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破,雲霄深處萬裡山與河。
一身傲骨,俯仰廣闊天地不曾折。
美酒碎裂,年年花開花謝無人說。
我一回頭,看見那樣的美麗的霞光儘數破碎在陳舊的黃昏裡,將我的靈魂明滅成一首蝕骨腐心,萬箭穿心的歌。
我再也回不到過去,我隻能向前,前方是光明,亦是黑暗。
白日依山,仰望白色牆壁外的連綿山巒,它是石頭,也是植被覆蓋的漫長眷戀。
因為很近,甚至能看見密密麻麻的葉子,也能看清它們的種類,或翠綠或墨綠,或枯黃。
院子裡,恍若人山人海,卻不曾有人聲鼎沸,隻有落花落葉,層層落地,慢慢交疊成灰。
頭頂的陽光是不能直視的模樣,它帶著萬年前的溫度,用八分二十秒抵達地球,日複一日溫暖著這個世界,也溫暖著人心。
它仿佛能看見這個世界上的故事,故事在歲月流逝裡被銘記於心。
霍沅玉一看人都到齊了,就安排廚房先準備好部分菜品,以防一會兒手忙腳亂。
沈玨眉眼跳動,看到這個場景就說“我去搭把手吧。”
林芷自然明白,就低聲道“我隻能看著,我做的飯上不了台麵。”
沈玨了然於心,小聲笑的寵溺“傻瓜,你負責吃就行。”
如果旁邊沒有人,他肯定得捏她的臉,但是這會兒人太多了,他自然不會。
霍沅玉也明白,就笑道“你們想吃什麼的,今天都可以自己動手一下,給廚房減輕一下負擔也行,動不了手的也可以點菜,反正有人做,隨意。”
因為人多,今天管家還是一如既往,特意叫了幾個幫手過來,不過霍蘭陵的教育宗旨是,儘可能的不給彆人添麻煩,於是霍沅玉心想,還是可以像往常一樣,工資正常開,廚子活可以少乾,這樣大家都落得輕鬆自在。
於是乎,沈玨和霍煜自然是首當其衝,沈珈因為懷孕的關係,自然是減少了一切活動。
陸白十指不沾陽春水,根本不敢表演。
喬寒倒是會點,不過他可不想丟大臉,畢竟嶽父大舅哥都在~
想吃什麼菜的也都沒客氣,於是大家點菜的點菜,乾活的乾活,玩兒的玩兒。
沈玨和霍煜唐琛許然一起進的廚房,幾個女孩子一看這架勢,得了,消停歇會兒得了。
於是林芷抱著霍霽逗七七,七七很識相,始終和林芷保持且近且遠的距離,於是人也討好了,零食也吃上了。
小八站在架子上,看到此情此景,也飛了下來,落到七七旁邊,仿佛在說:我也要吃。
陳綰言看小八一副小孩子模樣,就丟了一把葵瓜子到地上,小八立馬吃起來,吃的狗模狗樣,和七七跨物種,相互模仿~
沈一金和唐珩洗好了桃子,把其他的水果一起收拾好,挨個裝盤放在桌子上。
林芷悄悄的拿了一顆葡萄放倒地上給小八吃,她覺得這個小東西很好玩兒。
霍澧玉喬宇華和唐天翼三個人一起靠邊,繼續聊最近的工作,當聊的都是可以聊出來的那一部分。
雖然這和沈一堂的工作範圍相去甚遠,但他刷子很多,於是四個人湊在一起聊的更開心了。
沈璧和陸白都悄悄的看著手機不說話,暗中觀察敵情。
沈璧端著姿態薑太公釣魚,陸白願者上鉤腦子高速轉動試圖好好享受這難得的相處時間。
於是畫麵就變成了一副相互偵查的默片~
霍靈煙難得有空,就和喬寒坐在一起愜意追劇,她因為多年上學和工作的關係,即使放鬆姿態的情況下,也並不與平常女性一樣,坐姿依然端正的不行。他們兩也並不避諱誰,看電視看的,小聲聊的也很開心,就像從來都沒有分過手一樣,也並不像異地戀一樣,何其自然。
喬寒冷漠的臉上溢出一點笑意“什麼時候我申請調到你那邊去?”
霍靈煙心裡一笑,看著屏幕沒轉頭也沒表情“想太多,不管怎麼調也不會比現在方便~”
喬寒心裡默默打上了自己的小算盤。
沈玨剛進廚房,手機就響了一下,微信來自宋曜:請允許我獻上我的膝蓋,他們自己作,我剛好趁機解決了一些麻煩,火上澆油這事兒,我乾起來可順手了,徹底搞定,謝謝哥們給我創造的台階。
沈玨沒回複,鎖屏手機,冷冷勾起嘴角。
霍煜自然捕捉到了這一秒,但他什麼都不會問,隻道“咱倆都做蛋糕?”
唐琛扶眼鏡,許然一愣神“彆搶我們的活兒?你們兄弟倆指望我們倆做菜?”
沈玨捂著嘴巴“你倆不會在歐洲呆的,隻會做蛋糕了吧。”
唐琛眼睛一轉“弟弟,你不要看穿我,我回國一定得多吃點菜,你和啊煜來掌勺,我更得多吃~”
許然哈哈一笑“咱哥在歐洲享受各種人間疾苦,且苦中作樂。”
霍煜向來冷漠的臉上也難得有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笑容“那你們倆做甜品和飲品,剩下的交給我們吧。”
於是幾個人就各自忙活起來了,洗菜的洗菜,打蛋的打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林芷手機振動了一下,來自林風:這事兒我都沒插上手,這個傻逼女人據說昨晚進去之後還精神分裂,在裡麵氣焰囂張的辱罵工作人員,和你家的小區物業,罵了半夜,我聽到的時候都驚呆了,這家教好的不得了,太可怕了。
林芷心裡無語透了,看著屏幕連連搖頭,沈珈看她表情裡帶著無奈的冷笑“怎麼了?”
林芷表情沒變“沒事兒,家裡那邊的一點小事兒,我叔正處理呢。”
她心裡想,這女人指定是精神分裂了。
沈珈其實本來想和林芷聊聊她媽,但現在自然是不能聊的,就道“沒事兒就好。”
她也就躺在竹編躺椅上,戴上耳機繼續聽胎教音樂,懷孕初期的她時常容易瞌睡,這樣悠閒愜意的躺著,聽著聽著居然睡著了。
霍沅玉沈一金梅璐陪在一直笑著又不怎麼說話的陳綰言旁邊,四個人聊起一些往事裡的快樂。
與此同時,遠在西城的宋曜家的院子裡的一顆小小桃樹上,停了一隻不停嘰嘰喳喳的畫眉鳥,吵的他有些頭疼。
宋曜和宋陽坐在宋老爺子房間裡的沙發上,一臉無奈的,給他講清楚了昨晚劉蓉的一係列奇葩行為。
本來恨鐵不成鋼的想要去挽救劉蓉出來的老頭子一下子心頭一痛“算了,這事兒都這樣了,我們也管不好了,暫時彆管了,他們一家三口就得多吃點虧才會醒悟,才會悔過。”
宋曜和宋陽麵上應著,互相看了一眼心想,悔悟?可得了吧,都多少次了,不過這次嚴重一些而已,不過這次也夠丟臉的,宋家女性裡,是頭一份~
劉鵬之前因為喝醉酒打架鬨事也進去過幾次,但是因為情節都不怎麼嚴重,宋家劉家,又有錢又有關係,最後都私了了。
宋家裡裡外外的女眷,也有瞎折騰的,不過基本都沒有什麼水花,劉蓉這次水花挺大的。
因為之前家裡人的事兒都有宋曜宋陽和老頭子頂著,所以大家一般也折騰不出什麼大事兒,小事兒都能擺平。
所以宋曜早就對聲名狼藉這事兒,見怪不怪,誰家沒有基本經?
不過林宏因為坐牢等一係列奇葩操作,格外引人注目而已,加上宋陽也對林宏夫妻的為人,極其厭惡。
所以他當初才對沈家能看上林芷有些奇怪,不過沈玨能喜歡,也自然有些道理。畢竟林宏進去以後,林家除了私生活問題以外,也沒什麼問題,林圖依然在事業上高樓平地起,他去世以後,林風和林芷接手秦淮,就更上一層樓了。
傳說中的林芷狠辣冷豔,但她麵上確實足夠出色。
他想起這些舊事,又心裡感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經經還不相同~
果然,話剛落音,宋麗和劉鵬就一起進來,兩個人撲通跪在地上,涕淚連連“爸,哥,小曜,你們一定要救救她,我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啊,她不能吃這種苦,這樣她下半輩子怎麼做人呐,我們求求你們。”
宋曜自然是無話可說,他昨晚想著先甩甩手再說,畢竟那麼晚了,今天醒來再處理,這樣劉蓉吃了虧自然就會徹底長記性。
他昨天把話說到那個份上兒,也是覺得他二姑一家反反複複陰陽怪氣,給人添麻煩不知悔改,想借機使勁敲打一下,結果沒想到劇情這樣發展,更正中他的下懷。
不是有所謂的血緣,就可以變本加厲的無下限操作…
他是沒想到,她能繼續精神分裂罵人,並且還發了微信和短信罵他,昨晚宋麗也是發了好多條微信和短信,先是道德綁架血緣綁架,後來痛斥宋曜不在乎家裡臉麵,隻在乎自己…
巴拉巴拉的,兩母女一直對宋曜宋陽父子,進行語言和精神上的攻擊。
還好他昨晚睡得早一些,可是當他醒來之後看到手機就徹底炸了,他心想血緣,你們換血吧我受不了了。
昨晚沈玨看到監控的第一時間,就有打電話聯係宋曜,還問了他發生了什麼,怎麼劇情突然這樣發展了?
宋曜自然是如數家珍一字不漏的回答了,搞得沈玨特彆無語,他都沒見過這麼奇葩的…原本和林芷鬥詩的好心情都被澆滅了一些。
也明白了宋曜那天先是毫不留情的罵,後來又充耳不聞的根本原因,他巴不得這個結果~
有這樣的親戚真是家門不幸!
沈玨就說你自己看著辦,我和我老婆也看著辦,這兩天東奔西跑的都累了,懶得和神經病掰扯。
此時此刻,宋曜更加無語,無語開門。
宋陽也很無語,但他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不敢說,他是夾心餅乾裡的心,漢堡包裡的肉。
宋老爺子滿頭白發,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就不應該生下你,從小時候就氣我,後來不聽我的話,非要嫁給劉鵬,還兩個人一起賭博,一起出軌,一起寵女兒慣女兒,你們自己看看,你們這些年都乾了什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件事沒人幫的了你們,你們一個勁兒的慣著她的時候,就沒想到這些嗎,你們都出去吧,我們都靜靜,我累了。”他又歎了口氣,心裡也隱隱作痛,恨自己沒有及時疾言厲色,讓他們懸崖勒馬。
劉鵬臉色鐵青,但他不敢發作,家產都被他敗的差不多了,他家那邊也沒什麼人願意幫著他,他隻能抱著宋家的大腿,畢竟宋老爺子一向心軟,宋家又特彆在意臉麵。
但是這麼些年驕奢淫逸的習慣,和臭脾氣,他根本改不了,於是就在滾雪球~
宋麗懊悔不已,可是也為時晚矣,她本來想打電話給林芷求她高抬貴手放劉蓉一馬,可是她根本沒有林芷的聯係方式,何況,現在也不是林芷一個人的事兒了~
兩個人就痛哭流涕的出了宋家的門~
一邊走路一邊想辦法,於是劉鵬腦筋一轉,又有了一個新的辦法…
太陽在挪動,地球也在挪動,然後空氣的溫度越來越高,慢慢接近正午。
沈玨他們在廚房和幾個廚師有說有笑的忙著。
這邊霍沅玉一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給沈玨發微信“差不多了,都過來上香吧。”
不一會兒,沈玨霍煜唐琛許然各端著兩個盤子過來了。
霍澧玉沈一堂他們也起身,一行人就浩浩蕩蕩的進了院子最後麵。
最後麵是祠堂,全明風極其雅致的古典式建築,黑檀木柱和窗戶雕梁畫棟,深灰色瓦片仿佛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方正的黑色窗戶和紋理,像一個個方方正正又剛毅的人。
因為霍北正出生於晚清時代,所以祭祀上還保留了一些舊時的習慣,好的習慣自然是要保留的,糟粕一早就被摒棄了。
這裡供奉著霍北極,霍北正,霍蘭陵,霍蘭湘,霍瀟玉,霍燁,霍蘭君,周靜女,趙雲棠,謝瑾,程芸…
周靜女是霍蘭陵的奶奶,趙雲棠是他媽,霍蘭君是他妹妹,她們很早就去世了。
陳綰言和霍蘭湘也無緣一麵,她認識霍蘭陵後,隻見過霍北正和謝瑾,謝瑾是霍蘭湘的遺孀。
那時候的霍家經曆了特殊的時代,格外人丁單薄,所以後來才祈求兒孫滿堂。
陳綰言站在最前麵,霍澧玉和霍沅玉沈一堂緊挨著在第二排,旁邊是沈一金唐天翼,喬宇華梅璐。
接下來第三排是霍煜,霍霽,霍靈煙,喬寒。
旁邊是沈珈,沈玨,林芷,沈璧,陸白。
再一排是唐琛何楚唐泓,唐珩許然,所有人手上都拿著一根細長的香。
眾人一起靜默,下跪,叩拜,再叩拜,連續拜了三遍。
極其認真,極其虔誠,像信徒跪拜佛祖一樣。
拜的是人,也是歲月,亦是曆史,更是情懷。
不能忘記過去,更要展望未來。
沒人前人種樹,就沒有後人乘涼。
這些故去的生命,是一個家族過於硬的骨頭,也是一個民族從不服輸的脊梁。
他們跨過百年歲月,依然傲骨嶙峋,鐵骨錚錚。
細長的香依次被點燃,淡淡煙霧繚繞,手中是淺淺的沉香味道,它留在指間,從皮膚滲入血液。
林芷上完香,和沈玨一起把它插入紫銅鼎裡,鼎裡還有厚重的煙色香灰。
透明玻璃杯倒滿了酒,縈繞著醉人的清香。
旁邊是一束粉色蘭花,一束黑色鬱金香。
她環顧四周,依然沒有任何照片,隻似乎有一個黑色小小相冊,它封皮很厚,內裡很薄,若有若無。
沉睡在金絲楠陰沉木的寬大供桌上。
相冊挨著幾個不同形製的香爐,香爐有純金,白銀,紫銅,黃銅,青銅,白銅,白玉,碧玉,墨玉,青玉,糖玉,糖白玉,黑白交錯山水青花,青花瓷,哥窯冰裂紋,透明玻璃…
很多,有的裡麵是空的,有的裡麵是香灰,有的裡麵是水,有的裡麵是酒…
這大概也是霍蘭陵的愛吧,林芷悄悄猜想。
她仿佛在這黑白色布局,格外單調的祠堂,看見了一個個沉睡又清醒的靈魂,他們或早或晚的出生又離去,就像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一樣。
鮮花與蛋糕的清香,濃酒的清香,水果的清香,與燃燒的香一起交織交疊,更加濃鬱。
從鼻尖直達心肺。
讓林芷想起青藏高原上,天葬台上的桑煙,和淩空盤旋的禿鷲。
眾人上完香後,又依次出來,背後的門並沒有關上,它被敞開,灼灼陽光隔著黑色雕花木門照耀了祠堂門口的一個寬大角落,那漂浮在空氣裡密密麻麻的浮灰,仿佛比這世間的生命,更加永恒。
沒有生命,所以獲得永生。
沈玨悄悄在林芷耳朵邊上說“晚點給你看我外公他們的照片,我得先問過我媽,不過她應該會同意的。”
沈玨早在林芷環顧的時候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因為在意,所以在意她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
他知道她不僅僅是好奇,更是瞻仰。
林芷輕輕點頭“好,我很期待。”
期待那一生傳奇又波瀾的父子三人,期待那沉寂在史書上的,三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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