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
“劉君郎(焉)生的好兒子!”鎮東將軍、費亭侯曹操在看完絹布上的文字後,他感慨了一句。
不得不說劉焉的確生了一個好兒子,劉璋倉促上位益州牧,不二年,就坐穩了益州牧的位置,自米賊張魯手中奪回了漢中,又攻取了武都,現下又自陳倉道發兵關中,與李傕、郭汜爭雄,更是逼得李傕、郭汜退守長安。
漢中、陳倉、關中、故秦之地,這是在效仿高皇帝嗎?
曹操眼神一掃,他就關中的情形考效起了他的兒子:“昂兒,劉季玉同李傕、郭汜爭雄於關中,你認為孰勝孰負?”
曹昂,作為曹操的長子,由正室丁氏撫養大,二十歲時就被舉為孝廉,平日裡經文習武,自然不是等閒之輩。
麵對曹操的考效,他脫口而出道:“父親,劉益州興義兵討賊,乃心無不在王室,行的是光明正大之攻伐,而李榷郭汜二賊,荼毒百姓,淩迫天子、公卿,為國家所不容也,更不為天下之人所容也,劉益州以正擊逆,自然無有不勝。”
這是人心順逆的考慮,有用,但用處不是很大,曹操聞言不置可否,他隻靜靜的聽著曹昂的後言。
曹昂接著根據實際情況分析道:“李傕、郭汜二賊,招攬關中諸將,外及涼州羌胡助陣,人心不齊,上下不一,不如劉益州一方上下同欲也,其次劉益州興兵之數,在四五萬人,勝於李傕、郭汜一方的兵力……是故雖是李傕、郭汜善於用兵,可順逆之勢、兵力寡弱,人心方麵,遠不及劉益州,故而兒斷定,當是劉益州贏下關中的勝局。”
曹操這時候才露出了微笑,他指著曹昂道:“有此子在,我無憂後事也。”
……
鄴城。
冀州牧袁紹連連擊敗白馬將軍公孫瓚,並將公孫瓚打的心態崩潰,不敢再戰,使得公孫瓚竟以童謠"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惟有此中可避世"為行事之則,在易京築城固守,消極避世。
如今統治黃河以北,威震幽冀青並四州的袁紹,當是長長的直歎了一聲。
“漢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受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塗高也。”袁紹念出了這句廣為人知的讖語。
這句讖語的意思是漢家劉氏在六七的時候會遭到厄難,法應再受命,即是天命將轉移給他人,而承受天命、更替劉氏的人,是"塗高"者。
至於"塗高"究竟指的是什麼,暫且不為人知。
陪坐在袁紹身側的郭圖,他聽聞到袁紹的話,隻做充耳不聞,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袁紹在念誦完讖語後,他強做笑意道:“公則,聽說涼州賊李傕令人傳揚,塗即途也,當塗高者,闕也,而傕同闕,另極高之人謂之傕,所以代漢者,李傕也。”
“可眼下劉季玉發兵關中,李傕一不得下陳倉,二不得退蜀兵,眼見著敗亡有日,隻在當前,便知李傕的推測,是多麼的可笑。”
“明公說的是。”郭圖應了一聲:“李傕、郭汜等輩,皆豎夫屈起,無雄天下意,不過是逢著亂世,所以能囂張一時,如今劉益州興義兵討賊,彼輩涼州賊子的好日子便到頭了。”
袁紹聞言默然的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後,他朝郭圖言道:“漢家有六七之厄,六七四十二也,當曆四十二代,可眼下隻有二十九代,可見漢家國祚綿延,尚可延續十幾代。”
這番話,從袁紹的口中說出,是十分的不得勁,他有代漢之心久矣,可漢家雖是前麵為董卓、李郭一通禍害,眼見著漢室陵遲,突兀裡卻是跳出了個益州牧劉璋,興義兵征討關中,可見漢家的國祚還沒有到斷絕的時候。
“明公,六七之厄,不是這麼解的。”郭圖搖了搖頭,他當麵否決了袁紹的話。
“哦,當做何解?”袁紹半眯著眼睛,他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六七四十二,拆解後相加,為二十九也,正對著當今的第二十九代天子。”郭圖目光灼灼的看向袁紹。
“公則,此言確是不太合適,你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罷了,萬不可在外人麵前傳揚。”袁紹不做肯定,也不做否定,他隻說郭圖的話不太合適。
但袁紹心中卻是大為讚同,惟有漢家國祚斷絕,他袁氏才有承受天命的機會不是。
聽到袁紹的話,郭圖卻是沒有止住口舌,而是續而言道:“明公,漢祚當絕,而袁姓出陳,陳,舜之後,以土承火,得應運之次。”
“不得妄言,此悖逆之詞也。”袁紹身形微微往後一縮,他斥責了郭圖一句。
“明公。”郭圖像是沒有聽到袁紹的責備一樣,他開口道:“天命袁氏,以土承火,這是世人皆知曉的,明公堵得住我的口,卻堵不住天下人之口也。”
袁紹麵色上露出微微的竊喜,但他卻是擺了擺手,反駁道:“未必,天子東歸雒陽,關中有劉季玉興兵討賊,漢家氣運,哪裡是那麼容易斷絕的……。”
“而且劉季玉自陳倉發兵向三輔,有類高皇帝,說不得劉季玉又是一光武也……”這裡袁紹雖是仿佛調侃一般,但他眼中的忌憚和嫌疑卻是潛藏不住。
袁紹道出了他的擔心,他擔心有著和高皇帝一樣行事的益州牧劉璋,會成為第二個光武皇帝。畢竟自陳倉發兵,攻取三輔的益州牧劉璋,簡直是高皇帝劉邦故事的翻版。
至於雒陽的天子,他則是滿不在乎,畢竟雒中空虛、無糧無兵,縱是天子,也無計可施也。
“明公勿憂,關中荒殘,士眾稀薄,已非舊時的天府之土也,劉益州縱得關中,也不及明公坐擁河北的威赫,眼下明公隻需蕩平在易京自守的公孫瓚,而後南向以爭天下,宇內群雄,無人可當也。”郭圖豪言道,他有心附翼袁氏,做一個開國名臣。
“公孫瓚!”袁紹聞言,他一字一頓的道出了公孫瓚三個字,公孫瓚是他囊括河北之地的最後阻礙,隻要蕩滅了公孫瓚,以幽冀青並四州的資本,正如郭圖所言,劉季玉縱得關中,也不是他的敵手。
……
雒陽。
不同於真實的曆史,真實的曆史上,天子劉協東歸雒陽的旅程,稱得上是磨難多多、顛沛流離,從弘農到雒陽的短短路程,天子劉協足足走了七個月,期間還發生了不少驚險萬分的事情。
而現下,一來沒有李傕、郭汜追攔阻截,二來司州各路大小軍閥,對那位冉冉升起的劉益州心存畏懼,畏懼今日鬨的歡,明日被拉清單,是以不敢對路過他們轄區天子劉協不敬。
於是乎,天子劉協東歸雒陽的一路上,稱得上輕鬆快意,沿途的大小軍閥,就算再是狂妄,對天子不以為意,但總歸沒有做出什麼欺辱的事情來,隻冷眼禮送天子劉協一行人等出境。
其中有些軍閥通曉人情世故,明白天子劉協的貴重,有意在天子劉協處留個名,因此引兵做出了護駕的姿態,且奉上了一二糧草用以周濟乏糧的百官、天子。
“這都是天子的仁德,劉益州的赫赫威名所致啊!”
一路上太尉楊彪不無感慨的對著身邊的人說道,有那位劉益州翼佐王室,興兵討賊,些許宵小就沒了肆意張狂的膽量,不敢對天子不敬,對百官輕待。
順利的,不無意外的,天子和公卿,在建安元年三月抵達了雒陽。
東漢的都城,雒陽。
作為兩百餘年的京都重地,雒陽本該是繁花似錦、花團競簇,然而眼下的雒陽,卻是一片蕭然,舊時壯麗的宮廷殿宇,隻剩下斷壁殘垣,舊時熙熙攘攘的行人道路,隻餘下貓鼠在其間追逐打鬨。
夕陽西下,站在雒陽的城頭,望著近乎一片白地的雒陽城,天子劉協心中頓生淒涼之意,加上幾隻在腐朽的老樹上盤旋嘶鳴的烏鴉,聲聲不詳的啼鳴入耳,更是催的天子劉協眼中泛起了淚花。
繁華不再,勝景成空。
睹目思懷,不覺淚流。
“陛下,如今不是哀傷的時候,國家不幸,逢此大難,陛下理當振作,興複漢室。”太尉楊彪,作為天子劉協的臣子,同時作為一名長者,他規勸了一句。
天子劉協聞言靜默著點頭,他將眼眶裡的淚花收起,擠出一抹微笑道:“楊卿說的是。”
夜風驟起,寒意逼人,太尉楊彪不好讓天子劉協宿在城頭,他令人尋覓遍雒陽城,得知已故的中常侍趙忠的屋宅還算完整,於是他請求天子劉協幸趙忠宅邸,於趙忠的宅邸中暫宿幾日,待後麵修繕雒陽的宮廷殿宇後,再遷入宮殿中居住。
天子劉協自無不可,他雖是不喜閹人的居所,但眼下時局艱難,有時候粥飯尚且供應不足,他也沒有理由去苛求什麼,去苛求太尉楊彪為他尋一處好居所。
見劉協點頭同意,太尉楊彪心頭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欣慰,天子為人仁德,又極是聰慧,隻需好生輔佐引導,必然是一位中興之主也。
隻是太尉楊彪預想中的中興之路卻是十分的艱難,雒陽的宮室為董卓一焚而儘,雒陽的黎庶又是被遷走流離各處,因此雒陽地界繳納上來的糧食不足以自給,百官生活艱苦,依在牆壁之間,群臣饑困,尚書郎以下都得親自外出采穭。
而關東州郡各擁強兵,冷眼旁觀,無意領兵前來輔佐王室,不想頭上再頂個天子過活,隻想著自擅一方、威福自出,做一個土霸王。
當時間來到六月,艱難困苦的天子、公卿們,聽聞到了一個好消息,在夏收之後,那位益州牧劉璋終是發兵,由陳倉道向關中興師,將為國家討賊。
故中常侍趙忠家,一處較好的屋宅中,天子彙集了公卿商議。
太尉楊彪率先發言,他的聲音有如大鐘:“根據從關中傳來的確切消息,可以知道的是,李傕、郭汜二賊頓兵陳倉之下,無計可施,且為蜀中大將甘寧夜襲破營,陣斬李傕麾下猛將胡封,軍心士氣,一朝沮壞也。”
“而後劉益州兵向陳倉,大眾出蜀,李傕、郭汜聞之,倉皇失措,有畏懼之意,當下已引兵還屯長安,由局勢來看,李傕、郭汜二賊敗亡有日,斷乎不會活過今年。”
太尉楊彪素來威重的麵色,現下是一片快意,他的語氣中,也是夾雜著說不儘的快意。
自國賊董卓亡故,涼州諸賊中,以李傕、郭汜為禍最甚,李傕、郭汜二賊,上陵天子,下迫群臣,荼毒關中父老,其罪不容於天也。
如今見著李傕、郭汜窘迫畏懼的情形,太尉楊彪隻想快意的道上一句:"爾輩亦有今日。"
“善,大善。”天子劉協聞言,他止不住撫掌讚揚道。
說及李傕、郭汜,身處長安時的點點滴滴,浮現在了他的麵前,那時候李傕、郭汜依仗強兵,對他這位大漢天子是無禮至極,甚至於李傕、郭汜的麾下士卒,都敢對他這位大漢天子投以輕視的目光。
"若能得李傕、郭汜之首,當高懸雒陽城頭三日。"天子劉協於心中起誓道。
國舅董承出席,他拱手向天子劉協賀道:“危難之際,必有忠貞之士,如今國家不幸,有劉益州興義兵,向關中討賊,此國家之幸也,亦是陛下感召神明,臣為陛下賀之。”
“臣為陛下賀之。”在國舅董承的帶領下,屋內眾臣紛紛拱手向天子劉協祝賀道。
天子劉協麵帶微笑,接受下了群臣的祝賀,而後他擺了擺手,止住群臣的聲音,宣言道。
“劉季玉眼下為監軍使者,領益州牧,權位甚薄,朕欲壯之,以劉季玉為大司馬,行車騎將軍事,卿等以為如何?”
太尉楊彪響應道:“陛下聖明,劉益州,忠貞之士也,且為宗室,有為國家討賊之心,如此之人,當大力褒賞,昭告天下,使天下士庶,知曉陛下優待忠臣之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