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立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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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自斬殺李達的甘寧痛快不已,今日仇怨今日結,他的明公殺伐果斷,鋤強扶弱,行事作風有類遊俠,指揮他動手殺李達,也讓他舒了一口鬱氣。

他看向倒坐在地上,神情呆愣的劉瑁,心裡吐槽了一句:‘膽怯如鼠的貨色。’聞人不如見麵,虧他以往聽人說這位劉瑁有其父之風,為人果敢,勇於任事,今日一見,不過是個繡花枕頭,比起自家的明公,不知差上多少。

居喪期間喝的如此酩酊大醉,還要觀看歌舞,人家不給就仗著公子的身份打死人家,真是不當人子,不當人主。

甘寧慶幸了一句,幸好是自家明公當了益州牧,若是劉瑁這種人當了益州牧,自家真不如回到巴郡,哪怕在巴郡種田也比在成都當郡丞好。

甘寧借著李達的衣服,擦拭了寶劍上的血跡,擦拭乾淨後,握著這柄劍打量著。

這柄劍劍身由玄鐵百辟鑄成,透著淡淡的寒光,斬下一具頭顱,劍刃不見半點缺口,劍身上刻有‘青鈞’二字,不愧是州牧裡的劍,真是把不可多得的寶劍,將劍入鞘,雙手平齊拿著,他呈向劉璋。

“興霸,若是喜歡就留著。”劉璋看出了甘寧對這柄劍的喜愛。

“多謝明公。”甘寧也不推脫,收回雙手,將寶劍掛在腰間。

是時候,該給府裡立立新規矩,劉璋看向抱著逐漸冰冷的王姑姑,還在悶聲痛哭的采薇。

這時龐靖也趕到了,他早上出府料理事情,聽聞兩位公子發生衝突,立即就趕了回來,一路上他對事情也大概了解了。

不止龐靖,府中的一眾小主事也都趕到了,這等事情若是外人,當避之不及,他們卻需要參與進來,蓋因這是府裡的事,關係到他們的身家性命。

“使君。”龐靖首先向劉璋行禮,他看了看現場,大概猜出了發生了什麼。

“靖身為主事,不能匡正手下人,讓宵小之輩肆意妄為,致使王姑姑殞命,靖有罪,請使君懲處。”

劉璋搖了搖頭,否認了龐靖的請罪:“龐叔,非你之過,這件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府裡的規矩大半是這麼壞的。”

這件事情,歸根結底,出在他的好兄長劉瑁身上,平素在府中裝模作樣的劉瑁,得知失去了繼承益州牧的機會,本心暴露,不敢將氣撒到劉璋身上,對著手下的奴仆非打即罰,再者就是李達這個口蜜腹劍的人在劉瑁身邊煽風點火,主仆二人狼狽為奸,致使王姑姑今日殞命。

片刻思索,劉璋對著趕來的眾人,下達了對這件事的最終處理:“李達好亂樂禍,挑撥是非,導致王姑姑殞命,如今本使君已將其就地正法,張三李四,以從犯罪認處,龐叔,你將這二人綁縛送到成都令董幼宰處,讓他處置。”

“另外龐叔,好生安葬王姑姑。”

“諾。”龐靖領下命令。

劉璋立下規矩,宣告眾人:“從今往後,府中大小事宜,皆由本使君處置,如若本使君不在府中,則由龐主事處理,尤其是賞罰之事,均需本使君或是龐主事批準。”

“諾。”一眾府內的小主事齊聲應諾,不敢有半點違逆。

他們清楚,州牧府的天變了。

離開前,劉璋低頭吩咐著龐靖:“龐叔,送我兄長去休息,這幾日就不要讓他飲酒了,做了這麼多荒唐事,閉門好好反思段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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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劉璋也就沒有了飲酒的心思,甘寧和甘九也知趣,借口收拾去巴郡的行裝告命而去,明日再來請辭。

獨自一人的劉璋又來到了後院亭台中,看著波瀾不驚的池麵,重重的歎了口氣,他心中的塊壘還未消散。

王姑姑的死,抵命一李達何足道哉,真凶是他的兄長劉瑁,可是他不可能讓甘寧一刀剁了劉瑁,戕害兄長的罪名太大了。

更何況現在劉璋就劉瑁一個兄長,雖然穿越過來的他對劉瑁沒什麼親情,但有些事,是做不得了,就算做,也要不留痕跡,讓外人察覺不出來。

“早晚。”劉璋下了決心。

他回顧穿越過來的這段時間,固然有歡心的時候,和古代大將甘寧把酒言歡,又和古代名士董和談論世事,欣賞漢代精彩絕倫的舞戟。

但也有不儘人意的地方,就比如今日的事,作為一個現代人,沒有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概念,也不會懂什麼上下尊卑的界限,不會任意責罰他人,對於枉殺他人這種事更是難以接受,王姑姑的死讓他久久不得釋懷。

劉璋也知道,封建時代就是如此,每個時代就有每個時代的印記。奴仆的身份地位在上等人眼裡就和貓狗一般,可以任意打殺,不用背負任何罪愆。

從東漢開國以來,漢光武帝就連續頒布詔令:‘殺奴婢的不得減罪;炙灼奴婢的按法律治罪,免被炙灼者為庶民;廢除奴婢射傷人棄市律。’

但終究起效甚微,東漢立國依靠的就是世家豪強,大族的地位根基深固,再加東漢坐上帝位的大半都是孩童,沒有威嚴和權利去製約世家豪強們,這就到導致世家豪強肆意妄為,寒門和奴仆的待遇日益降低。

想到這,劉璋不由苦笑一聲,就寒門和奴仆現在的境遇,或許稱得上是過去兩百年最差的時候,但未來呢,他們當前的境遇將是未來兩百年最好的時候。

展望未來,是三國,是兩晉,是南北朝。

寒門和奴仆在北方,是異族口中的兩腳羊,是予取予奪的魚肉,是掙紮在屍山血海中、異族鐵蹄下的乞活軍。

在南方,也好不到那裡去,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貴者恒貴,賤者恒賤,寒門和奴仆兩百餘年都不得喘息、不得出頭。

但士族們在南方有著如此優越的條件,一個個呢,寬衣大帽,塗脂抹粉,出門坐車,進門人扶。一個個都弱不禁風,走路都大喘氣。

南梁建康縣的縣令王複,在見到馬的嘶鳴後,嚇得直哆嗦,說道:“這哪裡是馬,分明是老虎。”

就這樣一群人,壓在南方普羅大眾身上兩百餘年。

劉璋知道士族豪門崛起、皇權衰落是未來大勢,士族最輝煌的時候,是王與馬共天下。

但士族配的上這一切嗎。

這些士族肩不能擔,手不能提,連馬都上不去,隻知道窩在中央耍心機、施詭計。把西晉弄垮了,他們拍拍屁股,渡江去了江東,把中原大地留給了異族。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劉璋想起了蘇洵六國論的話。

漢人從西周開始,春秋戰國,多少代豪傑英雄,暴霜露,斬荊棘,蕩平蠻夷,拿下的中原,漢武帝北擊匈奴,南平嶺南,西擴西域,東拓遼東,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的熱血,拿到的土地,這群士族輕飄飄的就扔了出去,到了南方就開始塗脂抹粉,不思進取。

士族掌握了權利,卻不想付出義務,隻想享受權利帶來的快樂,卻不想為這權利付出一分一毫的代價。

天下被這群士族糟蹋了兩百餘年,兩百餘年,響徹在中原大地上的是生靈不斷哀嚎的聲音。

‘怎麼能將天下讓給你鄙視的人呢。’劉璋質問自己,他的心態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圖個安穩,而是有所圖謀,欲做一番事業,改天換地。

他的目光這一刻,像是飄過了大巴山,越過秦嶺,跨過黃河,沿著太行山一路北上,再橫行過燕山,掉頭踏上中原,渡過淮河、長江,沿著長江逆流而上,經襄陽向北,到達千年古都洛陽。

‘這大好河山,不當喪於士族之手,淪陷於五胡鐵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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