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天色依然陰沉沉的,山村裡的土路到處泥濘,杜春明三人是步行而來。
從桃源公社到石河子村,十多裡地跋涉下來,一個個腿腳上也早已經裹滿泥漿,他們先是找到大村子,然後問了人,才又找到半坡上的陳安家裡。
到了屋前,被四條狂吠的獵狗攔住,不敢近前。
睡懶覺的陳安被狗叫聲驚醒,起床湊在樓上的小木門縫隙往外看,看到在門前路口站著的三人和迎出去的陳子謙和耿玉蓮。
陳安趕忙起床,下樓的時候,潘石玉三人已經被迎進屋裡。
杜春明見到陳安,笑著說道:“耶……你娃兒才爬起來蠻?”
陳安笑笑:“陰雨天,乾不了啥子,就睡了個懶覺!”
隨後,他看向潘石玉,笑著打招呼:“潘教授,你好!這位是……”
看到跟來的公安,陳安心裡多少有點發怵,雖然說,這個公安比陳安也大不了幾歲,畢竟是出了人命的事情,他可沒有什麼安全感。
“這位是我們這邊新來的公安特派員孫世濤。”杜春明介紹道:“是來找你了解些情況的。”
後世,每個縣或者每個區,也都有公安局。
至於每個市區的街道和農村的鄉鎮,都有自己的派出所。
但在這年頭,並不是這個樣子。廣大的農村地區並沒有派出所等機構,隻有一位或者兩位公安特派員。
現在隻是八零年,派出所在各個還沒有普及,桃園鎮,就隻有兩個公安特派員駐紮,負責整個鄉鎮、幾十個村莊,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的治安問題。
依靠一位公安特派員,當然無法管理幾萬甚至十幾萬人口。
參與維護治安的,還有各村都有基礎民兵,負責維持周邊地區的治安。
如果發生一般的案件,公安特派員可以進行調解和處理。如果發生刑事案件,公安特派員能夠要求各地的基礎民兵協助自己辦案、抓捕。
當然,隨著盜竊或者打架鬥毆類的事件增多,在隨後的日子裡也開始逐步廢除公安特派員的製度,開始建立派出所。
在陳安的記憶中,桃園鎮還得往後幾年才真正建起了派出所。
桃園鎮上之前就隻有一個公安特派員,那麼大片山區,根本就管不過來,現在又來個新的,在陳安看來,其實作用並不是特彆大,更像是給之前的公安特派員找來作伴的。
事實上,山村裡的事情,一般的事情都是自行商議解決,而那些發生在深山老林裡的,更多的時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招呼三人在火塘邊坐下,既然杜春明說是來了解些情況的,陳安也就問得直接了:“同誌,找我是想了解些啥子?”
“倒也不是啥子大事,作為當事人,想聽你自己說說在山裡發生的事情經過!”孫世濤麵色嚴肅地說。
這對於陳安來說,不過就是把跟潘石玉教授說過的那些話,重新說了一遍而已。
孫世濤問得詳細,陳安也說得詳細。
在孫世濤做完登記後,潘石玉在一旁作證:“事情經過我們是親眼看著的,在山上的時候,也聽到了山道上傳來的爆炸聲,這事兒,確實是那兩人行凶在前,那就是兩個盜獵和倒賣大熊貓的人。”
孫世濤點點頭:“我也到那兩個幺店子走訪過了,兩個店主都說過事情經過,是符合的,我這也就是例行盤問一下。”
聽到這話,陳安徹底放心了。
卻聽孫世濤接著說道:“把你買來的獵槍拿來給我看一下。”
陳安點點頭,上樓將自己新買的雙管獵槍拿了下來,順便將在漢中文體店買槍時開的單據也拿了下來。
蜀地槍支管控嚴格,如果是一般自製的火槍,一般沒什麼人管,可是雙管獵槍的持有,那就必須進行報備登記了。
陳安雖然嫌麻煩,沒打算專門去進行登記的打算,但他還是留了一個心眼,該有的單據那都是要了的,至少能證明自己的雙管獵槍購買渠道沒什麼問題。
孫世濤接過雙管獵槍看了下,再看看陳安遞來的單據,交還給陳安的時候,順便拿出個小本子,填了各種信息後,遞給陳安:“以後,要管好自己的槍,這是殺器,可不能亂來。”
陳安接過來看了下,有些欣喜,這入手的,居然是個持槍證。
當然了,這意味著陳安能合法持有這把雙管獵槍的同時,也被納入監管人員的行列的。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好事。
“那兩個人是哪裡的?”陳安隨口問了一句。
孫世濤說道:“死掉的那個,是利橋那邊的獵戶,另一個是北方過來的氓流,到了這邊,知道大熊貓皮毛值錢後,跟人搭上頭,專門往緬甸那邊倒賣熊貓皮的。”
潘石玉補充道:“蜀地雖然沒有和緬甸接壤,但距離很近,早些年,不少外國人就是通過緬甸進入蜀地,盜獵大熊貓,這些年雖然少了,但仍然有渠道往來,尤其是改革開放這段時間,又有人瞄向了這裡,也有不少人為了一本萬利,大肆捕殺熊貓。”
孫世濤又說道:“還有不少槍支,也是從緬甸那邊過來的,屢禁不止!”
“那這個人會啷個處理?”陳安試探著問了一句。
“林業局和公安局商量過,都非常重視,決定就此事,會帶著他遊街,做一次宣傳教育,他涉案的大熊貓數量不少,不出意外,應該是活不了!”孫世濤簡單說了一句。
“對了,今天過來,主要是兩個事,一個是進行一次宣傳,另外就是對兩個小兄弟進行表彰。”
潘石玉轉頭看向陳子謙:“我也沒想到,小兄弟的父親就是石河子村的隊長,想請你把村裡人召集一下,我今天跟小孫來給大夥宣講一下大熊貓的保護意義和法令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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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陳子謙當然配合。
他當即起身,領著三人往屋外走,一家子也都跟。
雲梅和雲蘭也想跟著去,雲蘭早早地跑來,拉著陳安要背,陳安笑著將他背在背上,一行人往大村子走。
陰雨天氣,村裡人大都窩在家裡,不少人根本就還在睡懶覺。
公社社長杜春明在,陳子謙在敲響鐵鐘後,不好在皂角樹等著懶懶散散的村民,任憑他們慢悠悠地晃過來,少下半小時人都聚不齊。
他叫上陳安、陳平,一起到村子裡去催。
爺仨分頭行動,一路大呼小叫,招呼村民集合。
十來分鐘後,村民全都集合到場子上。
看著皂角樹下的站著的公社社長、公安和看上去好像很有身份的潘石玉,一幫子人難得沒有放肆地說笑,而是竊竊私語,都在猜測是乾什麼。
來到場子上的宏山眼尖,看到陳安後,叫上宏元康和許少芬靠了過來。
看到潘石玉和公安,宏山知道肯定是因為兩人在山裡的事情而來,他也多少有些緊張,湊到陳安旁邊,小聲問道:“狗娃子,啷個處理的?”
得了準信的陳安,整個人都很輕鬆,他微微笑笑,小聲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總算都放心下來。
接下來,事情交給杜春明主持,由孫世濤先說了陳安和宏山在山裡發生的事情,隻是,從他口中說出來,變成了陳安和宏山發現有人盜獵大熊貓,一路追蹤,最後配合觀察站的人將盜獵者拿下的事情。
孫世濤講了保護大熊貓的條例,並且將那人會被處決的事情也公布出來,這其實說白了,就是殺雞儆猴。
並對陳安和宏山兩人進行了獎勵。得到錢不多,兩人一人得到了三十塊錢而已,是林業局給的。
接下來,由潘石玉講了大熊貓為什麼是國寶,為什麼要進行保護和這樣做的意義。
事實上,類似的宣講在石河子村也有過幾次。
隻是這一次引起的反響更大些。
以前被抓捕的盜獵者,大都是判處五六年然後就放出來了。
相比起來,他們盜獵一隻大熊貓,賣的皮毛所得的錢,是他們花上這幾年的時間都掙不來的。
處罰力度不強,法律意識單薄,不少人哪怕知道是保護動物,依然不太當回事。
這次不一樣,至少在人們心裡,會知道,盜獵大熊貓,會有死的後果。
宣講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後,直到天空又下起了雨,事情才草草結束。
村民三五成群地議論著離開後,潘石玉將陳安叫到一旁,很認真地問:“我想知道,對這次事情,伱心裡的真實想法?你是怎麼看待的?”
陳安略微思考了一下說道:“要我說有多強的保護意識,這不見得,我隻是單純的喜歡熊貓。我隻是覺得,把獵打惱火了(打獵打多了),打斷種了,我們的後輩兒女,子子孫孫都不曉得這些東西了。
還是要給子孫後代留點。我們這一輩子都打完了,子孫後代還能有啥?”
欲揚先挫,陳安懂得這個道理。
他知道,這樣更容易讓人信服。
聽完這話,潘石玉笑著拍了拍陳安的肩膀:“小兄弟,你很不錯……現在對保護大熊貓的力度不大,我們已經在多方發力,在佛坪那邊建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還有保護區的劃定,任重道遠啊。
你有這種覺悟,非常難得,如果可能,在以後保護區建立起來,有沒有興趣在以後成為一個巡護員,參與保護區的巡視和野生動物的保護?”
這是要給陳安找份工作啊!
彆說,陳安還真有些意動。
他是知道巡護員的,就是定期到保護區內巡視,清除各種陷阱,追蹤大熊貓動態,采集樣本,負責架設紅外相機並定期更換電池和取卡這些事情,常年在大山裡轉悠。
但說實在的,在這年頭的工資是真不高,更像是個護林員,憑那點錢,養家糊口都很難,而且,以後結婚、有了孩子之類,跟她們也將是聚少離多的一個狀態。
這不是陳安想要的日子。
於是,陳安微微搖了搖頭:“教授,你也曉得,山裡人日子艱難,隻能靠山吃山,說實在的,這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並不適合養家糊口,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攆山人,以後也想走出去,多看看。
我所能做的,大概就是保證自己不去獵捕大熊貓,在山裡見到有人這麼做,能儘力阻止一下,如果碰到有大熊貓受傷,可以幫忙救助一下,也隻能是這樣了,你也曉得,做這種事情,非常得罪人。
正式的巡護員就算了,當個臨時的還可以。
得空的時候,給你們當個向導之類的,我還是非常願意的。見諒哈!”
潘石玉想了想,笑道:“山裡日子艱難,這我能理解,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好了……我找人給你弄個臨時巡護員的身份,多重身份,更名正言順。
以後進山,隻要做點自己力所能及的就行了,當然,條件有限,工資也給不到好多。”
陳安也覺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要得!”
隨後,潘石玉從隨身帶著的帆布書包裡,拿出厚厚的一本書,我了解過,你是識字的,有空把這本書看看,都是關於大熊貓的,包括一些喂養、救助的方法,以後遇到情況,你能及時解決。
期望以後條件好起來了,你能真正成為保護工作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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