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富友壞壞
月彎彎原先是有父母的。
王富友弟弟夫妻倆成婚三年無所出,卻在某一月黑風高夜撿到個繈褓中的女娃娃。
那晚月兒高懸,就給她取名月彎彎。
一家子其樂融融,生活富足。
可好景不長,夫妻倆接連出意外去了,便隻得將這孩子托付給了自家大哥。
大哥王富友是個好吃懶做好逸惡勞的,雖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好歹是依弟弟遺言,收養了這沒有血緣的小侄女。
看起來也是有情有義的,但寨子裡長眼的,都說不出王富友一句好來,甚至背後都要罵他荒唐。
傅錦梨已經兩日沒見著月彎彎了,小孩兒在抱著大公雞在院子裡團團轉了好幾圈就,就是等不到人。
恰巧這時六花兒又閒得來啐那大公雞,就被她攔住了。
“彎彎,彎彎哪裡呀~”
咯咯雞老老實實地跟在她後頭,小眼睛裡邊委屈極了,看見六花兒後極通人性地瞪了他一眼,才扭過脖子去裝看不見。
六花兒整日裡遊手好閒的,倒好陪了傅錦梨。
“彎彎彎彎啊。”他撓撓頭,猜道,“該是又叫他大大大大伯關關關在家了。”
“關在家?”
先傅錦梨一步問的,是趙馳縱,“關在家裡讀書嗎?”
反正他爹也關過的,還次次都是拘著讀書寫字,現在一想起來都忍不住哆嗦一下。
實在是怕人得很。
六花兒卻搖搖頭,道,“讀讀讀啥書啊,咱們小小破寨子,讀哪哪哪門子書!”
他做賊似地四處瞅一下,又招手叫兩人挨近些,用氣音道,“我我我——我同你們說,彎彎彎彎她大伯不愛不愛叫叫她出來!”
“為什麼呀~小梨子沒有大伯父呀~”
“為為什麼?”六花兒神秘兮兮地,神情惶惶道,“王王王富友這臭臭不要臉的,將彎彎彎彎當童童養媳了!”
王富友家有個兒子,比月彎彎大些,如今都七八歲了,也是個不學好的,成天在家中當大爺。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僅叫爹娘伺候,就連月彎彎都快成他的小丫鬟了。
至於這童養媳呢,就是王富友也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家兒子怎麼個樣子,怕是將來不好討媳婦,就把鬼主意打到了月彎彎身上。
“童養媳,知道!小梨子知道~”
傅錦梨趕忙舉起自家的小胖手,搶答,“小蔚說,強盜,偷小梨偷小蔚當,童養媳呀~”
這個詞兒她也聽說過,前段時間同薛福蔚一道被偷的時候,小胖子就是嚷著完了完了,要給人當童養媳了。
趙馳縱都覺得這事兒駭人聽聞,憨問道,“她大伯,莫不是強盜?”
可話一出,想到自己如今還當著“三當家”呢,這兒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匪窩,不是強盜卻也差不離了。
六花兒卻沒覺著哪裡奇怪,反是點點頭,“那那那可不!我我六花兒當——當土匪幾年,都覺覺覺得這事兒不——不地道啊!”
可不就是不地道嗎,說出去還難聽。
雖不是親生的,但好歹是名義上的叔伯侄女,竟然是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傅錦梨大致是聽明白了,她張著小嘴,氣得手一拽!
手上繩子拴著的雞就被猛地一往前一拖,白眼猛翻。
她卻沒注意到,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壞壞!富友壞壞,彎彎好~”
六花兒又道,“那那——那也沒得法,彆彆彆家的事兒,咱看不下去也不不不——不能管。”
這也是實話,月彎彎再可憐,關上門也是彆人家的事兒,頂天看見了罵一句,不痛不癢的。
傅錦梨聞言,就愣在了原地,“不管彎彎呀。”
六花兒搖搖頭,“小老大你彆彆去,你一一一小孩兒,可彆彆理那麼多。”
他苦口婆心地,道儘了有些事兒不該過問。
傅錦梨沒再說話,但在六花兒走了後,牽著大公雞大小胖手捏了又捏,在院外站了許久。
“小梨子,回家去吧。”
趙馳縱叫她。
小孩兒一張白胖的臉蛋在衣領子處蹭了蹭,不笑的時候眉目耷拉,瞧著可憐又可愛。
“小粽子。”
她喚道,仰起頭來,是自來就有的倔強,“彎彎不高興呀。”
不高興為什麼花花說不管呀。
她攏共才見過多少人,哪曉得什麼世人千麵,苦難深重。
趙馳縱混跡上京,倒是比她看得多些。
“那是旁人的事了小梨子,我們能幫一個月彎彎,世上還有千千萬萬個月彎彎。”
他搖搖頭,“再者,很多時候我們認為的好在她看來就是多管閒事,猜不透旁人怎麼想的,當心好心辦壞事。”
傅錦梨絕對算不上聖母,甚至有時天真得到了殘忍的地步。
很多地方都隨了她爹,處事作風可想而知。
這麼同她說完,趙馳縱就拉著茫然懵著小臉的傅錦梨進了屋子。
————
既然住的小院子,是純正的農家風味。
傅應絕在這兒待幾日竟是品出養老的滋味來。
整日吃吃茶,在院裡翻翻草藥。
倒是比在朝時平和許多,麵相都和善了,以至於這兩日大當家膽子大增。
傅錦梨不明白事兒,憋不住要問人,首當其衝的是她老父親。
小丫頭叫趙馳縱牽著進來,傅應絕正背著手看矮窗邊的花花草草。
不是什麼好品種,是傅錦梨這兩日同那大公雞上山下地掘出來的。
改不了愛往家裡拿東西的習慣,最後拿個缺口的破陶罐養著。
傅應絕更是閒情雅致,大公雞天一亮打鳴了,他就下床澆水,一次不落。
“爹爹!”
小孩兒腮幫子鼓起來,叫趙馳縱牽著,兩個矮墩墩走到他身後。
傅應絕忙著侍弄花草,懶散地“嗯”了一聲。
“看我呀~”
那高大的男人又掃了兩人一眼,自動忽略了後頭縮著的大公雞。
“說。”
淡淡的一句,說完又收回了視線。
傅錦梨小聲哼唧一下,張口,奶氣又擲地有聲,“當童養媳了!”
傅應絕俯腰拿陶罐的動作停住,那臉色變天似地垮下來。
“童養媳?”
他直起身子來,眉目裡平靜似死湖。
嗬嗬一下,皮笑肉不笑地,有些陰沉。
“給誰當。”
目光慢悠悠地轉向了趙馳縱,趙馳縱當即就是一抖。
還來不及解釋,傅應絕已經極境溫和地開口自話。“端午粽?”
都有些魔怔了,結束還要清冽地笑一聲。
“嗬——”
趙馳縱那懸著的心一下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