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連帛是從側麵咬住的【金剛杵】,連兩顆長長的犬齒都崩掉了一顆——不過現在也不是心疼的時候了,他現在的姿勢是身體擋在祝清瀾和【金剛杵】之間,狼頭和【金剛杵】並列,扭頭咬住這件威力無比的兵器的,怕的就是萬一自己沒攔住,還能用身體頂一下。
——他的身體還是挺結實的。
關於崩掉的那顆犬齒,奚連帛心疼的可不僅僅是因為它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光是掉一顆牙其實不算什麼,以現代的醫學技術,再植一顆上去就好了——他【五林山】那邊就有【妖】是做牙醫的,不僅手藝好,聽說在外麵還賺了不少錢。
真正讓他心疼的地方,是這兩顆犬齒都是他的【法器】——是的,這家夥把自己的牙齒煉製成了【法器】。兩顆犬齒被他下了【咒】,隻要被咬住,上麵的【咒】可以令對方的靈魂逐漸衰弱。附在牙齒上麵的【咒】是他從一本古籍上找到的,他自己甚至還給這兩顆牙取了個名字——【噬魂牙】。
當時他妹妹奚連錦還嘲笑他很久來著,說他取的這個名字老土。
不過他自己卻很喜歡。
“……你怎麼沒有逃?”
祝清瀾像見了鬼一樣看著眼前的巨獸,按照她對這條喪家犬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會做出【留下來】這種舉動,更何況現在還擋在自己麵前,救下了自己一命。
“比起這種事……你不如趕緊研究一下怎麼破了這根棍子……”奚連帛頂得很吃力,【金剛杵】還在不斷向前,因為姿勢的原因,他脖子都酸了,“這破玩意兒力量太大,你要不然破開它,要不然就趕緊躲開!”
聽他這麼說,祝清瀾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強撐著站起來躲在一邊。見她躲開了,奚連帛才讓開了自己的身子,鬆口放開了【金剛杵】。
【金剛杵】瞬間砸入了地麵,兩個大妖同時感覺自己腳下的大地都顫抖了一下。
——好恐怖的威力!
奚連帛小腿都發抖了,心說自己腦袋剛剛肯定出了問題,怎麼可能想要攔住這玩意兒的?!
“……你還能切開那些藤條麼。”森林巨狼轉了個身子正對著鐘秋,護在了祝清瀾的身前。雖然表情很凶惡,但缺了一顆狼牙的樣子讓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沒辦法了。”祝清瀾搖了搖頭,看著滿地破碎的羽毛——她兩千多年的心血儘毀於此,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拿來威懾其他【大妖】的手段了。
“哼,那就上一邊躲著去,彆礙著老子把這女人當宵夜!”看著已經戰鬥力儘失的死對頭,奚連帛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鐘秋的身上——哼,行,【鬼魔靈】,想不到我奚連帛竟然也有麵對【傳說】的那一天!
【六途】眾靈終有一死,能死在這等人物手中,想必也是不白活一次了吧!
鐘秋依然沒有主動發起進攻,而是斜倚在旁邊的桌子上,用手背撐著側臉,饒有興致地看著不遠處這對冤家。
——她當然不會殺掉祝清瀾,【金剛杵】落下的位置並非是她的要害,而是她身邊的某一處。
並不是因為她仁慈,說到底,自己能被三界稱之為【鬼魔靈】——帶上這個【魔】字,她就已經與【仁慈】這種行為毫無關係了。
她怕的是回頭司馬鈺會埋怨她。
那個傻丫頭雖然因為經常出去打工而變得有些市儈,但本質上還是挺正直的。嚴格來說,奚連帛這條狗的妖品如何還有待商榷,但祝清瀾絕對不是什麼壞家夥。自己殺掉那幾隻上門找事的狗還好說,起碼是對方先來找麻煩的。但殺了祝清瀾,那傻丫頭肯定會難過很久吧。
她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讓傻丫頭對自己心生隔閡。
所以對於祝清瀾,她一直都是玩玩而已的態度,並不打算真的下殺手。讓【金剛杵】飛過去,完全就是想看看放棄逃走機會的這頭森林狼會有什麼反應——當這家夥衝過來擋住【金剛杵】的時候,鐘秋心中還偷著樂一下。
這兩個家夥,還真是一對冤家。
她現在倒是有些舍不得殺掉祝清瀾口中的這條【喪家犬】了。
想著,鐘秋用眼角瞟了一眼【金剛杵】,【金剛杵】顫抖了幾下之後,從地麵拔了起來,再次浮在了空中,緊接著便衝向了兩頭【大妖】。奚連帛見這玩意兒又飛起來了,趕緊轉頭將祝清瀾銜在口中,飛快地退到了院子裡。
“你就在這裡老老實實地待著!彆來礙老子的事兒!”放下了祝清瀾,奚連帛立刻轉身跑向了彆處。因為在退出來的時候,他發現這根鐵棍是衝自己來的。
大概是想解決自己這個唯一還有抵抗能力的敵人吧。
果然,在他離開原地的時候,【金剛杵】也跟著他飛了過來——說來有些奇怪,金剛杵飛得不緊不慢的,好像一開始就沒打算攻擊自己,而是在追著自己玩。
那簡直就像……
……像一根【打狗棒】。
奚連帛抬爪子給自己來了一耳光,心說自己真是沒譜,這樣的時刻竟然還聯想到這種事。他一邊躲一邊尋找著機會——躲終究不是辦法,他得思考如何對付【鬼魔靈】。
就如傳說中一樣,【鬼魔靈】確實強得令人窒息。不過塵世中的萬物必然都有其弱點,隻要抓住了這個弱點,再強大的對手也有戰勝的機會。
他一邊躲避【金剛杵】的追擊一邊觀察著鐘秋,按照他的經驗,在戰鬥中,無論哪邊都會下意識地保護好自己的破綻——大多數時候這種行為都不是刻意的,而是一種本能反應。
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中,奚連帛發現這個女人毫無弱點——她沒有刻意地保護身體的任何一處,其散發出來的【鬼氣】走向也大多數都圍繞在周身。那些【鬼氣】的分布十分平均,沒有刻意保護哪一點的意思。
不過奚連帛何等的狡猾,他的實力在周圍的【大妖】中還不入三甲,大多數情況都是靠著自己靈活的腦子解決問題的。在逃跑中他發現,【金剛杵】追擊自己——或者說驅趕自己——的路線有些奇怪,平時這玩意兒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不緊不慢,總是和自己保持著一個身位的距離。可有些時候,它卻會忽然加速繞到自己麵前,迫使自己轉向到彆處。
在感歎【鬼魔靈】惡趣味的同時,經過數次嘗試,他發現自己每次經過大廳的西北角的時候,【金剛杵】都會做出阻攔、逼迫他轉向這個行為,而在彆處則不會這樣做。
注意到這點的時候,他抽空望了一眼大廳的西北角——那裡什麼都沒有,隻有堆在一起的備用長凳。但聯想到【金剛杵】阻攔自己的位置是在斜上方,奚連帛的視線上移——
他笑了,因為他找到了【鬼魔靈】的【弱點】——
這個惡趣味的女人不讓自己接近那裡,並非是角落有什麼,而是……在角落的上方,是二樓客房的位置。
想到自己剛來的時候,這個女人是從樓上走下來的,而老板娘祝清雨一開始好像並不知道這家夥就是【鬼魔靈】,大概是將她當成了房客吧。而【鬼魔靈】住的那間屋子,很有可能就是【金剛杵】阻攔自己的方向正對著的那間。
就在大廳西北角的正上方。
再加上【鬼魔靈】似乎有意無意地將【鬼氣】留出一部分,分給大廳西北角的方向,奚連帛更加確定那裡肯定有著什麼東西——就算不能因此重創她,至少也能讓她束手束腳。
哼,隻要拿到了那件東西,或許就能作為要挾她的手段,至少自己和祝清瀾應該能逃出生天。這回可不是他膽小,在祝清瀾戰力儘失、自己又毫無勝算的前提下,還是先保命比較重要。
——能活著,誰想死啊?!
想接近那間客房可不止有樓梯這一條路,奚連帛原形的體型大約一丈多,比大廳矮一些,但從外麵直接跳到二樓還是沒關係的。院子裡還有一座假山,如果自己站在假山頂部的話,剛好處於【鬼魔靈】視野死角的位置。
在逃跑中觀察四周的奚連帛心中製定了一個計劃——他要在假山上做出逃往彆處的假象,借機去二樓的那間屋子。這個計劃有賭的成分,他賭的是【鬼魔靈】沒有鎖定他的【妖氣】。從對方追著自己玩這一點來看,以【鬼魔靈】的自大程度,估計也不屑鎖定自己的【妖氣】。隻要抓住一個機會,他就能進屋找到那件能讓他活命的【東西】。
奚連帛是個想到就做的【妖】,在院子裡又兜了幾圈,便翻身跳上了假山,同時垂下了自己的尾巴——他故意將尾巴垂下來,而且甩向了西邊,做出自己要向東邊逃走的樣子,而事實上,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了二樓的房間上。
——果然,【金剛杵】繞向了西邊,準備將他驅趕向東邊,並沒有攔在自己和屋子之間——那間屋子,正處於假山北邊的位置。
抓住了這唯一的機會,奚連帛縱身一躍,巨大的身軀撞破了客棧的木牆,輕易突破到了二樓的房間裡。當他感受到屋內的【鬼氣】的時候,奚連帛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趕緊四下尋找——時間有限,【鬼魔靈】很快就會上來,他必須在這短短的數息之間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除了被自己撞翻了的梳妝台之外,屋內的擺設很整齊,一目了然,並沒有什麼包裹之類的。就在他焦急尋找的時候,忽然發現床邊有【鬼氣】的反應——
是【靜音術】。
被簾子遮住的床上,有著【鬼魔靈】想要保護的東西,那便是她的破綻!
可當他掀開古色古香的大床簾子的時候,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物品】——那裡躺著一名少女,少女睡得很安穩,周圍的【靜音咒】隔絕了全部外界的聲音,讓她的睡眠不至於被打擾到。
少女?
【鬼魔靈】在保護她?
這丫頭到底是什麼人?
——算了不管了,直覺告訴他,隻要控製住了這丫頭,自己和祝清瀾就有很大可能逃出生天!
想著,他張開嘴,想要將少女銜在口中——他可不敢殺了對方,萬一因此惹怒了【鬼魔靈】,彆說走了,自己能不能留下全屍都得兩說。
可就在他的牙齒即將碰到少女的時候,來自兩處的攻擊卻讓他無法達成目的——
其中一處攻擊來自於自己的右邊——【鬼魔靈】發現了他的意圖,直接破開地板衝了上來,【金剛杵】直接打向了自己的狼頭,它趕緊將頭抬起來一些,這才堪堪避過這致命一擊。
另外一處攻擊來自於自己的左邊,而且是和【金剛杵】威力相當的鈍器衝擊——當他看清楚的時候,才發現在自己身體左邊的,是一顆比自己身體還要巨大的蛇頭。
蛇頭為暗青色,毒牙、血紅的信子和斑駁的鱗片清晰可見,就是這顆蛇頭撞在了自己的身上,生生將自己撞得飛了出去。
當自己飛出去的時候,他同時聽到了兩聲同樣的呼喊,分彆來自【鬼魔靈】和那隻巨大的蛇頭——
“小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