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著豫省雞蛋灌餅招牌的小推車還在。
“老周,做5個,加王中王。你吃不吃辣條?”
“辣條就算了。”範兵兵搖了搖頭。
“過來了?你是畢業了吧,好久都沒有見過你了,都交女朋友了啊。”
係著粉色小方格圍裙,胸口還有隻哈嘍kitty的中年老板老周和善地說著,揉麵的妻子也側身看了一眼來人,笑了一下。
“是啊,06年就畢業了。”楊靈越也笑著點了點頭。
範兵兵則是笑的眼睛彎了彎,挽著楊靈越的胳膊更緊了一些,一副我們很幸福的樣子。
“般配,姑娘漂亮。”老周笑嗬嗬地寒暄著。
楊靈越指了指全副武裝地範兵兵哈哈大笑。
“不是,老周,你說話又不打草稿了,這哪兒看出漂亮的。”
範兵兵晃了晃楊靈越表達不滿,隨後笑著說:“老板您真有眼光,大家都說我倆可般配了呢。不好意思哈,我感冒了。”
老周伸起油汪汪的右手,比了個大拇指。
“姑娘大氣。”
逗得範兵兵前仰後合地,楊靈越也不清楚有那麼可樂嗎?
楊靈越談興很濃,和老周聊著之前學校發生過的趣事,範兵兵一旁津津有味地聽著。
結賬走人,範兵兵說:“老板不認識你啊,嗯...我是說他不知道你現在是個大導。”
“哈哈,彆說我,說不準你拉下口罩,他們可能覺得你眼熟,是個明星,但不見得能想得起你的名字來,即使想起來也是‘金鎖兒’。”
“討厭啊你。”
顯然範兵兵對於“金鎖兒”這個稱呼還是有些敏感的。
遞給蔣榮餅後,楊靈越又走向馬路對麵的炸串店,或是對範兵兵說,或是自言自語。
“老周這樣的人代表了中國絕大多數人,他們不關心什麼文藝界,娛樂圈,他們隻關心他們自己的生活,而且努力生活著。
他們是這個國家的地基,卻又是失語者。但他們不需要憐憫,更不需要被讚美。”
範兵兵點了點頭說:“我今天弄明白很多五代、六代導演們以前為什麼拍那些容易獲獎的片子了。”
楊靈越很驚訝,鼓勵的看向範兵兵示意她說下去。
“也是我團隊裡的一位同事今天和我說的。
因為他們和咱們一樣都是城市裡的人,突然停學去村子裡勞動,肯定是有怨氣的,一旦有了這種情緒,他們看到的人和事,自然處處不好。但又無力改變,可不是怨氣衝天嘛。
等回了城,回想過去,他們創作的傷痕文學作品和影視劇中,隻要是管理者一定是不通情理和邪惡的,村民是愚昧且無知的,鄉村是肮臟的,村姑是自願獻身的。
可是農民在這片大地上存在了幾千年了,他們隻不過是幾年而已。要說怨氣和不滿,他們是沒什麼資格說的。”
正在往筐裡放串串的楊靈越更驚訝了,範兵兵能有這麼一番見識,放在十幾年後,也是很難得的,看到身後欲言又止的蔣榮,不禁失笑。
“老蔣,想說什麼就說。”
蔣榮張了張嘴說:“範小姐說的很好。”
範兵兵聽到這個楊靈越身邊黑臉漢子誇她,眼睛又笑彎了。
楊靈越就這個話題繼續說:
“文學或者影視作品,對於社會的影響是非常有效的,而且是潛移默化、不知不覺中發生的。比如一個農民稱呼的變化:
沒糧食吃的時候,叫農民為農民爺爺;
剛有糧食吃的時候,叫農民為農民伯伯;
糧食夠吃的時候,叫農民為農民兄弟;
糧食有剩餘的時候,叫農民為農民工;
吃撐了以後,叫農民為鄉下人。
天道輪回,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範兵兵想了一下說:“還真的是,就像前一陣子《集結號》,人們最後討論比較多的是個稱呼問題,我看大部分人現在都在說這是上綱上線。”
“老蔣,你是當兵出身,你們部隊一般是怎麼稱呼的?”
蔣榮沉吟了一下說:“正規場合一律稱同誌,私下裡就比較隨便了,不過也是兄弟居多。嗯...我在部隊的時候經曆過一次整風,其中一項就是稱呼,要求是:
看軍銜,下級遇到上級,知道的就叫職務,不知道的就叫首長;
遇到同級或者下級,一律稱呼同誌;
嚴禁哥、兄弟之類的稱呼。
當時我們團裡有個連隊作風散漫,連長被一擼到底,通報批評,因為他平時讓人叫他哥。當時的評語是這個連長帶頭搞軍閥作風、土匪習氣。”
隨後串串炸好,楊靈越接過,一眾人返回車裡,大冬天的肯定不能在外麵吃的。
範兵兵拿了一串蘑菇邊吃邊說:“我看有的觀點說《亮劍》李雲龍那樣把戰士當兄弟帶,戰鬥力是晉西北裡所有部隊最強的。”
“說這話的人不是蠢就是壞,要是按照這種說法,那麼張宗昌的部隊該是天下第一了。他們不懂什麼是真正現代化的軍隊,自三灣之後,我軍就是了,因為戰士們知道自己為何而戰,戰鬥力才會那麼強。
你看那些好萊塢啊,西方電影裡,經常出現什麼戰場創傷後遺症,得這個病症的士兵往往都是有一些良知的,沒良知的人一萬年也得不了。
都21世紀了,他們還在搞屠殺那一套,不是槍械設備先進了,就是現代化軍隊。”
咬著雞蛋灌餅的蔣榮說一句:“老板,還是有的,嗯...出過任務,發生一些事情後,還是要做心理評估的,不過我遇到的基本都很快調整過來了。”
“好吧,我說話不嚴謹了。”
楊靈越笑了一下。
說話間,回到了酒店,餅與串還溫熱著。
今天出去這一會兒的功夫,範兵兵覺得自己更了解了一些麵前這個男人,她很喜歡這樣。不過她也猜到了些什麼,她是親身經曆並見識過韓毅那幫人在網絡上是如何操作的。
“《集結號》的事情,是不是你....”
“是。”
範兵兵點了點頭:“哦。”
然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