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比小姑娘還白
傅應絕的眼睛,瞳仁很淺,再加之眼弧狹長,半耷不耷地看你一眼,就像是將人攝住了一樣。
很少有人敢近距離直視他的眼睛。
可這和尚卻是奇了怪,非但不怕,還看得入神。
“嘶——”
他像是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樣,一見傅應絕就倒吸一口涼氣。
眼中隱有震動之色。
傅應絕眉骨微動,無聲地繼續同他對視。
他倒是要瞧瞧,這和尚能看出些什麼來。
誰知——
和尚嘖嘖稱奇,竟是說——
“這人,這人——比小姑娘還白。”
話音一落,院子裡落葉可聞,靜得有些詭異。
傅錦梨小嘴都張成了一個小雞蛋,當真仰著胖臉去看自己那比小姑娘還白的爹。
可是爹太高,隻能叫她看見半截白皙的下巴頦。
傅應絕麵無表情地撩起眼皮,額角的青筋極隱忍地跳動一瞬。
卻咬著牙笑起來,溫和道,“你再瞧瞧,仔細瞧瞧。”
極具蠱惑,和尚還真磨磨蹭蹭地又看了過去。
眼睛一動一動半晌,也是如他所說的一般認認真真的瞧起來。
不光臉,眼神都快將傅應絕給扒了。
神色也是越來越沉重,就當旁人以為他真看出些什麼來了時,他卻迅速地搖了頭。
“你——不行,你這樣的賣到外邊賺不了錢。”
一看就曉得是個龜毛男人,一身皮肉比小姑娘還白,枉自長這麼大高個兒,怕也是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
和尚自覺自己的評價說得十分客觀,沒有半分是胡扯出來的。
傅應絕卻忽地輕嗤出聲。
寬肩窄腰,身高腿長的男人,淺淡勾唇的時候十分迷人。
本是伶俐的如出鞘寒鐵,可手裡牽著個軟乎乎的團子,就覺得人十分柔和起來。
而此刻,柔和的男人一笑之後就落下了嘴角。
從傅錦梨的角度,也隻能見他猩紅的唇輕扯,不疾不徐地道一聲:
“取劍來。”
“殺了~砍掉,壞蛋砍掉!”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接了一句話,小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
隻是那胖臉再猙獰也凶不到哪裡去,隻是顆齜牙咧嘴的團子罷了。
父女倆,上一瞬如清風拂麵,下一瞬就開始喊打喊殺。
蘇展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很是淡然。
這就顯得一撅腿從地上跳起來的和尚有些大驚小怪。
“彆殺彆殺!武夫歹徒!怎麼莫名其妙的你們這群人,關我乾嘛,我清清白白一大和尚!”
咋咋呼呼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周意然嘴裡能口斷天機的人。
若不是他周意然嘴裡說不出半句話,傅應絕都要懷疑事情的真假。
那邊和尚還在自言自語地抱怨,小眼神好不委屈。
麵前這男人張嘴就要提劍,脾氣也是忒差!
還有他旁邊兒那小孩兒——
那小——
和尚的目光總算是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傅錦梨身上。
小姑娘唇紅齒白地,睫毛彎卷,瞳孔黑汪汪,可裡頭卻若有若無地閃現些墨藍之色。
不明顯,很容易叫人忽視,就算注意到了也隻當是陽光照射下的恍惚。
小孩兒注意到,還衝他咧嘴一笑,好不乖巧。
和尚眼波機不可查地一顫,又迅速移開。
繼續裝作若無其事道,“我瞧你們身份也不簡單,可彆為了我這一塊臭膏藥臟了手,哈哈哈,快快放我離去,待我我回了廟裡,定是唱念做打坐打,在佛祖麵前道謝於諸位。”
裝呆賣癡,瘋瘋癲癲。
傅應絕若是信了他的邪,那才叫癡長這二十好幾的年紀。
不過他不願意說,傅應絕也不見得想聽,側了側頭,就有士兵上前來。
吩咐道,“關起來。”
眼皮撩起,看向左右掙紮著的和尚,無動於衷,甚至還要掀唇玩笑似地警告。
“彆想跑,我能逮到你的。”
和尚最後也隻得消停下來,安安分分叫士兵帶走了。
隻是走出去幾裡地了,他忽然就回過了頭。
那對站在院子裡的父女倆已經看不到身影,那棟小院子也從視線裡慢慢移出。
“看什麼呢!”
士兵見他望得出神,眼底很深,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
當即就將他身子轉回來,嗬斥一聲。
和尚也連忙回神,又掐科打諢地鬨起來。
此是大事在即,傅應絕也分不出手來找他的麻煩,隻叫人嚴加看管,待事了,有他好一通鬨的。
處理了這一茬,傅應絕就毫不客氣地將傅錦梨扔給了小全子跟竹青。
看著案上的堪輿圖跟淮川的簡易地形盤,他肚子裡的黑水自動就開始咕嚕咕嚕冒泡。
喚了人上來,吩咐道,“讓人將庫房裡的東西拉出來,套上車,追上周意然。”
庫房裡放的東西,全是都是傅應絕這一路走來的戰果,滿滿當當大大箱大箱的藥材鐵器。
一多半都是裴風“慷慨”相送。
而另一頭的周意然也順利地入淮川境內,不出兩日,就能入城。
門戶大開,又眼線全無,就算是敵軍大營,對他而言也如入無人之境。
但是雖說兩人沆瀣一氣,也不能全然鬆懈,表麵功夫還是得裝上一裝。
大軍就駐紮在行雲崗下,山上土匪也不能閒著,三五不時就拎著棍棒,下山去裝模作樣地鬨一通。
那邊也得配合呀,軍陣架勢擺開來,呼呼嗬嗬兩下,就當是練兵了。
好幾萬人,那聲音出來可不是小動靜,打打殺殺地,又是斧鉞刀槍激烈碰撞。
山外有無意靠近的人一聽,嚇得轉頭遁走!
一歸家去,就是後怕地好一通宣揚。
諸如兩方人馬拚殺得你死我活,慘叫連連迭起,就是在山外頭都能聞到那撲鼻的血腥味兒!
戰火的風聲一起,急得團團轉的就是周邊百姓,全都一家老小包袱款款就要往外地避難。
不光是淮川城外的跑,就連城內的也想溜。
都想趁著現在戰火還沒燒過去,趁早撿一條小命。
可朱妄語老早就將城門堵了,出不去也沒人進得來。
“少爺,這這……隻是戒嚴,要不了這麼大力度吧。”
朱妄語冷哼一聲,“你懂什麼,打仗最忌輕敵,周意然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能擋得住的。”
“彆是跟條滑頭小蛇一樣,悄悄鑿了暗道溜進來,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出不了城怎麼了,我這淮川城,可不是這麼好攻的!好好待在城裡還怕保不住他們小命。”
站在城牆上的男子長了一雙極其陰柔的眼,眼下一片青黑。
正是淮川反軍如今的主將朱妄語。
他看著城牆下的烏壓壓鬨著的人群,狠狠的一甩袖,又煩悶起來。
厲聲問一旁的下屬,“嘯雲莊的東西怎麼還沒送來,還有那姓李的,都死了不成!”
眼看打仗在即,他們物資都沒送來。
沒了源頭,行雲崗那邊的土匪又在等著他一車一車地拉送過去。
到時候城裡的存貨全給了他們,他自己的士兵們還要不要糧藥了,供應不上他仗還怎麼打。
下屬趕緊答,“已經有人前去接應了,怕是在路上隱匿行蹤耽擱了腳程。”
朱妄語又問,“行雲崗那邊當真是打得激烈?”
“是,就連周邊百姓都被裡麵動靜嚇跑了,一路過去隨處可見的殘肢斷骨。”
朱妄語滿意,“很好,不枉費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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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循序漸進,傅錦梨幾乎否感受不到絲毫臨站的緊張。
就是周周哥哥,小粽子跟小裴哥都走了,留她一顆梨子頂著傅應絕的喜怒哀樂,有些費梨。
不過她最近又找到了好玩。
重重把守的小屋子裡,關了個頭發掉光光,整晚整晚鬼哭狼嚎的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