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官舍。
在收到一則消息後,劉璋輕聲歎道:“呂布危!!!”是也,大漢溫侯呂布,怕是很難熬過今年,也就是建安三年了。
至於原由,蓋因曹操同曆史上一樣,有意發兵攻打徐州,掃清東海之濱的肘腋之患,除掉呂布這個反複無常的三姓家奴。
而曹操發兵的時間,劉璋通過潛伏在許都的內應得到一個大概的時間,大抵在夏收之後,曹操就將發兵徐州,征討呂布。
對於呂布能否逃脫曆史的宿命,劉璋不太看好,私以為實難逃脫。
畢竟呂布名頭太臭,為人又利字當頭,內不得陳珪、陳登等徐州世家的擁戴,外不能聯合泰山諸賊、淮南袁術,單憑呂布一力對抗曹操,實在是獨木難支,孤掌難鳴。
拋開呂布,劉璋觀閱起了荊州傳來的消息,據間細所稟,孫策假借報殺父之仇,引軍不日將攻打江夏,江夏太守黃祖甚為憂懼,多番遣使襄陽以求援兵。
“黃祖危!!!”
關於黃祖部曲的戰力,劉璋是有了解的,曆史也給出了明證,黃祖所部大抵不是小霸王孫策的對手,這一次恐怕要被孫策殺的血流成河。
而孫策是否有乘勝追擊,經略荊州的可能,劉璋並不為之擔憂,一來江東內部宗賊頗多,山越屢叛,會牽扯走孫策的大部分精力,讓孫策不得長久在外征戰,二來荊州劉表雖是坐談客爾,可劉表能坐鎮荊襄十餘年,亦是非常人也,不至於為孫策所夷滅。
三來比之荊州和江東,荊州戶口勝於江東,荊州的開發程度也超過江東,荊州的人文形勢也優於江東,荊州居江東上遊,順風順水,地勢便利,非江東所能比擬。
有此三者,劉璋可料定,雖是天下方亂,然吳越荊楚之士,卻是不得有爭奪天下霸主的機會,隻得割據一方,擅權一州而已。
‘今歲著實有些紛亂,或者說,自靈帝末起,天下就一直這麼亂。’念著曹操呂布相爭,劉表孫策相鬥,袁紹兵發易縣攻打公孫瓚,而今自己也要經略河東,宇內局勢紛亂如此,諸侯相攻不休,劉璋不免喟歎了一聲,感慨起當前的時局。
當此時,主簿荀攸裹著數冊文書走了進來,坐定之後,他向劉璋通稟道:“明公,劉荊州遞來書信,請求購買馬匹。”
“購買馬匹嗎?”劉璋聞言輕笑了一聲,南方缺馬,尤其是當今時局大亂,商旅不通,再多的錢,也購不得馬匹,南方缺馬的局麵尤為嚴重了。
前麵劉璋欲同劉表締結盟約關係,引得劉表點頭同意,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他贈給了劉表五十匹涼州馬,兩百匹南中馬,並表示日後同荊州保持交易,不斷絕馬匹往去荊州的通道。
而為何劉表如此渴望馬匹,道理也很簡單,馬者,是軍國利器,有馬的比起沒馬的,實力強上不少,畢竟禦馬而行,往來如風,在戰爭中能更精準的把握住戰機,贏下戰局。
一念至此,劉璋垂詢道:“去年放了一千匹馬往荊州,今歲劉景升欲得馬匹幾何?”
“三千匹。”荀攸應聲答道,作為主簿,又是劉璋的心腹謀士,一般的文書他可以直接拆開觀閱,所以他對劉表文書的內容是觀閱過的。
劉璋聽得這個數字,他神色惑然,訝異了一聲道:“三千匹?”
“是的,劉荊州欲購買良馬三千匹。”荀攸肯定的回道。
劉璋嘖嘖了一聲,隨後感慨道:“荊州當真是殷富。”劉表能一次性購買如此多的馬匹,出手之闊達,讓劉璋大為感慨。
“卿以為如何?”一聲感慨後,劉璋問起了荀攸的意見,謀士謀士,出謀劃策,正合解答劉璋對此事的處理措施。
荀攸斟酌一二後言道:“三千匹太多,宜售以一千八百匹為宜,此外購買馬匹的物件,非止於金銀玉石,當以糧草為上。”
“嗯。”劉璋點頭,在討定南中後,金銀等物他是不太缺的,畢竟南中未曾經過大規模開發,金銀等物極多,每歲都能供上不少,他所缺的是糧草,尤其是眼下府庫空虛,糧草的缺口很大。
“此事就交給卿去辦理。”劉璋將荊州購馬一事交給了荀攸,讓荀攸去同劉表在談判桌上往來。
“諾。”荀攸恭聲應下。
從始至終,劉璋都未和荀攸談起劉表購馬一事的用途,蓋因他和荀攸都知道,劉表購馬,無外乎是用來對付江東孫策。
雖然江東和荊州交鋒往來,多是使用舟船,但欲要攻下郡縣城池,還需陸戰也,而高頭大馬,在陸戰中能占上不少的便宜。
所以劉表才會這麼大手筆的購買馬匹,花費這麼多的金銀,錢沒了,人還在,那錢還可掙回來,而錢還在,人沒了,那就什麼都沒了,劉表當是懂得這個道理。
不數日,劉璋得到了一樁消息,而這樁消息,又是欲要購買馬匹,至於購馬人,乃是當今總覽朝政的司空曹操。
‘不是,你們都這麼缺馬嗎?’劉璋從荀攸口中聽到這樁消息時,不由暗自腹誹了一句,劉表購馬,曹操也跑來購馬,一個兩個都是缺馬大戶。
荀攸那邊對這樁消息進行了剖析:“前麵袁紹和曹操相連之時,曹操可從袁紹處購得馬匹,然今次曹操奉迎大駕至許,自為大將軍,惹得袁紹猜忌,曹操從河北購馬的通道就斷了……此外上黨等郡又在袁紹手中,是故曹操從並州購馬的道路也斷絕了,所以曹操缺馬,隻得向明公購之。”
劉璋頷首,對於曹操缺馬的情況,他是知曉的。畢竟曆史上有過這樣一樁事跡,坐鎮長安的鐘繇向曹操送去了兩千匹馬,曹操致信鐘繇:‘得所送馬,甚應其急。關右平定,朝廷無西顧之憂,足下之勳也。昔蕭何鎮守關中,足食成軍,亦適當爾。’於書信中,曹操大力誇讚鐘繇,甚至於將鐘繇比之蕭何,可見勢力範圍處於中原的曹操缺馬的情況。
“曹操欲購馬幾何?”劉璋垂詢了一句,在袁紹勢大的情況下,他和曹操二人之間,既是互相猜忌,又需要和睦相處,所以對於曹操購馬一事,劉璋打算多少賣給曹操一些。
“三千匹。”荀攸答道。
劉璋蹙眉,他疑惑道:“曹操所據不過兗豫,以及部分揚州之地,加之連年征戰,兵戈不休,又需供養天子公卿,百官士人,如何有那麼的金……”
對於曹操一次性購馬三千匹,展現出異常的財力雄厚的姿態,劉璋先是疑惑,發出不解之語,而突然他中斷了話語,似是明悟了什麼。
“明公。”見著劉璋突然停了下來,遇上這般少見的情況,荀攸關懷道。
“無事。”劉璋搖了搖頭,隨後他出言道:“曹操購買馬匹一事,三千匹太多,先放一千匹馬售予曹操,此外優先收取糧草,金銀次之。”
“諾。”荀攸不以為意,對於劉璋同意曹操購買一事,他心中早有定論,眼下的情況,他們須得同曹操一方和睦,此外關中不缺金銀,而是糧草匱乏、府庫空虛,讓曹操一方以糧草為價購馬,是很合理不過的情況。
然而荀攸雖是聰慧,卻是沒有猜中劉璋心中所想,劉璋之所以優先收取糧草易以馬匹,蓋因他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本書——《鬼吹燈》。
鬼吹燈中有言摸金校尉,發丘中郎將之語,曹孟德先生可謂是盜墓一派的祖師爺。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曆史上陳琳為袁紹書寫征討曹操的檄文,檄文中言‘曹操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可見曹操發丘摸金之事是有曆史依據的。
可能發丘摸金的事不是出自曹操本意,但曹操部下挖墳掘墓之事肯定作過不少,不然陳琳在檄文中也不會空穴來風的扯到曹操盜墓的事情。
所以劉璋心中隱隱揣測,曹操之所以能如此大手筆的一次性購馬三千匹,怕不是挖掘了不少漢墓,得了許多金銀玉器,因此才有了這般的闊氣。
且知道,漢代人事死如生,如《荀子·禮論》中言:‘喪禮者,以生者飾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也。故如生如死,如亡如存。始終如一。’因是漢代墓葬陪葬品尤為奢侈,種類繁多,為盜墓者所喜愛。
如故,劉璋對曹操購馬所用的金銀玉器有了嫌惡,他可不想掙死人錢,尤其是這些金銀玉器,誰知道是不是和死者軀體貼身放置,沾染過屍油的呢?
在處理完了曹操購馬一事後,劉璋在親衛步騎的簇擁下,來到了長安城外的田野上,望著因風搖曳出波浪紋,有如黃色海洋一般麥田時,他心頭一喜,夏收將至,待糧草入庫,他得發兵河東也。
當前河東方麵,原河東太守王邑,同新任河東太守高乾,為了爭奪河東的控製權,二人之間往來攻伐甚急,有若水火相觸。
而王邑和高乾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王邑一方漸入頹勢,蓋因高乾所統為上黨郡兵,夾雜著並州的邊軍,又有匈奴去卑所部助陣,略優於王邑。
其間,劉璋聽聞了一樁事情,那就是高乾為了博得河東民心,整肅了軍風,尤其是劫掠生事的匈奴去卑所部。高乾依仗袁紹的威名,加之手握倍於去卑的兵力,壓著去卑釋放了劫掠到的婦女,獻上了大部分財物。
這樁事,讓劉璋窺見了當前蠻夷的虛弱,在四方諸侯強盛的如今,如匈奴、羌胡之輩,頂多是作為鷹犬打手的存在,卻是上不得台麵,做不得主角。
在欣賞了一會關中即將豐收的麥田,劉璋打馬而回,返回了長安城,於官舍中他召集身在長安的親民官,囑托他們好生盯著夏收一事。
會議散去,劉璋思忖起了一樁事情,那便是征討河東的將領人選,目前攻打河東的是袁紹外甥高乾,他自認為不當降低身位,親自前往河東,那有點掉身價了,他應當派遣一員大將前往為宜。
王對王,將對將,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
劉璋思索了代他前往河東的人選,最優者當是黃權、吳懿,畢竟二人都有過方麵之任,且同他關係親近,是再為合適不過的人選。
然黃權坐鎮漢中,吳懿遠在河西,皆是奉命守禦安平一方,難以輕離,是故劉璋得從當下空閒的將領中挑取一人,代替他前往河東為宜。
……
易縣。
身處易京高樓上的公孫瓚,眼下他的形容枯槁,神色甚衰。至於緣故,蓋因袁紹此次統兵來攻,其攻勢猶如神鬼,地下聞其鼓角,樓上見其衝梯,讓公孫瓚心中憂懼不已,他擔心傾覆隻在旬日。
就在此時,公孫瓚長史關靖,麵帶喜悅的小跑到公孫瓚身前,向公孫瓚通稟了一樁喜事:“將軍,公子求得黑山援軍,黑山帥張燕當下正統兵十萬,分三路往易縣而來救援將軍。”
“當真?”公孫瓚聞言眸色一亮,他不敢置信的追問了一句。
“是真的,有公子親筆書信在此。”關靖肯定道,同時他伸手向公孫瓚遞上公孫續寄來的書信。
公孫瓚似是搶奪一般接過書信,攤開後一目十行的掃閱了起來。不多時,公孫瓚長舒了一口氣,近來積累的鬱氣和憂懼仿佛一掃而空。
“有子如此,夫複何求。”公孫瓚感慨了一聲,前麵他派遣公孫續前往太行山求援,本意是為了不使自家絕嗣,有意放公孫續離去,然未料公孫續竟是求得援軍來此,且有機會救得自家脫困。
公孫瓚鎖眉深思了一二後,出言道:“張燕將至,這是本將軍的機會,當掌握這個機會,裡應外合,一舉攻破袁軍。”
“將軍所言甚是。”關靖附和了一句,他進言道:“當前最重要的是和張燕取得聯絡,約定舉事的日子和地點,如此方可一舉攻破袁軍,從當前的困境中脫身。”
“對,對。”公孫瓚連連點頭,他牢牢抓著當前這顆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