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官舍。
相比較過去幾年忙著征戰,忙著交兵,臥不安枕,食不甘味,睡著了也得閉一隻眼睜一隻眼。
而今的劉璋卻是清閒了幾許,蓋因連年征戰,百姓疾苦,如今到了該與民休養生息的時候了。
所以建安三年的前三個月,劉璋止息刀戈,放馬南山,專注於內政上的治理,一門心思的規劃起了複興關中的事業來。
在治理關中的同時,劉璋對天下大勢一如既往地緊密關注著。當今天下,有能力與他爭雄的惟有河北袁紹、兗州曹操二人,這兩家得到了他的重點關注。
此外宇內群雄,還有江東孫策、荊州劉表、徐州呂布、淮南袁術等人。
孫策立足於江東,在江東開發程度較低的當下,最多不過成就割據偏安的局麵,若是說要爭雄中原,隻怕是萬難矣。
荊州劉表坐談客爾,不足言說;徐州呂布,憑借武勇煊赫一時,以劉璋的看法,呂布當是擺脫不掉曆史的宿命,為曹操所擊敗格殺;淮南袁術,去歲兵敗,壽春被奪,已然是將死之軀,無能為力也。
至於劉璋的同宗,打不死的小強劉備同學,如今委身曹操,擔著豫州刺史一職,到如今還未在宇內據有一席之地,前途確乎縹緲的緊。
是以當今天下大勢,概不過是袁曹劉三家爭雄。同曆史上北方袁曹爭雄的局麵,而今多了個劉璋,也就多了個變數,未來卻是難以琢磨。
‘袁曹劉。’立於廊下的劉璋喃喃自語了一聲,他望向麵前的庭院,正是草木滋潤生長之時,而去歲年末的積雪全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明公?”親衛吳班一時間沒聽清劉璋自言自語,他問了一句。
劉璋轉身,他搖了搖頭,示意沒有什麼事,吳班見狀,自是略過這一樁事情。
舉步向官舍的左廂而行,劉璋迎麵撞上了主簿荀攸。
“外間何事?”劉璋見荀攸麵有些許急色,他垂詢道。
荀攸拱手略作禮狀,隨即就回應了劉璋的話:“明公,先前許都遞來的消息應驗了……曹操弄權,假天子之命,以袁紹外甥高乾為河東太守,而今袁紹派遣高乾,曆上黨郡,向河東赴任。”
開始了!劉璋聞言心中輕歎了一聲,而今他同袁曹二家爭雄,三家勢力之間有如水火,對彼此都是鷹視狼顧,欲圖吞並彼此。
現下曹操借著天子在手的便利,下出了一步妙棋,以袁紹外甥高乾為河東太守,使得袁紹的勢力貼臉劉璋,以求造成劉璋和袁紹不睦的局麵來。
關於曹操這一步所包藏的禍心,劉璋瞧得真切,心中也是佩服了一聲,曹操果真是有雄才,將天子的妙用施展的淋漓儘致。
“公孫瓚尚未剪除,袁紹就這般急不可耐的將手伸到河東,未免太著急了些。”劉璋給出了回應,他對袁紹的做法很是輕視。
“此外袁紹莫不是瞧不出曹操這一步是驅虎吞狼的計策,有意使我和袁氏生隙,交兵於河東,他曹操好坐山觀虎鬥,收取漁翁之利。”
荀攸輕歎一聲:“袁紹非是庸才,況且就算袁紹瞧不出來,他麾下謀士也當瞧的出來曹操這一項任命所包藏的禍心……”
接著荀攸話鋒一轉,他剖析道:“隻是袁紹出身名門,向來傲然,多少不將關中放在眼裡,所以才不管不顧的遣送高乾到河東赴任,以求占得先機,把控住河東這一處要地,好日後進軍關中。”
劉璋點了點頭,而後他問詢道:“以卿之見,河東太守王邑是否會舍棄太守一職,將印綬交予高乾。”
當今的河東太守為王邑,字文都,北地泥陽人,為故太尉劉寬的學生,和在易縣朝不保夕的公孫瓚師出同門,擔任河東太守數載,頗得上下吏民和郡中豪族擁戴。
是故劉璋對朝廷一紙令書,就卸了王邑的河東太守,換做高乾擔任一事。自覺在如今朝廷威望不盛的當下,多半是不易實現,恐是要鬨出幺蛾子來。
“恐難輕舍。”荀攸斟酌片刻,給出了他的看法:“王邑素有賢名,久任河東太守一職,為郡中士民愛戴,雖是朝廷有旨意,然王邑恐是會以天下未定、吏民留戀為托詞,拒了朝廷的旨意,同時封閉關防,不讓高乾涉足河東。”
“卿意與吾同也。”劉璋淡笑著點頭,他的看法也是如此,若是朝廷威望正盛,或許王邑當是不敢不從朝廷的旨意,可如今朝廷威望經董卓、李郭折損,四方諸侯多半不將朝廷旨意放在眼裡。
況且托詞不奉詔書的事情很多,就如舊時靈帝病重,秉著對董卓的憂慮,下詔拜董卓為並州牧,同時讓董卓將軍隊交給皇甫嵩。
然董卓接到詔書,卻是沒有從命,而是上書辯解道,言是底下的士卒同他相狎彌久,留戀他董卓的畜養之恩,隻願意聽從他的命令及追隨於他,藉此不肯交出兵權。
所以劉璋對於王邑會老老實實的交出河東給高乾一事,自忖多半不太可能。王邑當是會上書朝廷,托詞以求不放棄河東太守一職,至於前來赴任河東太守一職的高乾,也就多半不能如願。
“說起來朝廷加封荀卿為河內太守的詔書,據駐守潼關的沈彌傳信,言是天子的使者已經到了潼關,不日就將抵達長安,向荀卿頒下。”劉璋扯起了曹操的另一手操作。
同時劉璋打趣荀攸道:“卿可有意上任河內,擔任河內的太守一職?”
荀攸嘴角露出一個弧度,他淡笑道:“朝廷旨意,攸豈敢辭讓,隻是河內太守張楊恐怕是不太願意放棄太守一職,將印綬交予攸也。”
劉璋聞言朗聲笑了一聲,他出言道:“河內太守張楊,河東太守王邑,而今這兩位太守確乎是要頭疼不已了。”
“三河之地居天下之中,為兵家必爭之地,而王邑、張楊等輩無有兵略,自是難以守住各自名下的郡縣,若是稍有遲疑,將是家門之禍,殃及全族。”荀攸輕歎了一聲,為王邑和張楊二人的命運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