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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家祭無忘告乃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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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的基調已經定好,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謀劃。

謀劃雖才兩個字,但細究起來也則無法複雜,尤其戰場還是在海麵上,戰機稍縱即逝。

因為前方分兵,進攻朝天港有了損失,這讓西班牙人謹慎了許多。

駐紮在遠東的西班牙艦隊,至少在二十年之內,打的都是不對稱戰鬥,比如此前進攻呂宋便是如此。

而今從紙麵實力上說,大明水師已超過西班牙駐呂宋艦隊,後者想要打贏本身也要周密部署。

雙方接下來都比較謹慎,尤其大明主要以防備為主,格外加強了泉州港的海防,確保軍港安全萬無一失。

這一對峙,竟又是兩個月時間過去。

雙方軍艦進行了十數次小規模海戰,大明輸多贏少總體損失要大些。

可在朱景洪看來,決戰的時機已經來臨。

主要原因在於,經過兩個月的對峙和交戰,西班牙艦隊糧食和彈藥已消耗許多,其持續高強度作戰的能力已被削弱。

而大明的艦隊,則是隨時滿裝滿員,這次是真的“優勢在我”。

正統十四年十月二十七,泉州港一艘甲級戰艦上,留守港內千總以上的將官們,此刻全部都聚集到了甲板上。

他們各自坐在凳子上,神色嚴肅看著前方空著的椅子。

今日為何被召集到此,這些將領們大致都清楚,所以一個個才神色嚴肅。

要打仗了,要打打仗了,要打幾乎從來沒打過的海戰了……

雖然戰艦雲集,雖然平日裡訓練紮實,雖然全軍上下團結一心……

可這能乾得過西夷嗎?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慮,他們沒有十足把握,給出肯定答複。

也正因為心中沒底,所以會生出憂慮,進而再衍生出不自信,最終可能使得悲觀情緒蔓延……

甲板上氣氛凝重之時,突然傳來連串腳步聲,於是眾人更加正襟危坐,神色莊嚴目不斜視。

“起立!”

隨著朱景洪現身,在一名副將招呼下,在場幾十名將領儘皆起身。

“參見殿下!”

彼時朱景洪在兩名提督陪同下,已經來到了自己的位置前麵。

待朱景洪落座,便自顧將頭上烏紗翼善冠取下,其身後餘海自是主動上前接過。

“都起來吧!”

聽到這些,眾位將領這才起身,兩位提督隨之站到班列內。

在朱景洪手勢示意下,眾人方重新落座。

“要打仗了,前所未有的大仗……”

目光掃向眾人,朱景洪平靜說道:“可我看諸位,神色凝重如坐針氈,莫非是有畏敵之意?”

越說到後麵,朱景洪語氣越發不善,便讓在場眾人忐忑起來。

下一刻,朱景洪從椅子上起身,邁步走向了一眾將領。

他來到了一位指揮使身前,隻直愣愣的看了這人幾秒,便讓後者額頭上頓時冒出汗珠。

“殿下……”

這人剛想要起身解釋,卻被朱景洪伸手摁了回去。

然後他走到眾人之間,徐徐說道:“你們以為,我今天來要先敲打你們?”

“不……今天第一件要議的事,比你們畏敵之心更重要!”

在場這些人,心裡多少都有些畏敵情緒,此刻被道出眾人皆麵帶羞愧。

如果是旁人這麼說,必將引得眾人離心,可朱景洪確實是威望夠高,讓眾人自會反省自身。

當然,在場眾人此時也很疑惑,到底是什麼事比他們有畏戰情緒還重要。

也就是此時,朱景洪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函,然後高舉向眾人展示。

然後,他們心中就冒出了問題,這難道是一封信?是誰寫的信?裡麵說的是什麼?跟今日議事有關係?

眾人的疑惑,朱景洪當然看在眼裡,便聽他慢悠悠說道:“諸位,大戰將啟,我們的水師,就要上戰場殺敵,拚命!”

拚命兩個字,朱景洪說得鏗鏘有力,猶如重錘敲到眾人心頭,讓他們個個都精神一振。

“我打了這麼多次仗,不說是身經百戰,幾十次總是有的,卻頭一次遇到這種奇事……”

奇事?什麼奇事?跟當下局麵有關嗎?

走向主位椅子方向,朱景洪接著說道:“有那麼一位……神通廣大的貴婦人!”

神通廣大的貴婦人……這是個很新奇的定義,卻讓眾人輕鬆意會內涵。

所以他們內心又冒出了新的問題,這位貴婦人會是誰!

下一刻,朱景洪霍然轉身,神色慍怒道:“了不起呀,她很了不起呦!”

這一句,把眾人好奇心拉到更高。

朱景洪神色越發嚴肅,接著說道:“她竟然有本事從千裡之外,把一封信送到我的平夷行轅內!”

“她來送信來乾什麼?讓我關照她的兒子,要我在這大戰將起之際,把她的兒子調回後方去!”

一聽這話,眾人心裡都沸騰了,隻道這人簡直愚不可及,走後門竟走到朱景洪這裡去。

“她的兒子何許人也?”

聽到朱景洪這個問題,在場眾人也都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位慫包和蠢材,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如此舉動。

而當朱景洪目光掃來,在場家中母親還健在的將領,一個個心裡都打起了鼓,生怕這是自己家裡發生的醜事。

眾人等著朱景洪解答,後者此刻已坐回了椅子上,並從一旁端起了茶杯。

喝下一口茶,緩緩放下茶杯,朱景洪理了理袍子,方才坐正了身體,目光平和說道:“她的兒子……就是本王!”

“這封信……便是當朝皇後的懿旨!”

一時間,在場眾人無不驚愕,隨即便開始揣度朱景洪的意圖。

“皇後娘娘的懿旨,是讓我一個人躲到後方,看著你們奔赴戰場!”

這一結果,在場眾人都能接受,甚至連他們本人都覺得,朱景洪沒有必要一起去海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重新站了起來,朱景洪神色肅然道:“但今日我打算抗旨,與諸位一同奔赴海上,共克敵軍衛我大明!”

穿越過來已逾四年,這是朱景洪第二次做出危險決定。

上次是他剛穿越在應時,隻帶了三十名侍衛不帶甲出城,路上遭遇白蓮教圍殺遇險。

上次是意識不到位,這次他能意識到危險,但還是做出了這一決定。

軍中上下對戰勝西班牙艦隊沒底,唯有他這個總指揮有一往無前的氣概,才能帶動上下鼓起信心,才有機會發揮全力戰勝敵軍。

徐徐走向眾人,朱景洪神色淡定道:“諸位,此番我大明,戰船比西夷多,炮彈比西夷多,他們勞師遠征,我們以逸待勞……”

他其實也沒太大把握,但他可以演出自己有把握,然後借此激發眾人信心。

“此戰……本王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西夷一舉擊潰!”

“這其中……你們需要做事情很簡單,依照平日演練操作戰船,把炮彈打出去就可以!”

停在眾人之間,朱景洪再度提高語調,問道:“你們能不能做好?”

他的鼓舞起到了作用,然後眾人紛紛起身,幾乎是吼出來的說道:“能!”

朱景洪堂堂親王都不惜命,要到最危險的第一線去,在場眾人也就都豁出去了。

既然豁出去了,那膽子就會變得奇大,這個時候自是說啥他們都敢做。

“很好!”朱景洪第一次笑了。

再度示意眾人坐下,朱景洪接著說道:“都說西夷船堅炮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銳!”

“我告訴你們,我朱景洪打的就是精銳,準噶爾人、紮薩克人、朝鮮人、還有倭寇……那些人都自稱是精銳,但是全都被我打敗了!”

“以前我們能贏,這次隻要我們上下一心,也一定能打贏他們!”

朱景洪的戰前動員正式開始,接下來他進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講。

從家國大義到個人利益和榮辱,他是方方麵麵都講到了,目的仍是要調動眾人積極性。

而隨著這場議事結束,泉州港內的水師動了起來,等到入夜時便駛出了港口。

朱景洪也乘上了一艘甲級艦,跟著大軍一道出港去了海上,第二天天亮時裡麵還是停了許多“戰船”,這是朱景洪設下的疑兵。

在朱景洪率領大軍縱橫大海時,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皇宮內,皇帝正陪在太上皇的榻前。

此刻朱鹹銘神色極為嚴肅,看著昏睡的老父親麵帶憂慮。

老頭子若這個時候去世,可太不是時候了……朱鹹銘心中暗自叫苦。

原因在於,眼下海上大戰將啟,如果太上皇崩逝,作為嫡孫的朱景洪就得回來,如此東南大局將會不穩,朱鹹銘正是為此憂慮。

早在二十天前,朱鹹銘就收到了朱景洪的奏報,並批準了他組織決戰的請求。

所以他估計著,現在大戰可能已經開始,讓朱景洪回來簡直是要了命。

要不令其奪情……

可這個想法才冒出來,朱鹹銘自己都覺得很荒唐,世上隻有官員奪情的說法,皇家奪情簡直聞所未聞。

“老四……”

朱鹹銘正思索著,太上皇冷不丁的呼喚,便讓他重新恢複了清明。

“爹……您好生歇著!”朱鹹銘安撫道。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自己老爹撒手歸西。

“老四……我快不行了!”

“我有……有兩件事要吩咐,你……伱召集……宗室王……王公……”

“還有……六部……九卿來!”

即便老爹快要死了,聽見他要召集這些人來,朱鹹銘心中還是起了防範之心。

“爹,你安心靜養就是,無需……”

“老四,我……爹要死了!”

朱心堪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兒子,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

“您召他們,所為何事?”朱鹹銘接著問道,絲毫不為所動。

哪知朱心堪竟露出一絲笑容,隨即說道:“隻為了……”

在朱心堪講明緣由後,朱鹹銘隨即發布諭旨,召見在京諸王公及六部九卿,及五軍都督府一眾將領,立刻到寧壽宮來覲見。

半個時辰後,這些文武大臣彙聚到了寧壽宮,其中就包裹了東宮和兩位親王府。

說來也巧,睿王府和襄王府兩位都不在,所以是兩位王妃代替而來,此刻就陪在皇後身側。

至於其他郡王既王妃,則隻能按照品級跪在正殿內,品級更低者隻能跪在殿外。

即使是皇後,此刻也得跪在太上皇榻前,左右是兩位王妃攙扶著她,朱雲笙則是在靠後的位置。

太子和元春稍遠一些,此時也老老實實跪著,唯有皇帝坐在太上皇榻前。

三位內閣大學士,則是跪在寢室之外,他們可以看到了榻上的太上皇。

在朱心堪的要求下,他被皇帝親自扶著坐了起來。

許多人時刻很久見到太上皇,才發現他連頭發都已沒多少,說難聽些甚至都看不出人樣。

“諸位愛卿……”

聽到太上皇嘶啞的聲音,在場眾人再度叩頭行禮:“臣等叩見太上皇!”

“朕……將……將不久於人世,所慮者……唯天下不安,故今……召諸位愛卿,隻為……宣布兩道旨意……”

朱心堪說話斷斷續續,猶如風中殘燭一般,聽得在場眾人心憂不已。

“其一,諸位愛卿……當儘全力,辦好所屬差事,助……助皇帝安定天下!”

“其二……”

連續咳嗽了幾聲,朱心堪緩了一會兒,方繼續說道:“其二,襄王景洪主持東南大局,朕死之後不必奔喪,遵朕遺命痛擊賊虜!”

“待其凱旋,告祭陵前,朕當含笑於九泉!”

說完這句,朱心堪懸著的心落了地。

小十三,爺爺隻能幫你到這一步了……朱心堪暗暗想著。

他的第一道旨還算正常,隻是這第二道旨,確實是把在場大臣驚到了。

跪在榻前的寶釵,此時也是深感意外。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此刻她心裡想到了這句詩。

太上皇將崩,她本以為朱景洪要陷入兩難境地,哪知事情都朝這樣發展。

遵太上皇遺命,繼續指揮作戰,旁人也就說不得什麼了。

家祭無忘告乃翁,旁人不但不能說閒話,反而得認這才是大孝道。

不指揮作戰回來奔喪,才是抗旨才是不孝。

對此皇帝也很高興,但皇後心裡卻很不舒服,她其實更希望小兒子回來。

隻不過眼下這場合,楊清音也不可能發難,讓皇帝和太上皇難堪。

“你們……可都聽明白了?”

說這話時,朱心堪身子已在發抖,藥效將過他已快堅持不住。

“臣等領旨!”首輔趙玉山第一個答話。

隨著他的回應,其餘大臣也都紛紛下拜,於是這件事就被敲定了。

見所有人都應下了,朱心堪便了卻了一樁心事,然後整個人就癱軟了下來,好在有朱鹹銘在一旁扶著。

“太上皇要靜養,你們都退下吧!”朱鹹銘發話道。

所謂的“你們”,便是指除了他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皇後。

眾人陸續退休,太子和一眾皇子皇孫們,沒有直接退出皇宮,而是守在了寧壽宮配殿。

元春、寶釵、陳芷和朱雲笙,則是陪了皇後回了坤寧宮,這一等就是到了天黑。

畢竟反常的是,太上皇的氣息趨於平穩,讓皇宮內外緊著的弦都鬆了些。

“你們也彆熬著了,都回去歇著吧!”

坤寧宮內,皇後如此吩咐道。

這種事沒個準信,一天三天五天都有可能,所以皇後便命寶釵等人回去,一直耗在坤寧宮也不是事。

至於太子等人,也都遵了聖旨各自回府去。

“是!”

眾人也不扭捏,應下之後各自告辭,除了東華門自有府裡人來接,然後或乘車或坐轎歸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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