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成都城外。
漫步在城南外的江邊,兩岸分布著規模不一的織錦作坊,人們在江水中濯錦,遠遠看去燦如雲霞,蔚為壯觀。
“興霸,你打算如何去巴郡。”劉璋詢問道,今天甘寧前往巴郡,他出城送彆。
甘寧答道:“稟明公,某打算先往牛鞞,沿沱江順流而下,至江陽,再沿江水而下,抵達江州,逆流行至宕渠水,招合舊日部曲。”
劉璋點了點頭,益州水陸通達,馬車再快也快不過水路,就算是到了現代,水路都是第一大運輸路線,甘寧選擇的路線自當是以水路為先。
兩人並排又走了一會,甘寧停下腳步,拱手道:“明公,已經出城兩裡了,送到這裡某不勝榮寵,再送某隻怕舍不得走了。”
劉璋露出微笑,送的是有些遠了,他點點頭表示同意:“也罷,就送到這裡吧。”
他伸出手,將路邊的柳條折下一條,遞給甘寧:“興霸,早日歸來。”
“我在成都等你。”
甘寧接過柳枝,拱手告辭道:“明公放心,某一定快去快回。”
言罷,甘寧和甘九兩人上馬,飛馳而去。
看著兩人的的身影越來越小,劉璋這才收回目光,他打量起路邊的垂柳,有不少處有折斷的痕跡。
折柳相送。
一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柳枝便被賦予了離彆送行的作用。
最出名的當屬灞橋送彆,古籍《三輔黃圖》記載:“灞橋在長安城東,跨水作橋,漢人送客至此橋,折柳贈彆。”
因為折柳相送盛行,在送彆最集中的灞橋,附近低矮的柳樹條都被隨手折光,以至於身高不夠都折不到柳枝。
坐上馬車,劉璋招呼一聲龐闕:“子滿,回城吧。”
“駕。”龐闕喊了一聲,甩動馬韁繩,開始回城。
劉璋將視線拉遠,成都城如同一頭洪荒巨獸趴俯在地上,自從秦並巴蜀以後,築造成都城。被派遣來的蜀郡太守李冰集南北水工技術之大成,修建都江堰,從根本上解決了成都平原的防洪問題。
成都城從此曆經兩千餘年,城址沒有移動過,城名沒有改過。
在漢武帝經略西南時,一躍成為西南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中平五年的時候,他父親劉焉剛到益州的時候,將州治移到綿竹,隻是因為初來乍到,沒有絕對的把握占據成都城這座曆史悠久的都市,索性移治綿竹,招撫東州人,積蓄實力。
等到初平二年,劉焉擊敗犍為太守任岐與從事賈龍,對益州有了絕對的控製權,後來將州治移回成都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說起來,自從秦朝修建成都城後,成都城便固定了樣式。直到武帝時期,以成都為中心,開發西南夷。大量官吏、軍隊來到成都。舊成都城已不適宜需要。
武帝元鼎二年,方才下令重築成都城。重築之城,將秦時小城、大城全部包括在內,又主要向北、向東拓擴。所謂“都門二九,四百餘閭。兩江珥其市,九橋帶其流”。
現在劉璋就正在經過萬裡橋,再經過江橋,經成都江橋門,便可入城。
少頃,劉璋一行人到達了城中,騎行在漢代的成都城裡,市肆、民居、宅邸規劃井然,鱗次櫛比。
道路尤為寬廣,修建平整,縱使是劉璋所用的四馬並行的軺車,行在這路上也是安穩無比。
劉璋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安定和祥和的古風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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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的劉璋,抬頭看了下天上太陽的位置,午時尚未到。
閒來無事,劉璋想了想,向彆院走去。
走在院外,院內有小孩子發出鈴鐺般的笑聲,以及幾聲叮咚清泉般的女聲,在炎炎夏日裡、給人一種甘冽的感覺。
小孩是他的兒子劉循,至於女聲,他大概猜到是誰了,劉璋推開門,一個宮裝少婦正在同一個小孩蹴鞠,那球是內部填有絲綿,外表用麻繩和絹搓成的繩子捆成球形。
見到來人,吳莧收拾了下因蹴鞠而褶皺的衣服,施禮道:“妾身見過使君。”
四歲的劉循看到父親,張開雙手,蹣跚著步伐,向劉璋奔來,邊跑邊高興的喊著:“阿爹。”
劉璋一把抱起自家這個粉雕玉琢的便宜兒子,轉過頭對著吳莧點點頭,示意道:“嫂嫂不必客氣,和過去一樣,叫我季玉就行。”
“不敢,使君初臨益州,以威重為先。”吳莧推脫了,如果是過去,她自是喊一聲季玉,可昨日劉璋殺伐李達的事,讓她意識到這位季玉叔叔,已然是益州的州牧了,威重無比,回話之間頭吳莧微微向右撇去。
就算吳莧偏著頭,劉璋還是一眼就看到吳莧右臉上,有著五道通紅的指印,縱使擦了多少脂粉,這等豔紅的印記也是遮擋不住。
吳莧,曆史上的蜀漢穆皇後,蜀漢車騎將軍吳懿的妹子,因為董扶那個神棍稱她有大貴之相,被他父親劉焉相中,嫁給了自己的兄長劉瑁,隻是跟著自己的兄長劉瑁可貴不起來,得等到劉備來到益州,嫁給了劉備,他這嫂嫂才貴起來了。
就現在的情形看,跟著他兄長劉瑁,不僅沒有大貴起來,還受到了劉瑁的家暴,讓劉璋對劉瑁多了一重鄙夷,內戰內行,外戰外行,收拾自己人算什麼本事。
想著最近多虧這位吳莧照顧劉循,同時看到吳莧臉上五道分明的指印,劉璋不由有些惋惜,開口道謝:“最近府中事多,我沒多少時間顧看阿循,多勞嫂嫂照顧了。”
“我那兄長,近來有些癡癲,行事令人迷惑,許是過陣子會好些,嫂嫂要不就在阿循的彆院暫居,莫去招惹他。”
“諾。”吳莧眼神黯淡的應了一聲,她知道劉璋的意思,劉瑁因為益州牧的事最近在氣頭上,對身邊的人非打即罵,躲著點好,但就這件事她不好多說什麼,劉瑁畢竟是她的夫君。
她扯開了話題:“聽說使君前幾日在市集上回護了一名小娘,還送了她一匹蜀錦。”
“是有這事。”傳的挺快的,劉璋點頭應下。
“使君可是有意這位小娘,按蜀地風俗,蜀錦向來當做定親之物。”吳莧詢問道,長兄如父,現在劉璋就劉瑁一個哥哥,她這個做嫂嫂的,少不得要為這位當使君的寡居叔叔相一位弟媳:“要是使君同意,妾身可以找中人做媒。”
劉璋腦海裡浮起那位黃小娘的樣貌,模樣是挺不錯的,但就看上去,隻怕十五十六的樣子,前世的記憶開始作祟,他立即搖了搖頭,矢口否認:“沒有,沒有,那位黃小娘太小了。”
在前世,黃小娘那般年紀隻怕還是在讀高中,劉璋可不敢有什麼妄想,或者說他感覺想想都是犯罪。
“太小了。”吳莧露出了疑問,隨機脫口而出:“使君是喜歡大一些,成熟點的”
話剛說出口,吳莧就覺得不合適,不由臉色緋紅,低眉順目了起來。
看著低頭的吳莧,讓劉璋想起了一句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吳莧抬頭欲解釋一兩句,但看到劉璋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臉蛋,臉色不由更加緋紅,又低下頭去了。
‘該死。’劉璋暗自腹誹了一句,他不是那種見到美女就挪不動腳的豬哥,他打量吳莧,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去觀察,看看吳莧究竟是有什麼魅力,讓號稱仁義無雙的劉備頂著和吳莧前夫劉瑁同宗的壓力,迎娶了吳莧為妻,一番觀察下來,不得不說吳莧的確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有國色之姿。
但劉璋覺得,以劉備的雄才,還不至於被美色所迷,劉備迎娶吳莧,更多的應該是為了拉攏蜀地的東州士人,這種靠結姻拉攏人的手段,很是常見,也非常有效。
將思路轉回當前,劉璋看著因羞意埋頭的吳莧,覺得自家應該改一改性子,穿越以來,他一貫覺得自己隻是這漢末時代的局外人,索性肆無忌憚的直視觀察起漢末的點點滴滴,卻是忘了麵前之人是他名義上的嫂嫂,其次就算不是,也不該如此直勾勾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