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大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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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倉。

月明星稀。

一隊士卒借著夜色的掩映,離開了陳倉城,向著城外李榷、郭汜的營寨摸去,他們的動作很輕,同時也非常的快捷,悄無聲息的直如幽靈一般,輕易叫人察覺不到。

而這時的李榷、郭汜所立的營寨處,正值換防的時間。

一名被攪了清夢、前來換防的涼州士卒,他一邊從前麵值夜的同袍手裡接過長矛,一邊打著個哈欠埋怨道:“蜀地士卒膽怯如鼠,從我們到了陳倉後,彼輩除了依仗堅城據守,其他時候連個頭都不敢冒出來,要我看,哪裡需要守夜,不如大家一起安安穩穩的睡一個好覺,養足精神才是上策。”

這名換防的涼州士卒發起了牢騷,他一方麵對蜀兵的戰力不放在眼裡,一方麵對蜀兵據守堅城、從不出戰的行為很是蔑視,自以為對形勢看的很分明,認為蜀兵無膽,是絕對不會離開陳倉城,做出什麼襲營的舉動來。

而前麵守了大半夜的士卒,抱有著同樣的情緒,他吐槽道:“誰說不是呢,聽說陳倉城裡叫做甘什麼寧的將領,以前是做賊的,打家劫舍在行,臨戰對敵,隻怕不如我們李將軍的一根指頭。”

“什麼,陳倉城裡的那位主將甘寧以前是做賊的?”換防的涼州士卒來了興趣,關於甘寧的出身,他卻是不知曉的,這人都是有八卦的心理,因而他追問上了一句。

“這你都不知道?”前麵守夜的士卒擺起了譜子,他揚起聲音,向著換防的士卒說道:“我有位從兄是李將軍的親兵,在中軍大帳外值守,帳內商議時偶爾能聽聞到一些消息……根據蜀地來的間細回稟,陳倉城裡的那位主將甘寧,以前是在巴郡做亡命的勾當,那叫一個不務正業,每每聚合了一夥輕薄少年,成群結隊,攜弓帶箭,頭插鳥羽,身佩鈴鐺,四處遊來蕩去,還有一個偌大的名頭,喚作‘錦帆賊"。”

說完這名士卒嘴角微微翹起,不遮掩的暴露出了他的內心想法,因為有一個在中軍的從兄,可以知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讓他很是得意。

換防的士卒沒有對甘寧的出身先點評一二,而是先諂媚的道了一句:“沒想到大兄你還有一位在中軍的兄弟,以後你我可要多親近一些。”

眾所周知,能在中軍的士卒,要麼是同主帥有著密切的關係,要麼是有超越常人的勇武,而不管是這其中的哪一點,對換防的士卒來說,都是需要他巴結的對象,儘管現在他麵前的是中軍那位士卒的弟弟,可我認識你,你認識他,有人搭線,那便都好說了,如此多了個朋友,也就多了條路子,他自是樂意說上兩句好話。

“好說,好說。”前麵守夜的士卒嘴角咧開,他的得意之色爬滿了整張臉,眼角的皺紋像是千層浪一般疊起。

這時候換防的士卒才開始點評起了甘寧的出身:“好一個益州牧劉璋,用一個賊子當大將,真是教人笑掉大牙……也難怪蜀兵縮在陳倉城了不出來,想必是那‘錦帆賊"甘寧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心中膽怯了,這將是軍中膽,連帶著蜀兵也膽怯了起來。”

通過不多的對甘寧的認知,換防的士卒大大咧咧的哂笑起了甘寧,認為蜀兵的主將甘寧是一個無膽之徒、巴地鼠輩。

“大兄,你且早早去休息吧,這裡自是有我盯著。”

換防的士卒又是一句諂媚,目送著前麵守夜的士卒離去,而後他張開大嘴,‘啊~~"的一聲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眼睛裡由於困意泛起的水霧,視線變的朦朧起來。

儘管時不時一陣夜間寒風吹過,深深的寒意席卷在周遭,刺激著人的精神,使人多少清醒一二,可這位換防的士卒睡意濃重,眼皮子不時地滑下、收起,滑下、又收起。

隨著時間的推移,困乏、疲憊、慵懶,各種情緒湧上這位換防的士卒心頭,他感歎起自身的命運,作為一名小卒,在李榷那裡攀不上關係,武勇也不是十分的出色,幾近處於軍營的最底層,也因此這守夜的苦活累活落到了他的身上。

而且是最苦最累的後半夜,如前麵他替換掉的那位士卒,有一個在中軍做親衛的從兄,隻需守上前半夜,就可以回去安穩的睡個大覺,他卻是隻能挨著後半夜的春寒勁風。

“娘的,這守夜的活當真不是人乾的,真不如早點死去來的痛快。”

又是一陣寒風襲過,換防的士卒被寒意催逼,身體的每個穴位仿佛被針刺了一般,他直直的罵了一聲。

隻是他這隨口的一罵,卻是讓從暗處向他摸索及挨近的甘九皺起了眉頭,以為這名士卒發現了他的蹤跡,但他沒有立即跳出來,而是俯身觀察了一兩刻。

等到見著敵營這名守夜的士卒拄著長矛,腦袋如鐘擺一樣上下擺個不停,甘九放下心來,他知曉他沒有暴露,他繼續摸索著向前,悄無聲息的不斷接近這名守夜的士卒。

同時在甘九的周遭,燈火所照耀不到的暗處,有幾名和他一樣的士卒,口中銜著匕首,俯身摸索著不斷接近各自的目標。

十步……五步……

隨著和敵營守夜士卒距離的拉近,甘九的步伐越來越快,眸子裡的殺意也越來越濃,口中銜著的匕首,也被他握緊在了手裡,當同敵營守夜士卒的極為接近時,甘九驟然暴起,從黑暗中一躍而出……

有如一隻下山的猛虎,甘九將匕首刺進了敵營守夜士卒的心窩,讓麵前這名泛著睡意的敵營士卒連驚叫都隻喊出了一半,就身姿筆挺的倒在了地上,僵撲於地,眼中帶著不明所以的神色就此死去,成全了這名士卒方才許下的願望‘守夜不如早點死痛快!"

甘九的動作很敏捷,殺伐也很果斷,但瞬息之間,他所殺死的敵營士卒,已是半喊出了一聲哀鳴,隻是這人之將死的哀鳴,在這寒風肆虐咆哮的月夜,一時間倒是也叫人無法聽清。

不過卻是被人看清了,敵營望樓上的一名士卒,察覺到了下方不正常的這一幕,可他正犯著困,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下方士卒太過勞累,所以倒地就睡了起來,但他很快看到了多次熟悉的同一幕-——幾名同甘九一起摸入的蜀兵,同樣刺倒了幾名犯困的涼州士卒。

‘敵襲。"

望樓上的士卒感覺有一盆冰水自他的腦門傾瀉而下,困意一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頓然清醒了過來。

他抄起掛在望樓上的銅鑼,握起鑼槌,就要做他的本職工作,敲響銅鑼示警營寨中的同袍,告訴同袍有蜀兵夜襲。

但他不合身體超出了望樓的圍欄,整個人暴露了出來,動作也被下方的甘九瞧見了一清二楚,甘九眼睛微微眯起,一雙眸子直直的盯著望樓上的士卒,心中計算著距離遠近,同時感受著風向走勢。

而後甘九掂了掂手中的匕首的份量,大手掄圓了幾圈後,大力向上將匕首拋射而出,離手的匕首有如子彈一般,朝著望樓上的士卒飛去。

若是望樓上的士卒有所察覺,知曉甘九向他發出了一把精鋼製成的匕首,那他隻需縮下身體,將身體藏在望樓的圍欄之中,自是可以逃過一劫。

可惜這名望樓中的士卒,正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敲擊銅鑼、示警同袍的舉動當中,對破風而來的匕首全然沒有察覺。

也正因如此,望樓中的這名士卒在右手中的銅槌就要接觸到左手中的銅鑼時,感受到了自己的脖頸處被什麼東西撕開了,鑽心的疼痛一瞬間湧上心頭,同時他感覺到呼吸變的困難,再是如何的喘息,都不能將空氣吸入肺中。

連一聲響亮的哀鳴都沒能喊出,隻手中的銅鑼和銅槌落地,發出了一聲嘭咚之聲,這名望樓中的士卒就歪著身形,倒在了望樓的圍欄上,沒能發出示警,而他身側的同伴,立即麵色慌張的匍匐於地,縮在了望樓的圍欄之下,不敢將身形暴露出去。

“快,破了他們的營門,將渠帥接引進來。”

擊殺了望樓上的士卒,阻止了這名士卒發出預警之聲,但甘九沒有鬆懈下來,他見著望樓上的士卒是成雙成對的,雖是殺了一人,可還是有一人活著,正膽怯的縮在望樓的圍欄下,那人一時間可能會因為同伴的死、慌張的不能自己,但想必很快會反應過來,到時就會有銅鑼之聲響起。

所以甘九打算趁著這其中的間隙,從內打開李榷、郭汜營寨的大門,將營門外的甘寧接引進來。

昨夜他向甘寧獻計,趁著李榷、郭汜輕視他們的時候,夜襲李榷、郭汜的營寨,而甘寧恰好和他心意相通,都有著夜襲的想法,是以就這今日月色還算不錯,他們幾百人奔襲到了李榷、郭汜的營寨外圍,由甘九領著十餘人潛入,打開李榷、郭汜營寨的大門,然後在李榷、郭汜的營寨之內衝殺一番,好生震懾一番涼州群賊。

在甘九的指揮帶頭下,他們這十餘人很快挑翻了營寨大門處駐守的涼州士卒,從內打開了營寨大門,外麵的甘寧一行人,已是搬開了礙事的鹿角等障礙物,腳步麻利的踏入了李榷、郭汜的營寨。

“阿九,你帶一隊人馬去把李榷、郭汜打造的攻城器械燒掉。”甘寧吩咐道,這一趟夜襲他有兩件事想做,一就是夜襲李榷、郭汜的營寨,驚擾一番涼州賊,使涼州賊不敢小覷他,二則是焚毀李榷、郭汜這幾日打造的衝車、雲梯等物,毀去李榷、郭汜耗費心思打造的攻城利器。

“諾。”甘九拱手應諾,帶著一隊人馬離去,這隊人馬腰間都是掛著一個葫蘆,葫蘆裡裝著桐油,此外還都帶著引火之物,決意要興起一場大火。

“其餘人等,隨我衝殺放火。”甘寧抄出腰間的環首刀,麵色興奮的帶頭向著衝去,眼神中是止不住的癲狂。

作為一名悍將和猛將,自李榷、郭汜到達陳倉之後,甘寧一直是堅守不出,憋了好一段時間的殺心,如今時機已到,他自是放飛自我,準備好生衝殺發泄一番。

這邊甘寧分派製定了任務,那邊望樓上幸存的涼州士卒,也是從腳下撿起了同伴掉落的銅鑼和銅槌,身形縮在望樓的圍欄下,瘋狂的敲擊起了手中的銅鑼。

鐺……鐺……鐺……

鏗鏘有力的鑼聲,有如驚濤駭浪一般自望樓上向四麵傳開,傳入了李榷、郭汜營中巡守的士卒耳中,傳入了營中處於睡夢中的士卒耳中,傳入了中軍呼嚕震天響的李榷、郭汜耳中。

一時間,李榷、郭汜的營寨,好似沸騰的開水一般,躁動著、茫然著、不知所措,巡守的士卒向著營門處奔去,睡夢中的士卒驚醒起身,慌裡慌張的穿起甲胄,亂糟糟的拿起兵戈,準備對陣夜襲的蜀兵。

中軍的李榷、郭汜二人,雖是離著營門處有些遠,但營門處傳來的銅鑼聲在暗夜裡清晰且明了,二人又是老於兵事,睡覺都是睜著一隻眼睛,自是驟然驚醒,不待穿靴就衝去了營寨,喚來親衛士卒準備作戰。

“真是好膽,竟然敢來夜襲乃公。”立於營門外的郭汜一邊從侍從的手裡接過靴子穿了起來,一邊罵道,他的麵色很是憤怒,認為庸懦的蜀兵膽敢夜襲,是對他這個涼州人的侮辱。

李榷皺起眉頭,卻是沒有接郭汜的話,他隻調動麾下將校,讓他們趕緊去組織帳下士卒,一來去對抗夜襲的蜀兵,二則防止出現炸營的情況。

黑夜之中,驟然遇襲,營中人情不一,人心惶惶,若是出現炸營的情況,他們就臨敵自敗了,到時候隻怕是萬劫不複的結果。

“大意了,甘寧雖是賊子出身,但看來還是有一二膽略,也難怪被置為先鋒大將。”李榷咬牙切齒,他很是後悔,竟是小瞧了甘寧,沒有好好的準備防務。(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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