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蘭自是無法繼續容忍,她將父親臨終前變賣醫館留給她的銀子全部贈送給何氏族人,換來他們幫助自己大鬨何家謀求和離。
她婆婆自是不肯,但礙於何氏族人人多勢眾且他們的確不占理,於是直言何佩蘭嫁入劉家三載無所出,劉家隻會休妻,不可能和離!
何佩蘭當場拿出了丈夫不孕的證據,這才逼的她婆婆灰溜溜的寫了和離書,並且成功拿回了自己的嫁妝。
何佩蘭心知族中之人也不是好相與的,她若回去定然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且很可能被他們二嫁,於是她轉身就去立了女戶,然後靠著嫁妝和自幼習得的醫藥知識在城裡開了獨一無二的香包鋪子。
自此未再嫁人,並於育嬰堂收養了女兒何朝顏,母女倆靠著小鋪子相依為命,日子過的並不寬裕。
何佩蘭頓時了然,宋不辭來之前定是已經將她打聽的一清二楚,那自己私下裡偷偷行醫的事,想必他也都知道了。
她歎了口氣坐回去,神色再無方才的凶厲,隻語重心長道,“宋小童生,曾經我不怕流言蜚語,是因為我孤身一人,而現在卻是不同。”
“您的顧慮我能夠理解,”有鬆動就代表有的談,宋不辭坐回去詳細的講述了他對醫館的規劃,然後道,“仁心醫館有專門為女性醫治的診堂,與男子區分開來。”
“女子行醫,流言蜚語自也不可能完全沒有,”宋不辭輕笑,“但,有聖旨指名褒獎的宋神醫頂在前頭,流言蜚語短時間內落不到您的頭上,等能落到您頭上的時候,您的名氣,也該起來了。”
何佩蘭終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你這般謀劃,宋神醫可知?”
那自然是不知道的,宋不辭摸了摸鼻子,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青伯大概……是能原諒他的吧?
他轉移話題,“您去了仁心醫館,也不用愁沒有病人……”
養生美容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婦人吸引過來,見證了效果和醫館的醫術,還怕她們不願尋何佩蘭治病嗎?
有貴人打開了女醫治病的口子,普通的婦人自然會緊隨其後,久而久之,何佩蘭隻要醫術過硬,未必不能開女大夫醫治男病人的先河。
宋不辭又跟何佩蘭講述了村子的現狀,循循誘之,“便是朝顏姑娘去了宋家村,未必會過的比現在差。”
“且,您若去醫館行醫,前三月保底五兩銀子月前,包吃包住,”宋不辭許諾,“三月後顧客穩定,您可直接拿所診病人的抽成,兩成,若是抽成過低,我仍舊按五兩銀子補給您。”
何佩蘭細細打量著宋不辭,這位小童生言談舉止非是普通人可比,眼界格局更是遠超常人,他口口聲聲皆是以他為主導,這也足以說明,他是醫館能做主的人。
何況,隻他開始的那一句何掌櫃,便足夠給她留下好印象了。
鋪子裡往來的人多稱她為何夫人,他們隻記得她曾為人婦的身份,卻不記得,她更是她自己。
當然,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比起何夫人,她還是更願意彆人喚她何掌櫃,也更夢想著,有一天成為何大夫。
何佩蘭開口,“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當然可以,”宋不辭起身,“若您考慮好了,您可以去旁邊第三家的王家酒肆傳信,我會來接您,若是您想先去村子裡看看,我們也隨時恭候。”
“好,”何佩蘭點頭,“我會慎重考慮。”
宋不辭轉身看向妞妞,此刻小丫頭窩在朝顏懷裡愉快的啃著糖葫蘆,他抱過妞妞向朝顏道謝,“多謝。”
朝顏搖頭,看著妞妞的眼神滿是喜愛,“不用客氣,她很乖。”
宋不辭唇角微勾,對妞妞溫聲道,“跟姨姨和姐姐道彆,還記得舅舅是怎麼教你的嗎?”
妞妞想了一下,然後對何佩蘭和朝顏揮手,“姨姨再、再見,姐、姐姐、再見……”
如此道彆的方式何佩蘭母女還是第一次見,但卻覺得十分貼切,朝顏學著妞妞的樣子對她揮手,“妞妞再見~”
何佩蘭含笑點了點頭,轉身從櫃台後方拿出一個繡著如意祥雲的小香包放在妞妞懷裡。
何佩蘭解釋,“這裡麵有一枚小琥珀,是我采藥時無意間采到的,琥珀具有鎮靜安神的功效,也適合小孩子佩戴,若是不喜隨身帶著,也可掛在床頭,可保孩子儘量遠離病痛。”
“這也太貴重了,我們不……”
“不要拒絕,”何佩蘭打斷宋不辭,“方才嚇到了孩子,這是我給孩子的賠禮,而且隻有豆子大小,並不值當什麼銀子。”
宋不辭悄悄摸了摸口袋,好吧,隻能下次想辦法還回來了,他拿著香包對妞妞道,“妞妞,跟姨姨說謝謝~”
妞妞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何佩蘭,奶聲奶氣的開口,“謝謝姨姨~”
從何佩蘭家的鋪子離開後,宋不辭又帶著妞妞去買了個小風車,作為對她嚇著的補償,他抱著妞妞迎風快走,風車跟著風快速轉動,發出悅耳的聲音,引的妞妞笑聲不止。
“又亂花銀子,”正在擺飯的宋二姐嗔怪的看著宋不辭,“你上次給她買的搖鈴和竹蜻蜓都還是嶄新的。”
“二姐,玩具跟衣服又不一樣,哪有玩爛了、舊了才能換的道理,”宋不辭抱著妞妞往裡走,“不就是玩個新鮮勁兒。”
宋二姐無奈的笑,“你就慣她吧。”
“咯咯咯咯……”
妞妞並不是很懂她們的話,但並不妨礙她跟著開心,宋二姐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手,抱過女兒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看你舅舅多疼你,高興嗎?”
“高興,”妞妞摟住她的脖子,“娘,高興!”
“娘也高興,”宋二姐笑,然後招呼宋安和小廝,“安子,阿吉,彆忙活了,快來吃飯。”
“哎!來了,富貴姐,”宋安擦擦額頭的汗,招呼旁邊悶不吭聲的阿吉,“走,吃飯!”
阿吉身形看著有些單薄,寡言少語,當初暈倒在王家酒肆門口被宋二姐所救,他無家可歸,宋二姐那時正好缺人手,就將他留下做工。
平時為了避嫌他都是單獨吃飯的,隻今日家裡人多,宋二姐才招呼他一起。
桌上放著蒜末涼粉、蔥煎雞蛋餅、清蒸鱸魚、篤筍燉肉、燒雞、肉片菱白、清炒藕片,還有一個冬瓜湯。
宋不辭驚訝,“姐,你怎麼做了這麼多菜?”
“不費功夫,我擔心耽擱了你們的事,就隻做了兩個菜,”宋二姐給宋不辭他們遞筷子,“剩下都是買的現成,你們湊合吃些。”
“哪裡是費功夫的事,”宋不辭無奈,“我們哪裡吃得了這些,下次不用這麼麻煩,家常便飯就可以。”
宋二姐知道他是不想自己花費,當即夾了塊鱸魚放他碗裡,“快嘗嘗,刺少,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宋不辭嘗了一口,“好吃!”
宋二姐笑開顏,招呼其他兩人,“安子,阿吉,你們自己夾菜,不要客……”
隻是她話未說完,門口便傳來了譏諷的聲音,
“喲!這就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