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台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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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世家蒯氏的府邸。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蒯良長籲短歎了一句,至於他這句話中的無能之將,指的自然是數日前從房陵敗逃回襄陽的蔡瑁張允二人,蔡瑁張允在兵力占優的情況下接連大敗,害苦了不少荊襄士卒。

一聲歎息過後,蒯良的麵色掛上愁容,露出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本性忠厚的他此刻對蔡瑁張允有些埋怨,不過他並不是埋怨蔡瑁張允用兵無能,而是埋怨蔡瑁張允敗便敗了,竟是連累房陵一並失陷了,要知道駐守房陵的縣令是他的子侄蒯祺。

‘不知蒯祺生死如何?"蒯良麵色憂愁的搖頭歎氣,在蒯氏眾多的子侄中,蒯祺是他和蒯越比較看好的後生,也因此他們將蒯祺推到房陵縣令的位置上,想著磨礪一番蒯祺的才乾和資質,以後好挑起蒯氏的大梁,可現在房陵失陷,蒯祺生死不知,這不免讓蒯良憂煩在心。

這時自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聞聲識人,蒯良未等來人轉到院門前就起身相迎,並開口問詢道:“異度,房陵可有消息傳來?”

蒯良猜測的不錯,來人正是他的弟弟蒯越,蒯越聽到蒯良的問詢,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延請蒯良安座後,向著蒯良道出了他收到的消息:“間細遞來文書,言是房陵失陷,蒯祺為米賊生擒,如今拘押在了上庸,倒是暫無性命之憂。”

“這就好,這就好。”蒯良如釋重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米賊張魯不講武德,直接將蒯祺斬殺示威,現下聽到蒯祺還活著,他們也就還有機會救援蒯祺,這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可否請求劉使君遣人聯絡米賊,以金銀財貨贖買蒯祺回來?”蒯良欣喜之下,向著蒯越問上了一句。論文章道德,他比蒯越勝上一籌,可若論機密權謀,他遠遠不如蒯越,因此蒯氏府內諸多事宜的定奪,他皆是由著蒯越做主。

蒯越淡淡的搖了搖頭:“眼下我師剛剛敗績,蒯祺又是失陷房陵的罪臣,劉使君正在氣頭上,不好這個時間點請求,還需等上一段時間。”

聞言蒯良思慮了片刻,而後他點了點頭,蒯越的這番話有道理,當前的這個時間點過於敏感,是不太好向劉表請求遣使贖買蒯祺:“隻需蒯祺活著,一切都是好說的,等上一些時日也無妨。”

言罷蒯良放下了蒯祺,扯起了作為征討上庸的主帥蔡瑁張允:“劉使君對蔡瑁張允的處置還沒下來嗎?我聽說蔡瑁張允連著多日到州牧府請罪,劉使君都是避而不見。”

“一如既往,劉使君既沒有下發對蔡瑁張允敗績的處置結果,也沒有接見寬恕掉蔡瑁張允。”蒯越道出了外間的消息。

蒯良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他說出了心中的疑惑:“依異度你的看法,劉使君何以如此呢……蔡瑁張允敗軍之將,理應是受到一些懲罰的,可劉使君既不降下懲罰,也不大度的寬恕二人的過錯,這其中的是非,為兄有些看不太透。”

“哼。”蒯越輕哼的一聲,他的麵色有些不屑:“還能如何,無非是蔡瑁張允連番敗績,輸的著實有些慘了,劉使君就算想寬恕二人,都不太好意思寬恕……可要說降下責罰給主將蔡瑁,劉使君那邊夫人那一關便是過不去的,再者副將張允又是劉使君的外甥,關係過於親近,劉使君隻怕也是不忍責罰……如此一來,劉使君一則不願責罰蔡瑁張允,二則蔡張二人的敗仗過於難看,不責罰麵上又說不過去,事情便卡在此處了。”

“我們的這位劉使君,如今最是需要一塊台階,才好下得台來。”蒯越半眯著眼睛,眼神有若狡狐。

蒯良眉心微微皺起:“賞功罰過,是自古以來的常理,劉使君這般行事,有失公道。”

“公道?”蒯越嗤笑了一聲:“如今的州牧既有其土,又手握兵權和錢糧,同春秋的諸侯沒什麼兩樣,行事方麵隨心所欲,旁人的口風可以視若無睹……說起來,劉使君當可大大方方的寬恕了蔡瑁張允,任由旁人說他任人唯親、功過不分,隻不過劉使君臉皮終究還是有些薄了,不好扯下臉皮做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情。”

“那異度你是否有意給劉使君遞上一個台階,讓劉使君下得台來。”蒯良來了興趣,他想著若是蒯越率先給劉表遞上一個台階,一則讓劉表臉皮上可以好看些,劉表必然會有所回報,二則施恩惠於蔡瑁張允,蔡瑁張允同蒯氏的關係就會親近些,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蒯越明了蒯良的心思,但他卻是搖了搖頭:“兄長,你我二人已經是位極人臣,功勞再多也沒有什麼用了,反倒會遭劉使君的忌憚……我意等著他人率先開口,我附和一聲便是,卻是不必做這個出頭鳥。”

“嗯。”蒯良重重的點了點頭,劉表號為八俊,外顯寬和,但是內則有些器小,沒有太大的容人之量,前麵他出使益州後回來襄陽,在襄陽士人中誇耀益州的治政,就遭過劉表的忌憚,這般考慮一二,他們蒯氏實是不必做什麼出頭鳥。

這時一名蒯氏的奴仆來到院門前,通報一聲後在蒯良的招手下進入院內,稟告著他刺探的消息:“蔡瑁張允二人肉袒背著荊棘,正於州牧府明堂前跪拜請罪。”

蒯良揮手讓這名奴仆下去後,他輕笑了一句:“蔡張二人這是效仿廉頗,負荊請罪,祈求劉使君的寬恕。”

“房陵戰事的處置遲遲不降下來,蔡張二人心中多少會有些憂懼……這哪裡是負荊請罪,這是逼劉使君今日下一個決斷,是寬恕二人,還是責罰二人。”蒯越聞弦音而知雅意,一眼看穿了蔡瑁張允的意圖,同時他給出了一個推測:“想來劉使君很快就會召見我等。”

“哦?”蒯良語氣狐疑,卻是沒有十成十的相信蒯越的推斷。

但正如蒯越的推測,劉表那邊派遣使者來召見了他,而蒯良和蒯越早已準備妥當,二人出了府邸,上了馬車,向著州牧府行去。

在蒯越到達州牧府門前時,他見著了一並受到劉表召見的彆駕劉先,以及其他幾名荊州重臣,眾人互相致意後按官職大小踏入了州牧府,向著州牧府的明堂走去。

當眾人到達明堂前時,入目的是**著上身,背上捆綁著荊棘條的蔡瑁張允二人,蔡瑁張允跪拜於地,意圖通過悲情牌就此打動劉表,使劉表寬恕二人的過錯。

蒯越眼尖,他的視力一向很是不錯,隻一眼他就看清了蔡瑁張允身上背著的荊棘條有假,按照常理,荊棘條上的尖刺應該將蔡瑁張允二人的背部刺的鮮血淋漓才是,可蔡瑁張允背上卻是沒有什麼鮮血。

半眯著眼睛片刻,蒯越知曉了負荊請罪的蔡瑁張允二人背部無傷的原故,乃是蔡瑁張允將荊棘條上的尖刺給磨平了,既然沒有了尖刺,自然也就刺不穿蔡張二人細膩光滑的背部,也就沒有什麼鮮血流出。

‘做戲也要做全套啊!一點敬業精神都沒有。"蒯越麵色不喜的於心底吐槽了一句,蔡瑁張允既然是到劉表麵前打悲情牌,使劉表放棄責罰二人的想法,那怎麼都要流點血才是,如何能將荊棘條上的尖刺磨平呢?二人這是一點苦頭都不想吃。

同蒯越一樣,彆駕劉先見著蔡張二人的背部,自然揣測出了蔡瑁張允的小聰明,他不由低頭輕歎了一聲,如蔡瑁張允二人,儘是將聰明用到了小處,那裡有戰場爭鋒的大將的雄渾氣質。

眾人魚貫著踏入明堂,隻見劉表安坐在主席的位置,麵色不悲不喜,似是對外間負荊請罪的蔡瑁張允二人不怎麼放在心上,但等眾人坐定,劉表率先開口,卻是暴露了他此刻內心最關注的事情:“諸君,蔡瑁張允連番敗績,喪師辱國,更是失陷了房陵,今日當共論其罪。”

說罷劉表將目光投射到彆駕劉先、蒯良和蒯越所在的文臣席位上,彆駕劉先當仁不讓的第一個開口回應,和劉表相處日久,他自然是知道劉表召見群臣的心思,以及劉表麵上說是給蔡瑁張允定罪,實則想為蔡瑁張允開脫的本心。

“使君,申氏奸詐,米賊狡黠,皆是不容易對付的,自不必提張魯手下還有善戰的賨人,再者蔡中郎將和張校尉精通的是水戰,於陸地交兵多少有些不擅長,一時不慎,小敗一場,卻是不必太過苛責。”

劉先的一番話說完,劉表的麵色平靜如水,他搖了搖頭道:“話雖如此,但蔡張屢戰屢敗,喪師辱眾,如何能輕易饒得。”

“使君,昔日的孟明視、西乞術亦是屢戰屢敗,然則秦穆公非但不予加罪,反而繼續重用二將,才有了秦穆公的霸業。”心思通透的蒯越站了出來,他借古喻今勸告著劉表。

有了劉先和蒯越的帶頭,加之劉表意圖責罰蔡瑁張允的語氣過於薄弱,一眾為劉表召見的荊州重臣紛紛出席,向著劉表勸告,遞出一個台階來,方便劉表寬恕蔡瑁張允。

劉表皺起眉心,他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禁音,而後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勉強開口道:“也罷,這次且寬恕了蔡瑁張允二人的罪過,令二人整軍備戰,來年再行征討上庸,若再無功,定然不饒。”

聞言一眾荊州重臣紛紛出席,齊聲讚著劉表的大度和寬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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