氣格外清新,風吹過涼爽,新鮮禾苗亦隨風舞動,充沛著鄉間的活力。
“世子應當還是頭一遭到鄉裡來吧?”尚聽禮問道,話裡有些許調侃意味。
【除了前世的車裂之刑,還真想象不到能吃什麼苦。】
柯信倒沒跟她一般見識,誠懇地點了點頭:“很新鮮的感覺。”
他掃了一圈四周,道:“風景不錯。”
尚聽禮默聲不語。
“怎會尋了這麼一個偏僻的地兒?”柯信問道。
尚聽禮笑了笑:“依照我爹娘的意思,他們喜歡這裡。”
柯信便不做聲了。
懸河鎮是當初她父親被外放的地方。南梧本就是天詔不富裕的地帶,而黎澤州的懸河鎮便是南梧最偏僻窮遠的地兒。
尚聽禮不由苦笑一聲:“有時我總疑心是誰說了假話。”
柯信不明所以:“怎麼說?”
“嗐——”尚聽禮歎了口氣,“都說我爹是先皇欽點的狀元郎,可哪有狀元郎直接外放到這般偏遠的地方的?倒更像是還未上任便被貶。”
後頭這句話是她長大後的猜測,可惜沒人告訴她答案。
柯信:“他也給嶽父嶽母賜婚了。”
尚聽禮抿了抿唇。
【說起來也是,爹爹一介白身,便是中了狀元,娶了侯府嫡小姐的娘親怎麼也是擔一句高攀的。】
【可是既然賜婚狀元郎和侯府小姐,那怎麼也不該將狀元郎外放到這等偏僻之地吧?】
這也是她一直看不懂的地方,父親和母親也從不來不告訴她這些,隻任她猜。
柯信心道,應當隻有那個年紀之人清楚內情了,說不定母妃知道。
小路的儘頭是不知在哪,卻有岔路口經過農戶人家。有駝背老人和黃髫小兒在家門口的小板凳上,膝上盤著竹青簸箕,手裡剝著蓮蓬,似是察覺到有異鄉人進村,一老一小齊齊探頭。
路過時,老人顫巍巍道:“姑娘,我瞧著你有些眼熟哩。”
尚聽禮一怔。
那小孩兒單手捂嘴偷笑:“奶,你糊塗啦,村裡何時見過這樣美的仙女姐姐?”
老人卻很執著地看著尚聽禮,囁嚅道:“我真的覺得在哪見過你。”
尚聽禮笑開:“我是小鯉呀,黃奶奶不記得我啦?”她幼時時常隨著父親到弄花村來,父親總愛在百姓的事情上親力親為,她那時便愛到黃奶奶家裡玩。明明家中並不富足,但黃奶奶總是願意給她弄好吃的。
說來也心酸,往年匆匆來去,便是連黃奶奶的屋裡都不曾進過。
“小鯉?……哦對,小鯉啊!”黃奶奶靈光一閃,終於想起一些事來。
她放下手中的簸箕,手腳緩慢地站了起來,顫悠悠地邁步走向尚聽禮。
尚聽禮見狀大步走過去。
黃奶奶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卻在瞧見她乾淨漂亮的衣擺時,複訥訥鬆開了手,滿是皺紋的臉上堆滿笑容便更多褶皺,“一晃眼,小鯉長這麼大啦。”
尚聽禮主動握住她的手,笑道:“是啊。”
“小鯉……”黃奶奶打量著她,瞧見她今兒梳的發髻,目光愣了愣,“你嫁人啦?”
“對,嫁人啦。”
尚聽禮眨了下眼睛,忍不住伸手扶了下發髻,她今兒梳的是百合髻。
她拉過一旁的柯信,對黃奶奶介紹道:“奶奶,這是我夫君。”
隻是簡單一句介紹關係的話,至於身份卻沒提。
柯信彎唇一笑:“黃奶奶。”
“欸欸,好俊俏的兒郎。”黃奶奶很高興,眼裡卻閃著淚花,拍了拍尚聽禮的手背,“和咱們小鯉很般配。”
小夫妻倆人對視一眼,皆默契的沒去接這話。
又閒聊兩句家常話,尚聽禮向黃奶奶辭彆,領著柯信往山上去,身後傳來一老一小的對話聲。
“奶奶,你竟是真的認識那位仙女姐姐耶!”
“奶奶當年見到她時,不過是同你如今一般年歲哩。”
“當年啊……”
慢慢走遠些,祖孫倆的聲音漸漸就聽不見了。
望著眼前的山路,柯信默了默,道:“這一趟可真是跋山涉水。”
尚聽禮瞅著他道:“我昨兒同你說過,你可以不用跟我一道來的。”
柯信揚揚眉:“我偏來,你管我。”
尚聽禮:“……”
【幼不幼稚?】
【我可管不了你這等大爺,隻求你待會兒莫叫累就成。】
柯信:“……”很好,也是又在心裡頭悄悄罵他了。
大約走了兩刻鐘,才來到尚澹和餘漾的墓地。那是一座小山丘,山丘周邊很清爽,並無雜草生長,隻是三米外鋪有乾草。
想來這是村民們做的活計,雜草不是沒長,是被他們一早便除去了。
山丘前還有蠟燭和香火的痕跡,外頭有一塊地方布滿紅色的鞭炮殘渣。
尚聽禮心裡說不出的動容,她想,父親過去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這是嶽父的還是嶽母的?另一座在哪?”
柯信掃了一圈周圍,目光所及之處隻有眼前這一座墳墓,不禁疑惑。
尚聽禮說道:“我爹娘是一塊合葬的,隻建了一座。”
柯信一頓,這才發現墓碑之上確實刻了兩個名字。
從兩個丫鬟手裡接過祭拜所用的香、蠟燭和紙錢等東西,尚聽禮一步一步做好,等一切準備就緒,芳芷於地上鋪了一塊黑布。
尚聽禮順勢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
“爹,娘,女兒帶夫君來看你們了。是的,女兒成親了。感謝爹娘在天之靈保佑,女兒確實是個有福氣的。”
【女兒莫名其妙重活一世,想來是爹娘在底下見不得女兒受苦,是你們保佑的女兒吧。】
尚聽禮漸漸紅了眼眶,來之前,心中有許多話想說,來到之後,此時此刻竟不知從何說起。
複磕了三個響頭。
尚聽禮抹了抹眼角,才站起身來,對柯信道:“世子可要說兩句話?”
柯信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尚聽禮給他讓了位置。
柯信上前兩步,站定在黑布前,對著小山丘拱手道:“小婿柯信,見過嶽父、嶽母。”
……
燦爛暖陽照亮朱紅大門,有人敲響了仁親王府大門。
門房甫一出來,便聽得有婢女道:“勞煩通報一下,我們夫人來找世子妃。”
這語氣有些生硬,門房皺了皺眉:“請問你們夫人是?”
那人昂首道:“正是歸德郎將軍夫人。”
門房:“……”
歸德郎將不是五品官嗎?一個五品官的夫人哪來的大架子跑親王府門前,叫囂著要見他們世子妃?
呸——
門房心裡碎了一嘴,微笑道:“請回去告訴你們夫人,我們世子妃如今不在府上,莫要再來了。”
婢女蹙眉:“不在府上在哪?煩給個地址,我們夫人可到那裡尋她。”
門房瞧傻子一般瞧她:“不知道。”
“你——”婢女一噎,隨即道:“我們夫人可是世子妃的表姐,你彆不知好歹!”
她擱那裡嘰歪個不停,門房煩得不行,欲轉身關門,卻被攔住,“你不許走!”
門房翻了個白眼:“你到底想怎樣?”
婢女道:“告訴我世子妃去了哪。”
“……”
“你說不說?你不說我便不放你走。”
“……”哪有這麼野蠻的丫鬟!哪家夫人身邊有這麼不懂事的?哦,歸德郎將軍夫人身邊的。
“世子妃到南梧去了,有本事你們夫人便跑一趟南梧去吧。”
門房麵無表情,說完轉身就走。
這回婢女沒有攔他,急急跑向台階下的馬車。
有嬌媚的女子聲音急切道:“如何?”
春暖回道:“夫人,咱們今兒見不到表小姐了。”
喜歡換親後,夫家聽我心聲逆風翻盤家聽我心聲逆風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