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著大門的大廳深處，大紅帷幔三麵垂掛，下麵是一方寬度三丈有餘的巨大舞台。
舞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兩名盛裝女子一舞一唱，台下坐著一組樂班伴奏。
絲竹管弦相映成趣，整個大廳都沉浸在悠揚的靡靡之音下。
大楚有名氣的才藝大家表演，往往都是驚鴻過隙，時間短的驚人。
絕不可能像楚嬴前世的個人演唱會一樣，明星上台之後，一唱就是一兩個小時候。
因此，在正主還沒有登台之前，往往都會安排一些優伶逐一出場表演，以免掃了賓客們的興致。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都是由低往高排。
越到最後出場的表演者，身份也就越高，越受達官顯貴追捧。
譬如眼前這兩名表演的女子，賓客還沒到齊就已經登台，這就是屬於咖位較低那種。
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過渡一下前期時間，順帶預熱氣氛。
饒是如此，已經到場的部分賓客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更有甚者，看到妙處還會不管不顧地大聲叫好，然後在表演結束時，派出仆人送上一兩份賞錢。
一般出現這種情況，代表著兩個意思。
要麼是打賞的賓客覺得表演者的節目不錯，要麼，就是覺得表演者的人不錯。
考慮到是在群芳院這種風月場合，多半是後者出現的情況多一些。
而這個時候，台上的表演者一般也會有兩種反應。
一是看不上打賞的賓客，但看在錢的份上，會當眾說幾句討巧話。
若是時間允許，還會不吝再獻上一點才藝以為回報。
再一個，便是看上了對方，也會當眾發出邀約，引為今日的入幕之賓。
至於兩人開了房之後，是一夜七次溶洞探秘，還是玩石頭剪刀布一直到天亮。
此中真味，那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但可以肯定，遇到第二種情況的賓客，眾目睽睽之下，肯定倍有麵子。
人是一種十分愛慕虛榮的動物，不管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於是，許多人為了享受這高光的一刻，往往會不惜代價砸錢來贏取台上女子的芳心。
而且，很有可能會出現，好些人同時看上一名女子，互不相讓的情況。
一般出現這樣一幕，是青樓高層最樂於見到的。
因為這就意味著，為了爭奪這名優伶，這群賓客往往會來一次大出血。
最後不管是誰勝出，反正都是青樓大賺特賺。
隻不過，凡事總還是有例外。
有時候，隻靠銀子來砸也未必就會取得效果。
尤其是對那些極負盛名的名伶來說，到她們這一步，開始愛惜羽毛，講究的是品味和格調。
尋常一擲千金的暴發戶，這時已經不一定入得了她們的法眼。
她們更喜歡的，是賓客送給她們的錦繡文章，詩詞歌賦。
一首膾炙人口的詩詞一旦傳唱開來，足以抵得上她們數年努力，讓身價在瞬間倍增。
也因此，這群人更青睞於那些，有真才實學的世家子弟和知名才子。
恰恰大楚狎妓自古蔚然成風，許多恃才傲物的年輕才子，對於這些青樓名妓們也是趨之若鶩。
所以隻要她們出現的地方，往往也會成為一幫才子比拚才華的場所。
就像今日將在天香閣演出的蘇眉大家，她的層次，已經遠遠超越了一般的名伶。
比之天下三姝之一的默韻大家，也隻有一線之差。
以至於，今日能夠有資格出席這裡的人，大半身家不菲的同時，肚子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點墨水。
這其中，不乏許多年紀輕輕、文采斐然之輩，就等著在蘇眉出場之時大放異彩。
楚嬴一路行來，走不到兩步，總會見到一群文人士子相互問候。
言必稱某某仁兄，久聞兄台才華驚天，令人聞風喪膽，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自己遠不能及雲雲。
被問候的一方，也必然會連連否認，反說自己其實不如對方。
雙方看似和風細雨，一個比一個謙虛。
其實，話裡話外都暗藏機鋒，背地裡早已是一派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好濃烈的火藥味，這難道預示了什麼？
楚嬴大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連忙掐指一算。
嗯，果然不出所料……今晚群芳院，必定穴流成河。
一朝京華紅浪翻，又是億萬蒼生劫！
就在楚嬴暗自感慨，今晚注定又是一場億萬生命的浩劫時，前方領路的於慶文，忽然轉過身來。
“楚嬴兄，到了，這邊請。”
隻見於慶文指著右側一張坐了不少人的紅木圓桌，衝他笑笑，隨後拱手上前向一桌人見禮。
“見過明昭兄、不拘兄、薦仁兄……哈哈，我們沒來晚吧？”
“哈哈，慶文兄，馬豐兄，你們總算來了……今日奉此盛會，再晚一點，隻怕連座位都沒了……”
在座眾人紛紛起身還禮，有人還就馬豐的裝扮調侃一番，顯然他們互相都是熟識。
這群人很快注意到了楚嬴和晁遜這兩個陌生人。
一名神情倨傲的錦衣公子將兩人打量一番，對於慶文說道：“慶文兄，這兩位是？”
“呃……這位是楚嬴楚兄，這是他的家仆。”
於慶文指著楚嬴，一邊介紹，一邊偷偷給錦衣公子使眼色：
“方才楚兄與馬豐兄在門口，發生了一些口角，在下想做個和事老，消弭這場衝突。因此，就邀請楚兄來我們這邊作客。”
他背對著楚嬴，嘴角勾起僅有眾人能見的一抹陰笑：“我們大家作為馬豐兄的好友，他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所以一會，大家可得替他多多向楚兄賠罪才是，諸位的意思呢？”
他這邊話裡有話，馬豐那邊則偷偷指著鼻子上的淤青遞眼色。
這群人在一起廝混多年，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一個個看向楚嬴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隻不過，這種異常隻出現一瞬便被他們掩飾下去，紛紛露出熱情的笑容。
“哈哈，原來隻是這點小事，慶文兄放心，我等一定會替馬豐兄好生賠罪，讓楚兄感受到我們之間真誠的情誼……楚兄快快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