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念頭寄生
若是換成以前的杜乘鋒,很可能完全察覺不到這份異常。
但如今的杜乘鋒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正在進行著修行的他早已習慣了,隨時審視自己心裡冒出來的想法——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第一時間察覺到,眼下心中升起的這個念頭,實際上不是他的。
畢竟他如今其實就兩個想法,一個叫修行然後變得更強,另一個叫變強了之後過幾天安生日子,或許說起來多少顯得有點胸無大誌,但杜乘鋒也從不否認,自己想要的其實就是這點東西。
隻不過即便這點小事,在這個見了鬼的唯心世道裡也很難做到,所以他才會不斷地走下去,一直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至於像是“人人如龍”這樣的宏願……聽起來是很不錯,但對於他來說,卻多少有點大過頭了。
“應該是從那香頭的記憶裡看到的吧。”
杜乘鋒嘗試著總結這個念頭的來源。
不過這個說法,其實有點站不住腳。
宏大的願望,一聽就很厲害的想法,他之前也不是沒在彆的對手身上見過,但見過歸見過,他也不會自己生出想要跟著做的念頭——可唯獨這次是不同的,在心中升起這個念頭之後,他居然真的覺得這個想法很有道理,甚至一度想要也跟著做上一次。
並且這件事情細想起來還真是可行的,畢竟在這個見了鬼的唯心世界裡,隻要想到就真能做到,換句話來說,這裡不是什麼唯物世界,也不存在“資源有限”這個限製,隻要人們想做到,那就真的可以人人如龍。
“難怪,難怪我之前看那縣令這麼不順眼……”
杜乘鋒不禁想起了,自己之前對縣尊行為的反感,這種反感其實多少有點沒道理,畢竟那縣尊做的事情,不管是從縣尊自己的角度,還是從眼下這個世道的角度,其實都沒什麼毛病。
畢竟不管再怎麼說,那些教書先生終究還是縣尊花錢請來的,而那些百姓們,也是很樂意去學習讀書識字的——至於教授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有用,這對於縣裡的百姓們來說還真不重要,他們隻需要知道自己能學會識字,甚至能學會念書,甚至還能將這份知識傳給子孫後代,這就足夠了。
對於縣尊來說,這就更是好事了,從名聲角度,這算是教化萬民,從實際角度,這些百姓們把時間都花在了學習上,也就沒工夫去燒香了。甚至來說,這還能有效壓製本地煞氣高手的產出,畢竟大夥的時間都拿去讀書了,也就沒幾個人會有空拎刀子砍人了。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是贏了好幾次。
唯獨從杜乘鋒的角度來說,他很難接受。
“知識怎麼能是假的呢?”
即便早已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杜乘鋒還是有點難以接受,畢竟在他的認知裡,教肯定要教點真東西才對,像這種教一堆沒用的東西來浪費彆人時間的行為,在杜乘鋒眼裡跟謀財害命也沒區彆——甚至可以說,這縣尊就是在用軟刀子殺人,隻是整個過程被放大到了幾十年而已。
“還是要教點真的……”
心中那股念頭如同大樹一般瘋漲,杜乘鋒一時間竟也有些按捺不住。
又或者說,根本沒必要按捺,畢竟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這念頭是沒問題的。
人人如龍有什麼問題?這世間就該人人如龍才對!每個人都有本事,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覺悟,這不是極好的事情嗎?
“又或者說,人人都如龍了,那人與人之間,也就真正平等了。”
想到這裡的杜乘鋒不禁連連點頭。
是了,就是這樣,就該是這樣,人就是人,不存在什麼高低貴賤之分,每個人都能憑自己的努力得到收獲,這就是最大的公平所在。
“公平!對!公平!”
這一刻的杜乘鋒已經不再去留心那個念頭了,又或者說,那個念頭早已化作了他自己的念頭,就像之前的那個香頭一樣,他也已經認可了這份人人如龍的理念。
隻是和那個隻知道借此牟利,也沒什麼想法和行動力的香頭不同,杜乘鋒這邊不管是想法還是行動力,都充足得很。
“想要把這個想法做下去的話,隻靠超凡的力量未必能行。”
決定做下去的杜乘鋒馬上便開始了思考,而在思考之初,他第一時間否決了使用超凡力量的想法——畢竟超凡力量這種東西真用起來,未必會做到他想要的效果,更有可能出現的,反而是之前濟水鎮時候的場景。
也就是大夥都把他當作神仙來拜,畢竟使用了超凡力量的他,在普通人眼裡確實與神仙無異。
但這也就失去了他想要做的本意了,畢竟他想要的是人人如龍,又不是自己去成佛作祖。
“更何況眼下這也是在修行,要克製一下自己……算了,總之先把人手拉起來!”
這樣想著,剛出了縣衙的杜乘鋒一拍腦袋,又直接返了回去。
他要找縣尊那邊要個名頭,就說自己要招一批人訓練一下,當成捕快來用——當然,這隻是名義上的說辭,實際上的話,這就是在跟縣尊請來的那幾個教書先生搶人。
先搶到一點人教一下,剩下的再說剩下的。
雖然平日裡杜乘鋒往往都是一副憊懶的樣子,可一旦確定了要做的事情之後,杜乘鋒動起來的速度就堪比迅雷閃電了。
杜乘鋒這邊是正在跟縣尊吵著要人,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遠方的沙漠之中,殘破的黑虎星君也正在艱難的前行著,踐行著他自己的願望。
黑虎星君最大的願望當然是複活,然後狠狠的報複那個三番兩次針對自己的火德星君,不過在完成複活之前,他卻要先完成一個前輩高人的考驗——眼下穿越這片沙漠,就是對方的考驗之一。
“如果你連這點實力都沒有,那出去也是送死。”
黑虎星君還記得,那位不知名的前輩是這麼說的。
前輩的話其實沒錯,又或者說,對方僅僅隻是殘軀都已經是整片沙漠,這種等級的大能,就算說的是錯的,那也一定會是對的——畢竟普通人隻能理解現實,但強者卻能改變現實,而到了這種等級的大能麵前,現實甚至都要主動為它讓路。
就像現在這樣,明明黑虎星君都已經記得自己走了十來天了,可他依舊沒有看到這片沙漠的邊緣,眼前依舊是一望無際的黃沙,這片沙漠仿佛無窮無儘一般。
就算再大的沙漠也不可能真的無窮無極,唯一的解釋,就是現實在為那位前輩高人讓路。
本不該存在於世間的沙漠眼下就擺在他的麵前,僅僅隻是因為那位前輩高人想要對他進行一次考驗。
“這種手筆……”
明明身子都已經碎得殘破不堪,甚至可以說隻剩下了半個腦袋,但黑虎星君卻愈發地心潮彭拜。
隻要撐下去,隻要撐過這份考驗……前輩高人是不會放棄他的,他一定能做到的!
“你倒是有骨氣……那就給你點好處。”
就在這黑虎星君咬牙繼續堅持的時候,那聲音卻再一次響起了。
緊接著,漫天黃沙,對著黑虎星君席卷而來。
撲麵而來的沙暴瞬間便將黑虎星君卷入其中,將隻剩下半個腦袋的黑虎星君吹得手忙腳亂——如果他真的還有手腳的話。他明明記得自己的手腳都已經被那該死的火德星君砍掉打碎,封在了天南海北,怎麼突然就……
“……咦?”
黑虎星君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是了,手掌,他的手掌回來了。
隻不過這手掌卻並非是他原本的手掌,而是由黃沙所凝聚而成的粗糙手掌,包括腿也是,身子也是——當他抬起手的時候,他甚至摸到了自己缺失的另外半個頭,隻是這半個頭也仍舊是由流沙所化。
“這是……”
黑虎星君久違的活動著身體,哪怕僅僅隻是一副流沙身體,但就算隻是一堆沙子,也比他之前那殘破不堪的樣子要強了太多。
這簡直……
“這是你用堅持換來的回報。”
那聲音再一次開口了。
“你通過堅持證明了你的意誌,證明了你有資格出去,起碼現在的你,確實已經有了報仇的可能了……不過伱想沒想過,要怎麼報仇?”
“殺了他們!”
黑虎星君的回答言簡意賅。
“都得死!”
“哎,你這就落了下乘了。”
聽到黑虎星君回答得居然如此乾脆,那聲音不禁歎息一聲。
“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難怪你會……動動你的腦子,你能殺得了他嗎?他能殺得了你嗎?他若是真能殺得了你,你還會是現在這樣?”
“吾……呃。”
黑虎星君噎在了原地。
好像,還確實是這樣。
剛才的他被恨意蒙蔽了頭腦,所以本能的就想要殺了那火德星君來複仇——但眼下稍微冷靜下來之後,他也已經意識到了,打打殺殺這種事,或許對凡人有用,但就像那火德星君殺不了他,隻能用這種方式折磨他一樣,他其實,也沒辦法真正將那火德星君殺死。
他能做到的最好結果,也不過就跟現在火德星君對他做的一樣,將其大卸八塊,然後分彆封在大江南北,等對方哪個零部件複活了,就追過去再打死封起來,再複活就再打死,如此循環。
直到他們兩邊哪一方玩膩了這個貓鼠遊戲,,又或者說他們其中一邊實在是撐不下去了,這場爭鬥才會宣告結束。
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隻是這種程度,還是太便宜那火德星君了,這明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你看,你其實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聲音再一次開口了。
“就像你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對你下手一樣。”
“為什麼要對吾下手?”
黑虎星君被問得愣住了。
“難道不是因為那火德星君他壞?”
“壞?”
那聲音明顯也愣了一下,緊接著話語間卻多了幾分笑意。
“你這解釋倒是有意思,確實是因為這些天上的星宿太壞了……彆這一副表情,又不是在罵你,更何況你就不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會被戮害嗎?”
“到底是為什麼?”
黑虎星君被問得愈發迷惑了,畢竟火德星君對他下手的時候實在是太過迅捷,他甚至根本都沒想到火德星君會突然對他下死手。
大夥都隻是下到凡間來曆練而已,至於搞這麼凶殘嗎?還非得把他大卸八塊,讓他永世不得翻身……這是有多大仇怨,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
“像對你用的這種戮害方式,其實不太常見,尤其是這種要把你打到永世不得翻身的樣子,隻會是一種情況。”
那聲音再一次開口了。
“這種情況就是,你對凡人展現了你超凡的力量,你讓凡人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你打破了這些所謂的星宿對於知識的壟斷,所以你必須死,必須永世不得翻身。”
一番話說下來,黑虎星君聽得瞠目結舌。
居然……是因為這個嗎?
那火德星君對他下手,就是因為這件事?
他不是沒想到過這個可能,但當這個可能成真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畢竟這種事沒道理的,什麼知識的壟斷,什麼永世不得翻身……哪個大能不是從凡間升上去的,凡人又怎麼可能真就對他們一無所知,偶爾被看到一點,這又怎麼了?這就該死嗎?
不過聽這前輩高人的意思,好像是話裡有話?
“前輩。”
想到這裡,黑虎星君不禁下意識地開口。
“您怎麼對這些這麼清楚?難道說您也……”
“是啊,我也是一樣。”
那聲音歎息一聲。
“那個時候的我本以為,這世道應該是人人如龍才對,知識就應該傳播出來,人人都該有獲得力量的機會……直到那一場可恥的背叛。”
說到這裡,那聲音開始咬牙切齒。
“那是一場可恥的背叛,他們壟斷了前進的路途,他們飛到天上,然後把我封在地下……”
“該死的是他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