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秋天在快龍的感知中,是從莉雅逐漸變得衰老之後,最為漫長的一個秋天。
在它就像是曾經的莉雅那樣,不計代價的照顧下,三隻迷你龍們進化成了哈克龍。
由快龍最初收留的小粉,也就是異色的哈克龍為首,它們也擁有了自保的能力。
這讓快龍平時也能更加安心的將生活重心,放在照顧行動逐漸變得不便的莉雅身上。
隨著時代的飛速發展,快龍所工作的郵局漸漸式微,隻能收攏業務,憑借「快遞」這個業務存活下來。
這其實對快龍而言並沒有什麼變化,無論是作為王牌郵遞員還是王牌快遞員,它都是郵局裡不可替代的存在。
能在一天以內將快遞送往這顆星球的絕大部分地區的能力,甚至逐漸成為了郵局的招牌特色。
這對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衰老,反而更加強大的快龍而言。
即便它做到這樣的事情越來越輕鬆了,但它還是逐漸喪失了工作下去的動力。
快龍不確定是因為沒有莉雅陪伴的工作已經對它沒有了吸引力。
還是因為在某一次空運發去豐緣地區的快遞後,快龍帶著豐緣地區特產的「釜炎仙貝」興衝衝地回到家裡時。
卻被鄰居告知莉雅不小心摔倒了,還好被他們發現了並及時送往醫院進行治療,目前正在醫院裡躺著時,陡然而生的那種極為複雜的感覺所影響。
雖然郵局再三挽留,但快龍還是選擇辭掉了工作,全身心陪伴在了莉雅身邊。
離開醫院後,莉雅的身體狀態變得遠比不如從前,快龍大多時候都陪伴在莉雅身邊,偶爾才會去一趟大鍋湖。
也是在這個秋天,帕底亞地區終於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寶可夢聯盟。
快龍清楚的記得,滿臉皺紋,麵目慈祥的莉雅指著電視機上那個叫做也慈的,還很青澀的年輕女性說,她相信也慈會帶領著帕底亞地區變得更好,更加繁榮昌盛。
她衷心期望著那一天的到來。
後來也如莉雅所期望的,在帕底亞寶可夢聯盟成立後,那些莉雅年輕時不敢奢求的福利一步一步的變成了現實。
快龍還記得。
平時莉雅坐在窗台邊的搖椅上,眺望著外麵那些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匆匆而過的身影時,視線總是會凝聚在他們手上那顆嶄新的精靈球上,嘴角勾勒出滿足的笑容。
就像是她曾經的願望終於由這些孩子替她實現了一樣。
幾年過去了。
在快龍的精心照料下,莉雅的身體養好了許多,不像是前幾年那樣幾乎見不得風,已經能在晴朗的天氣裡,坐在輪椅上,被快龍推著在外麵溜達一圈了。
還有一個好消息是,在例行前往大鍋湖與哈克龍姐妹們團聚時。
快龍跟一隻遷徙途中路過大鍋湖的龍係寶可夢看對了眼,共同孕育出了一顆精靈蛋。
在快龍看來,這一次的相遇就像是人類世界中類似“露水情緣”一樣,短暫的時間裡在一起,留下了代表生命延續的後一代,然後又分離罷了。
在猶豫再三後,快龍認為照顧莉雅已經耗費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選擇將自己的孩子,那一顆精靈蛋交給了自己信任的哈克龍姐妹們照顧,並沒有將其帶回家。
或許是精靈蛋裡的新生命有些怕生,或是有些慢熱吧。
在這幾年裡它並沒有立刻孵化,而是一直保持著蛋的狀態。
像是在沉澱自己,又像是在等待著某個孵化破殼的契機。
這種情況對第一次孵蛋的哈克龍們和快龍來說顯然是超綱了,不過通過它們那些刻在基因裡的本能進行判斷的話,這種情況雖然罕見,但問題其實不大。
像是哈克龍姐妹中的粉色哈克龍,在它模糊的記憶裡,它就在精靈蛋裡大概待了比另外兩隻哈克龍更長的時間,最後才破殼而出的。
這種慢熱的問題對其他寶可夢的精靈蛋而言或許可能是致命的情況,畢竟精靈蛋內的營養有限,在耗儘前不離開精靈蛋,就有可能出現死蛋的情況。
但對快龍它們這支種族來說,這些事情都不算事。
與快龍結合的那隻龍係寶可夢也是一個遷徙族群的首領,在父母都很強大的情況下,精靈蛋蘊含的營養本就比尋常精靈蛋要更多。
再加上迷你龍可是能通過沉降下來的殘羹剩飯成長的寶可夢,在精靈蛋裡慢熱一點,其實也沒多大的問題。
哈克龍們和快龍乾脆經常圍在精靈蛋身邊,以自己的氣息和能量溫養著精靈蛋,這樣裡麵的孩子雖然在精靈蛋裡待的時間久了,可等它誕生的時候,也會獲得更快的,超越本身種族的成長速度。
又是一年秋天,在這個豐收與枯黃相伴的季節。
快龍照例在探望了哈克龍姐妹們還有自己的孩子之後,帶著從大鍋湖旁精心采集的花朵,返回承載著自己諸多記憶的家中。
——但這一次,它卻看到臥床許久的莉雅站了起來,還為自己準備了跟它記憶中一樣的午餐。
再怎麼懂得人類世界的事物,但寶可夢本質上還是心靈純淨的生物。
即便快龍的潛意識在瘋狂預警,但它還是一廂情願的認為,在自己的照顧下莉雅的病痊愈了,她的身體又好了起來。
後來快龍才知道,打從一開始莉雅就沒有得病。
幾年前摔的那一跤隻是讓她的身體素質虛弱了一些,在快龍的照料下,莉雅的身體狀態其實相當的健康。
——無法違抗的,隻是時間罷了。
這天夜裡,快龍又像是曾經與莉雅初遇,還是哈克龍時那樣跟她擠在了一張床上。
快龍小心翼翼地蜷縮著身體,不讓自己身體的重量帶給莉雅負擔,並儘量用自己最為柔軟的腹部支撐著側躺在自己懷中的莉雅。
就像是幾十年前,粘人的哈克龍纏繞在滿臉無奈和縱容的少女身上那樣。
或許在那個時刻到來時,每個人心中都會隱隱有所預感。
莉雅一夜未眠,抱著快龍肥嘟嘟又柔軟的腹部,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事情,回憶著曾經她跟快龍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她還說,看快龍今天的午餐和晚餐吃得這麼開心,那她明天也要努力為快龍準備一桌豐盛的午餐和晚餐。
漸漸地,或許是累了吧,莉雅閉上了眼睛,陷入深沉的夢鄉之中。
快龍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直到日上三竿。
在確定了莉雅的氣息很平穩,隻是睡得很香之後,快龍小心翼翼地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離開了床鋪。
今天它有一件事情要去處理,是曾經郵局一個很照顧它和莉雅的人的拜托,快龍不好拒絕。
它需要將一封信送到帕底亞地區的一角,以快龍的飛行速度一個小時不到就能解決,它還是接下了這個任務。
快龍帶著信件飛走時卷起的微風吹動著窗邊花瓶中插好的花朵,又吹落了院子裡那棵老樹的最後一片枯黃的樹葉。
可等快龍送完信,興致衝衝地回到那熟悉的房子時,等來它的卻不是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
屬於快龍和莉雅的小家門前,此時圍滿了左鄰右舍。
而其中作為鄰居的,跟莉雅一直很親近的那個小孩卻抱著降落的快龍,哭著說一些快龍聽不太清楚的話語。
快龍從中艱難的提取了一些信息。
就在它離開後不久,小孩拿著橘子學院的錄取通知,興衝衝地想要跟對他一直很好的莉雅奶奶分享這個消息時,卻發現對方睡得很香,甚至聽不見敲門聲。
小孩隻是以為莉雅嗜睡了一些,便沒有在意。
還是在他回家跟長輩講了之後,鄰居有些在意所以又過來瞧了一眼後,才發現的不對勁。
等他們翻窗進入家中時,才發現對方嘴角勾著一抹清淺的笑容,沉入了長久的睡夢之中。
後續的事情快龍就記得不太清楚了。
它隻知道自己似乎跟個提線木偶一樣,參與了鎮子上鄰居們一齊舉辦的葬禮,呆滯的望著裝有它心尖上那個人的木盒子被埋入土中,石製的墓碑豎立,而它昨天從大鍋湖旁的花田裡采回來的花朵正靜靜靠在墓碑之上。
一切被它刻意回避的事實攻擊著它的心防,在鄰居們的驚呼聲中,快龍飛離了葬禮現場,如同一顆流星般墜落在大鍋湖裡,又被察覺到它的氣息而趕來的哈克龍們帶回了湖中島上。
快龍渾渾噩噩的在大鍋湖裡生活了一段時間,因為它不常跟哈克龍們聊起自己那邊的事情,它們也不明白快龍是怎麼了。
漸漸的,快龍恢複了過來,平靜的對哈克龍們說,它要外出一段時間。
對哈克龍們來說,快龍經常這樣,所以它們也不覺得奇怪。
讓它放心把精靈蛋交給自己照顧後,哈克龍們目送著快龍離開了。
可從這一天起,快龍就再也沒返回過大鍋湖了。
快龍不相信鄰居們跟它說的那些事情,它認為莉雅隻是瞞著它出門旅行了,就像是它和她無數次暢想的那樣,在旅行中走遍帕底亞乃至其他的地區。
莉雅一定正在世界的某處等著自己找到她。
這樣想著的快龍開始了孤身一龍的旅行。
直到在它也不清楚時間的某一天,它遇到了一隻渾身散發著強大氣場的人形寶可夢。
對方盯著自己看了許久,旋即用冷漠的聲音緩緩說道:“你快要崩潰了啊。”
快龍不理解對方的意思,隻是想著莉雅此時應該還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打算轉身離開。
或許是一絲惻隱之心在作祟吧,人形寶可夢以強大的精神念力束縛住了快龍,並用通知般的語氣說道:“反正這樣下去你也會壞掉的,不如來當我的信使,為我所用。”
“與之相對的,我也會讓你活在對你而言,可能會是救贖的幻影之中。”
對方話音落下的瞬間。
屬於快龍的世界,又出現了一道光。
望著那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屬於那個少女的身影。
對方捧著自己采來的那一束花,笑得像是曾經自己在病床上醒來初見少女時那樣美麗。
注視著這一幕,那人形的寶可夢沉默幾秒,發出一聲冷哼。
“從始至終,壽命不對等的存在之間的關係,不過是徒增傷悲罷了。”
“從一開始不結下緣分,明明就不會受傷了。”
記憶在此中斷。
屬於快龍首領的回憶,也停留在了那個秋天。
在蕾冠王的幫助下,羅牧將自己曾經從超夢那裡獲得的,屬於快龍首領的記憶傳輸給了從南帕底亞海返回的卡璞·鰭鰭。
在他的了解中,快龍首領和莉雅曾經生活的那個小鎮現在已經荒廢,住在那裡的人也早就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
雖然他和快龍、哈克龍們去確認的時候,墓碑還好好保留著,隻是雜草叢生而已。
但在經過考慮後,他們並沒有直接把快龍首領帶去那裡,而是等待著機會,試著能不能先通過卡璞·鰭鰭的霧,或是時拉比的穿梭時空能力,來解開快龍首領的心結和執念。
通過快龍首領的記憶,羅牧猜想它最遺憾的事,應該是沒有好好的向莉雅告彆,並且從始至終選擇了自欺欺龍。
甚至在那個秋天,它也沒有陪伴莉雅走過生命的最後時刻。
種種遺憾無法彌補,快龍首領又不肯接受莉雅已經逝去的現實,所以它的精神開始出現了問題,獨自離開了帕底亞地區,滿世界尋找著那「不存在的腳印」。
“唻鰭”
閱覽完所有的記憶之後,卡璞·鰭鰭的表情變得複雜了一些。
誠然,作為掌控有著神奇力量迷霧的守護神,它見慣了生離死彆,曾經也有無數不能忍受陰陽兩隔的人祈求著它的力量,想要再與逝去之人見上一麵。
這些人之中,卡璞·鰭鰭往往不會予取予求。
它曾經是一個不喜歡人類的守護神,厭惡於波尼島的自然遭到開發。
故而無論故事多麼感人,它也會隨著心意設下考驗,冷眼旁觀著那些人掙紮。
興致來了的時候,它才會展開迷霧。
但在經曆了許多事情後,卡璞·鰭鰭變了許多。
現在它對於這樣溫馨中又帶有悲傷的故事有了充分的共情感。
卡璞·鰭鰭的目光落在被蕾冠王的力量影響,恢複著片刻的清明,正希冀地望著自己的快龍首領身上。
卡璞·鰭鰭閉上了眼睛。
既然自己掌握著這份力量,那就要畏懼、尊敬著這份力量。
不到特殊時刻,它不會再次開啟那片迷霧。
但快龍首領與莉雅的故事打動了它。
不可結緣?
不!
自己有著能彌補這份遺憾的力量!
就像是反駁著記憶中,超夢所說的話一樣。
卡璞·鰭鰭張開了濃鬱的潔白之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