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再次見了寧靜後,乾飯經常鬼鬼祟祟的偷拿食物出去喂烏鴉。
趙傳薪在椅子上躺著,眯著眼睛假寐。
乾飯看看他,然後躡手躡腳的去了廚房,叼著個袋子直立起來,小心的將門把手撥開,出去後再小心的關上門。
然後,院子裡就響起了烏鴉難聽的嘎嘎聲,絕非一隻兩隻,而是一群。
等那點糧食被吃完,烏鴉便騰空而起飛上了山。
乾飯壓著嗓子朝離開的烏鴉背影叫兩聲,然後將袋子在院裡角落藏好。
回頭看了一眼落地窗,發現趙傳薪仍閉著眼睛,就放心的顛顛跑去了青山湖。
趙傳薪睜開眼睛,哭笑不得:“喂完了烏鴉趕大鵝,趕完了大鵝牧雞鴨,這一天你操不完的心!”
又看看窗外,也不知道直子優香那狗東西是否再次叛變,咋還沒消息傳回來呢?
……
直子優香沒叛變。
有漢奸就有日奸。
她到了延邊地區後,先用日本人的身份優勢,探查到了一個消息:雖然日本的統監府派出所還沒設立,但已經在籌措了。目前,有兩人已經確定將成為這裡的負責人。
一人叫齋藤季治郎,此人被稱為“中國通”,參加過日俄戰爭,擔任乃木希典軍的參謀。
乃木希典,就是日俄戰爭中讓日本士兵攻打高地,前赴後繼敢死的那個狠人,連自己兒子都死在了當時的戰場上。
說他罔顧人命指揮無能吧,他兒子都掛在戰場上;說他厲害吧,死的人屍體能堆成山。
目前,齋藤季治郎的職位是日本駐朝鮮軍司令部的陸軍中佐,即將赴任統監府派出所的所長。
另外一人是東京帝大法律係畢業的筱田治策。
此人曾在日俄戰中擔任日本的國際法顧問。
他在旅順與齋藤有過交情,之前在東京從事律師職業,現在已經確認他將出任統監府派出所的總務課長。
筱田治策這人很多年後撰寫了《白頭山定界碑》一書,這書在韓國和日本影響很大。
這本書上的內容,讓後世棒子時不時地跳出來,像個小醜一樣高呼長白山是他們的罪魁禍首。可見其人之能,還是有點手段的。
筱田治策和齋藤季治郎兩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在獲得這個情報後,直子優香猶豫該選哪一個下手。
最後,她把目標定在了二把手筱田治策身上。
作為文職,他知道的應該更多才是。
筱田治策今年33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且頭腦精明,處事乾練。
換以前直子優香的手段,肯定一眼被識穿,那種方式之能糊弄糊弄隻會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直子優香找了個機會,在筱田治策籌備統監府派出所的路上,用上了趙傳薪傳授她的三十六計中的“示敵以弱”。
路上假摔!
大冬天的,說出汗就出汗,也挺不容易,至少演技是有的。
豆大的汗,蒼白的臉色,嬌媚的臉龐,時尚精致的穿搭,成功的吸引了筱田治策的注意力。
其後隻用了短短幾天,直子優香便搭上了這條線。
經後世百年積累發展的“高綠”技術,可不是鬨著玩的。許多後麵爛大街的套路,這時候卻還新鮮的緊。
數天後,直子優香將獲知的情報傳遞給了鹿崗鎮派遣的先頭部隊——劉永和。
當趙傳薪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天後的事了。
他打開信紙。
信上說了統監府派出所兩個負責人的性格和能力,以及局勢的微妙變化。
趙傳薪拿著來信,聚集了鹿崗鎮保險隊核心成員開了個小型會議。
他揚了揚信紙說:“之前,你們都不相信,這把證據確鑿了。”
說著,將信紙在眾人間傳看。
趙忠義看著信件眉頭緊皺:“沙俄外交大臣伊茲夫斯基與日本公使本也一郎,謀求日俄聯合,俄國方麵願意做出若乾讓步。日方見時機成熟,開始籌措設立統監府派出所……”
伊茲夫斯基就像齋藤季治郎有“中國通”外號一樣,他也被稱為“日本通”。
日俄和談,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趙傳薪冷笑說:“小日本鬼子向來如此,慣能蹬鼻子上臉。日本人在延邊地區的擴張分為兩個階段,日俄戰爭以前,日俄戰爭以後。以前,他們就有過擴張的舉動,隻不過清廷與他們勘測了界限,暫時按捺住了他們的野心。日俄戰爭時候,擴張活動又耽擱了。現在,沙俄決定退讓,不再掣肘,他們立刻就跳了起來。”
劉寶貴接過信件:“日俄擬來年正式和談,或簽署秘密協議,內容暫且不知。但筱田治策為人目光長遠,野心不小,將以‘保護韓民’為借口,從曆史的、法律的角度,慢慢蠶食間島。武力方麵,齋藤季治郎明年或帶百多名日憲兵,和韓國警察若乾,秘密潛入圖們江以北,搜集情報,圈定‘保護韓民’的區域範圍……”
這份情報已經相當詳細了。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趙傳薪哪裡找來的間諜,竟然有這種能耐!
趙傳薪敲敲桌子:“之前說,你們都不信,現在信了吧?百來個憲兵,和廢物點心韓國警察都不算啥。可隻要動手了,必然會挑起區域範圍戰端。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了,而我們若是倉促行事,兩相比較便落入下乘。”
這次大家都服了。
事實勝於雄辯。
劉寶貴低下頭說:“看來,傳薪和光宗看的還是比咱們遠。”
見他們無話可說,趙傳薪收起了信。
說:“我和光宗畢竟不能麵麵俱到,推敲出所有事。經這情報一提醒,我想起了另外一個情況。”
劉佳慧問:“啥情況?”
“蒙古!”趙傳薪折好信,重新裝進信封。“明年如果日俄簽訂密約,伱們猜他們會談些什麼?”
劉佳慧想了想說:“就停戰唄,井水不犯河水。”
這次劉寶貴腦袋裡閃過個念頭:“不對,隻是停戰的話,沒必要簽訂密約。大戰圖什麼?自然是利益。他們在咱們土地上打仗,為的就是瓜分關外土地上的利益。我猜,他們會明確地盤,然後才井水不犯河水。”
“我擦?”趙傳薪滿臉驚訝:“寶貴可以啊!”
劉寶貴得意的抖抖翹著的二郎腿:“個人一點淺見,不算啥。”
瞧你這比裝的!
趙傳薪指著黑板上的地圖說:“瓜分土地,界定地盤。沙俄不但在關外北麵,還有這裡的草原,這裡,這裡,目前都有沙俄指手畫腳。外蒙的王公貴族,又向來人心不穩。”
趙傳薪手指從綏芬河、牡丹江、哈爾濱一直劃經qqhe、紮蘭屯、滿洲裡,然後繼續朝西移動。
他說:“看看,我們的地圖,大略上像不像一隻雄雞?沙俄不但想折翅,還賤嗖嗖的要揪下尾巴。”
蒙古草原,西疆地界,都有沙俄虎視眈眈。
大家一看,彆說這形容還挺生動的。
趙忠義搖搖頭:“鞭長莫及啊。”
忽然,平時默不作聲的張大全開口:“咱們要建一個背水軍,那為何不再搞一個雞翅軍鳳尾軍呢?”
咦?
大家都看向了偏於憨厚木訥的張大全。
張大全不好意思了,清清嗓子說:“那啥,俺就隨便一說,你們繼續。”
“大全是懂雞翅和鳳尾的。但是如果多線作戰,我取錢的速度趕不上花的速度。而且通訊不暢,難保會出意外,為他人做嫁衣。”
那麼遠的距離,自己重金打造的隊伍,回頭一看被彆人給收編了。
這可不是說說而已,下一個時代就經常發生這種事。
被彆人收編他也不怕,隻要能守住那一畝三分地,不落於外敵之手也行。
肉爛在鍋裡,無所謂。
可最糟糕的是,等到下個紀元來臨後,很多地方的武裝勢力都不甘寂寞,想要入主中原。
那趙傳薪就純粹是給“後來者”添亂了。
劉寶貴問:“那怎麼辦?”
“好辦。”趙傳薪一臉壞笑說:“咱們自己人不去,但可以找代理啊。”
趙忠義琢磨了一下:“那不是跟劉永和沒什麼區彆嗎?”
“有區彆,劉永和名義上是背水軍,其實就是咱們鹿崗鎮保險隊分支。可草原上跟我們沒有任何瓜葛。我們挑選一個想要反抗沙俄的隊伍,偷偷給錢給武器。一旦他們不再對抗沙俄,咱們就斷了補給,讓他們自生自滅,再扶持另一夥人。等我們慢慢膨脹到能涉及草原和沙漠的時候,我們再去收拾殘局。”
趙傳薪隻是有棗沒棗打三竿,實力有限能做的就這麼多。
劉佳慧則說:“正好收到消息,天山北麓發生地震,死傷了幾百人。不如我代表慈善會去賑災,順便幫你考察一下?”
“彆!”想都沒想,趙傳薪就給否了。“這兩個地方不太平,你去太危險。派男工作人員去吧,挑機靈的。好了,散會!”
這種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就好比杜立子,那號實際上算養廢了。
本來指望他對抗小日本,卻養成了富家翁。
趙傳薪出了治安所,走路還有些不自然。
他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年還沒過,好像明年的時間全都預支出去了?
不禁駐足,仰天長歎:“春蠶到死絲方儘,蠟炬成灰淚始乾。我趙傳薪,真是為了這天下操碎了心!”
後麵傳來“噗嗤”一聲笑。
是劉佳慧。
劉佳慧笑著說:“所謂傳薪繼火,你爹娘起名字的時候,便注定讓你做一番事業,為延續華夏文明做貢獻。人活到老,學到老,我在港島淘了幾本書,挺不錯的,趙隊長要不要拿去學習一下?”
趙傳薪驕傲的抬起頭,用鼻孔看人:“趙某從不看閒書,隻讀《春秋》!”
劉佳慧:“……”
見她無話可說,趙傳薪不屑的哼了一聲。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轉身邊走邊唱:“今日痛飲慶功酒,壯誌未酬誓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
迎來一片喝彩!
夕陽中,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
隻是走姿有些彆扭微微破壞了美感……
後麵跟上來的劉寶貴感歎:“真是學無止境啊。”
你也來這個?
劉佳慧沒好氣道:“劉參謀何出此言?”
“哈哈,哈哈,無他,感慨而已。”
劉寶貴是絕對不會承認,在裝逼這條路上,他提著褲子攆,依然被趙傳薪甩的老遠!
……
距離年關越來越近。
到了臘月,從孩子開始掰著手指頭數算著過日子。
今天臘月初一,距離過年29天。
今天臘月初二,再有28天穿新衣。
今天臘月初三,還有27天包餃子。
今天臘月初四,還有26天點燈籠……
步入臘月,趙傳薪家門前的孩子便開始多了起來。
過年要紅包,也須提前培養感情的。
而且學校也放寒假了。
恰好,趙傳薪的腰好的差不多了,就興致勃勃的出門,帶著一群鼻涕娃照往例去取冰。
如今鹿崗鎮有很多牲畜,甚至草料都需要從外麵進才夠用。
閒著也是閒著,趙傳薪找來馬套上爬犁。
後麵烏泱泱跟著一二百個鼻涕娃,蔚為壯觀。
趙傳薪吼道:“都乾啥?趕緊下去,這麼小的爬犁,坐不上一百多個人。艾我草,你小子不聽話我踹你……”
吵吵嚷嚷到了湖邊。
趙傳薪拎著尖鎬,刀具,斧子,肩上扛著繩子從岸上往下滑。
由他帶頭,身後鼻涕娃下餃子一樣劈裡啪啦的跟著出溜。
“都小心點,彆掉冰窟窿裡。”
“俺不怕,俺會遊泳。”
趙宏誌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得意洋洋。
“屁!那冰下麵,但凡有一點水流,直接給你卷走,想上來都難!德福,你把人看好了,出了事唯你是問。”
“誰敢不聽話,我削他!”
趙傳薪的話他們未必聽,德福一句話卻還挺好使。
但是,當鑿開冰以後,形勢便有些不受控製了。
因為,湖裡的魚冬天缺氧,鑿出口子後,都擠過來呼吸。
甚至還有魚跳了起來,落在冰窟窿外麵,蹦躂幾下就凍實誠了。
趙宏誌驚呼:“看,這魚自己就蹦上來了。這大概就是俺爹說的年年有魚。快抓魚啊。”
一群鼻涕娃見狀,爭先搶後的往窟窿這裡擠。
要不是這娃是自己的太爺爺,趙傳薪真想罵一句:媽的智障!
趙宏誌這一嗓子,直接擾亂了秩序。
忽然,一個鼻涕娃被後麵人推擠,噗通一聲。
德福大吃一驚:“叔,有人落水了。”
趙傳薪心裡咯噔一下,一手一個,將鼻涕娃像小雞崽子般全部甩到旁邊。
他自己直接跳進冰窟窿裡麵。
剛下去,就看見那個鼻涕娃在水下慌亂的掙紮。
這水下果然是有暗流的,若非趙傳薪在此,彆人來怕是也難以施救。
瞬間,趙傳薪將他帶到冰窟窿,把他給托舉上去:“德福,來接一把,把他抬起來彆接觸冰麵。”
雖然每個鼻涕娃力氣都不算大,但七八個人舉一個人還是很輕鬆的。
趙傳薪上岸,身上一點水漬都無。
他上前,見那鼻涕娃凍的臉色發青,身體顫抖,趕忙七手八腳的將他衣服全部扒掉。
從自己的空間裡拿出羽絨服給他套上,又拿了一床嶄新的被子給他裹住。
將落水鼻涕娃橫放在冰麵上,對德福他們說:“來,你們幾個,手伸進去給他搓,使勁搓,渾身都搓熱乎就好了。”
德福照辦。
果然,那鼻涕娃臉色由青轉紅,溫度很快就上來了。
趙傳薪低頭樂嗬嗬的問:“咋樣,怕不怕?”
本來,落水鼻涕娃確實很怕。
一來是掉下去害怕,又冷又怕。二來是擔心被罵。
可見趙傳薪不以為意樂嗬嗬的樣子,恐懼便不翼而飛,反而在羽絨服和棉被裡掙紮著說:“俺不怕!”
趙傳薪豎起大拇指:“好樣的,將來必成大器,搞不好以後能當個將軍!”
旁邊的趙宏誌一聽,不服氣了。
他吼道:“俺也敢跳下去,俺也肯定是大器,也做將軍。”
說著,竟然往冰窟窿那走。
趙傳薪嚇了一跳,竄過去一把薅住他的後衣領將他提起。
趙宏誌兩條小短腿在空中亂蹬:“俺不敢了,俺服了!”
這才將他放下來。
“你這孩子,繼續這樣發展,怕是活不到民國!”趙傳薪很慶幸另一個時空,太爺沒發生意外,順利延續到他這。
所以他這條命是憑運氣才傳承下來的,傳承概率很低,平時愛享受一些又能怎樣?
隻是擔心其他鼻涕娃鬨幺蛾子,吼了一嗓子:“都聽話昂,誰再敢嘚瑟,過年沒有紅包!”
誒,這句話太管用了。
立刻,鼻涕娃們就消停下來。
趙傳薪這才鬆口氣:“留人看著他,一會兒放爬犁上拉回去。”
有鼻涕娃甩甩鼻涕,仰著脖子問:“叔,老鼻子魚了,咱不抓嗎?”
趙傳薪仔細數了數,在場一共有一百三十九人。
他便說:“都等著,我下去抓魚扔上來,你們遠遠地接著,一人一條不準搶。德福,你來分配!”
說著,“噗通”一聲再次鑽進了湖水中。
下麵聚集了很多魚,瞬間,就有一條魚被扔了上來。
鼻涕娃們一看,謔,這真是厲害了。
剛想去搶,德福橫刀立馬往那一擋:“誰敢?”
眾娃駐足。
就這麼說話間,又有三條魚被丟了上來。
哪個凍僵了,德福就去撿那條。
一人一條,排好隊平均分配。
感謝兄弟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