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首都國際機場。
方言、龔樰、薑聞、章藝謀、鞏利等《霸王彆姬》的主創,齊聚於一架飛機上。
《霸王彆姬》的內部試映會舉行得很成功,好評如潮,當然不可避免地也引來一些爭議。
主要在於《霸王彆姬》最後一小段的劇情,也因此可能無法順利地在國內院線上上映。
但不管怎麼樣,並不妨礙《霸王彆姬》參加戛納電影節,畢竟,電影局可是已經做了備案。
眾人懷著激動忐忑的心情,經過漫長的航程,終於抵達戛納這一座海濱小城。
跟二月凜冬的柏林電影節比起來,單單在夏季舉辦這一點,就已經勝過一籌了。
方言以明天下電影公司的名義,把劇組安排在戛納克魯瓦塞特大道上的馬丁內斯酒店。
此時站在套房的陽台上,戛納灣的海景、島嶼與山峰,完全儘收眼底。
“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龔樰打量著裝修精美的寬敞房間,咋舌不已。
“這怎麼能叫浪費呢,這個叫‘浪漫’。”
方言嘿然一笑道:“咱們這回來戛納,可不光是來參賽的,也可以算是度假旅遊。”
“可是……”
龔樰張了張口。
“你不要擔心花錢,羊毛出在羊身上。”
方言道:“你信不信到時候這些房錢自然會有人替咱們所有人出。”
龔樰詫異不已,“誰啊?”
“有可能是福克斯,也有可能是環球,還有可能是米高梅……”
方言解釋說,戛納電影節不單單是全球電影的展映地,更是歐美電影一個重要的片方市場。
龔樰恍然大悟,“不過像《霸王彆姬》這樣的文藝片,應該不比《午夜凶鈴》、《虎膽龍威》、《寶貝智多星》這些商業片、娛樂片賣得貴吧?”
“嚴格地講,《霸王彆姬》談不上是文藝片。”
方言認真說:“在國外電影界裡,沒有‘文藝片’這一種說法,文藝片的叫法是港台電影人五十年代獨創的名詞,把那些感情性、現實性、甚至思想性的電影都說成是文藝片。”
“是這樣啊……”
龔樰不禁感歎。
“國外管這種電影叫‘藝術電影’,而戛納正是藝術電影的天堂。”
方言道:“但《霸王彆姬》可不同於一般的藝術電影,它是商業和藝術完美結合的電影!”
“你呀你,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龔樰話雖如此,但嘴角不住地往上揚。
“嘿,這話說得,你就算小瞧咱,也不能小瞧咱們了。”
方言笑道:“更何況《霸王彆姬》還需要咱自賣自誇嗎,等著吧,等上映那天有的是人誇。”
龔樰不禁意會,“你是指那個弗朗西斯科波拉?”
“他隻是其中的一個而已。”
方言咂摸了下嘴,“早知道當初該跟弗朗西斯要個聯係方式,也不知道他到沒到戛納了。”
弗朗西斯科波拉到沒到戛納,他倒是不知,不過張國榕什麼時候到的酒店,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臨近晚上時分,張國榕帶著經紀人、助理等一行人,來到劇組下榻的酒店。
“啪啪啪。”
龔樰、鞏利幾人呆在大堂裡,專程地迎接他們的到來。
“我還是第一次來戛納,真的是一座漂亮的城市。”
張國榕感歎了一句,“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多來幾次。”
“這還不簡單嘛,每年拍一部電影上電影節,豈不是每年都能來戛納了。”
方言開玩笑道。
“我可不能跟方生你比。”張國榕說:“這回能來戛納,也是沾了你的光,不管是香江的媒體啊,還是清霞、小嫻、阿發、龍哥他們都說,能參演方生你的《霸王彆姬》,真的是走大運了。”
“這不是運氣,是你應得的,就衝你在戲裡戲外的表現和努力,就值得來戛納走一遭。”
方言擺了擺手。
眾人來到酒店的咖啡廳,圍成一圈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地閒聊著。
當聽到張國榕這上半年都在洛杉磯、舊金山等地舉辦“美加不眠”北美巡回演唱會,接下來下半年還要在香江紅館連開二十多場演唱會,龔樰驚歎不已,“我怎麼覺得你這唱歌比拍戲還辛苦啊?”
“現在辛苦一些,以後可能就再也不會辛苦了。”
張國榕一臉傷感道。
“哥哥為什麼這麼說?”
鞏利好奇不已。
張國榕也不隱瞞,直說在在今年的第十屆中文金曲頒獎典禮上就對外宣布,從此退出一切有競爭性質的頒獎活動,同時也萌生了退出樂壇的念頭,不出意外的話,會在明後兩年舉辦告彆演唱會。
“啊?!”
眾人麵麵相覷,難以置信。
龔樰皺眉道:“好端端地怎麼就說退就要退出樂壇呢?”
“不瞞你們說,其實前幾年我就已經有這個打算了。”
張國榕歎氣說,“譚張之爭”這麼多年,雙方歌迷不和,搞得自己壓力好大,不能再坐視不管。
“你真的想好了?”
方言見他點了點頭,也不勸阻,“想好了就好,實際上換個角度想想,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以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到電影事業上,未必不能創下不亞於你在歌壇的成就。”
“是啊,也正是因為拍戲給我帶來了信心和勇氣,我才敢下退出樂壇這個決定。”
張國榕露出淡淡的笑容。
就在眾人喝著咖啡聊著天的工夫,章藝謀和陳凱哥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帶來了一個消息。
戛納電影節組委會的工作人員來給他們,送後天開幕式的紅毯秀門票。
“紅毯票!?”
龔樰、鞏利、張國榕等人聞所未聞,很是吃驚。
戛納開幕式的紅毯秀,評委、入圍競賽單元的都是頭等貴賓,其次是品牌讚助商代言人或者戛納嫡係常客,另外,就是專門來戛納電影節這種片方市場來買賣批片和版權的發行商、電影公司。
當然也有一些紅毯票是無名,主辦方會發放給廣告讚助商,讚助商自行分配。
但出乎眾人意料的是,來給《霸王彆姬》劇組送票的竟然是蒂耶裡·福茂和吉爾斯·雅各布。
“這位是戛納電影節的藝術總監兼選片主席,那位是選品委員會的副主席……”
在工作人員的介紹下,方言和兩人握了握手,彼此之間,打聲招呼。
“真沒想到他們會親自來給我們送票。”
龔樰說出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心聲,一個個臉上倍兒有麵子。
方言卻不以為然,他們請自己來的確是給他麵子。
但自己這個堂堂享譽世界的大作家兼奧斯卡最佳編劇能來戛納電影節,自己是給足他們的麵子!
更彆說自己還幫吉爾斯·雅各布,勾引到弗朗西斯科波拉來這屆的戛納電影節!
………………
伴隨著吉爾斯·雅各布和蒂耶裡·福茂到來,一張咖啡桌變成了兩張咖啡桌。
方言、龔樰和他們麵對麵坐著,在一番客套之中,漸漸地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當我看到《霸王彆姬》的申報材料時,我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蒂耶裡·福茂拿自己開起玩笑,來讓談話的氛圍變得輕鬆活躍。
“但事實就是你沒有看錯,我的的確拍成了電影,而且劇本還是我自己寫的。”
方言聳了聳肩。
吉爾斯·雅各布連聲誇讚,《霸王彆急》的寫得好,電影同樣拍得非常好。
“我們在看完內部試映會以後,也是這麼認為的。”
方言道:“所以在選擇參加哪個電影節時,一直很搖擺,到底是戛納呢,還是威尼斯?”
接著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一抹壞笑,“最終還是導演拍了板,選擇來戛納電影節。”
龔樰一臉迷茫,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啊?
然而這話,卻讓吉爾斯·雅各布和蒂耶裡·福茂很受用,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非常高興你們選擇戛納電影節,我敢保證,你們一定不會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
“是啊……”
龔樰一時詞窮,衝方言使了個眼色。
“我想她肯定不會後悔,她經常跟我們提到皮埃爾裡斯安。”
方言道:“皮埃爾說‘世界上最重要的電影節始終是戛納,甚至可以講,它比全世界所有電影節加一起的份量還重要’,這也是她為何如此青睞戛納電影節的一個重要原因!”
我什麼時候說過?還“經常”?
龔樰心裡大為震驚,但好在演技在線,極力地控製麵部表情,配合著自家男人的花言巧語。
但畢竟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堂堂世界級的大作家如此吹捧戛納電影節,吉爾斯·雅各布聽得整個人都輕飄飄起來,對《霸王彆姬》以及整個劇組越看越覺得順眼,態度也越發地熱情。
“我們這次來,不光是為你們送票的,還要通知你們一件更重要的事。”
蒂耶裡·福茂笑道:“是關於戛納電影節開幕式的。”
“請說。”
方言抬了抬手。
“經過組委會的一致討論決定,我們準備把《霸王彆姬》定為電影節開幕影片。”
吉爾斯·雅各布語氣認真道。
龔樰兩眼圓瞪,又驚又喜,借著餘光瞥了眼方言,就見他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們非常高興你們能做出這樣明智的決定。”
“哈哈。”
彼此之間,相視一笑。
龔樰卻有些困惑,不明白戛納電影節開幕電影的含金量。
方言壓低聲音,解釋了一番,能出現在戛納電影節上的作品的確是好片的象征和品質的保障。
但其實也不儘然,戛納電影節的獎項評選是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主競賽單元部分,另一個是非競賽單元部分,而主競賽單元是真正代表戛納電影節的水平,非主競賽單元卻是代表戛納電影節的生意,簡單地說,前者是受邀參選,後者是完全可以靠花錢,甚至是走後門都可以加入。
有很多參賽的電影沒法進入主競賽單元,都會考慮往下導演雙周、一種關注等單元來“鍍金”。
比如,好萊塢的不少大片都會選擇這個單元,拿個全球首映的噱頭,有利於海外發行造勢。
所以,假如有電影營銷宣傳時,打著入圍了戛納電影節非主競賽單元的噱頭,其實也就那樣。
而如果作為電影節開幕或閉幕影片,基本上十之八九能入圍主競賽單元,角逐金棕櫚。
當然這種待遇一般是給戛納嫡係導演,或者是世界級知名電影人,又或者質量好得出奇的影片。
聽到這話,龔樰立刻茅塞頓開,《霸王彆姬》恰恰就是兩者皆具,但也同時感覺到一股壓力。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
“在我看來,《霸王彆姬》不管是開幕影片,還是閉幕影片,都是合情合理的。”
“在看過《霸王彆姬》之後,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吉爾斯·雅各布笑了笑,“參加這屆的觀眾媒體們很幸運,能看到這樣出色的東方電影。”
“不隻是這一屆,以後也許會有更多像《霸王彆姬》一樣的作品。”
方言投去耐人尋味的目光。
“我們歡迎之至,期待能有越來越多的華夏電影能夠登陸戛納電影節。”
吉爾斯·雅各布會心一笑,心裡默默地補上一句,離該死的柏林電影節和威尼斯電影節遠一點!
“哈哈哈!”
眾人開懷大笑,咖啡桌上彌漫著歡快的氣息。
把吉爾斯雅各布、蒂耶裡·福茂等人歡送出酒店之後,龔樰收斂笑意,臉上肉眼可見地開始緊張。
“怎麼辦,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方言疑惑不解。
龔樰一想到《霸王彆姬》成了電影節的開幕影片,毫無意外會受到萬眾矚目,心裡就不住忐忑。
方言安慰道:“不要這麼緊張,你要往好的方向想。”
“我能不緊張嘛。”
龔樰抿了抿嘴,“我又不像你,已經參加了不知道多少次奧斯卡、星雲獎這種國際頒獎典禮。”
“我好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酸味。”
方言用戲謔的口吻調侃道。
龔樰一言不發,隻是在回房間的一路上,都在用幽怨的眼神盯著他看。
“好了好了,要不我幫你釋放下壓力吧?”
方言先舉起左手,再舉起右手,既然來到法國,自然是入鄉隨俗,敬了個標準的法式軍禮。
“好……啊!”
門才被關上,龔樰整個人就被抱了起來,然後“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