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城隍府】辦公樓的閣樓,文佩、柳垂蓮、穆小雅圍著辦公桌坐著,其中兩位麵前擺著熱騰騰的薑茶,文佩的麵前則是一個香爐。
她的胃已經幻痛一晚上了。
三位已經坐了快十分鐘,誰都沒有開口,都在專注地看著麵前的報告——報告是左剛寫的,將秦月事件的前因後果都記了下來,裡麵還有一些秦月本人的證詞。
“啊——嚏!!!”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柳垂蓮一個響亮的噴嚏。
“文小姐,你這實在是太冷了,真的不能……”柳垂蓮討好地笑著,在看到文佩冷著的一張臉之後,趕緊縮了縮脖子,“……行,不喝、我不提了還不行麼?”
說著,她捧起了麵前的薑茶,小小地抿了一口。
——她和穆小雅都是【生靈】,【生靈】來這種地方,感覺到寒冷是一定的。可薑茶雖然也暖身子,哪裡有【酒】來得快?
尤其是駱青釀造的烈酒,那玩意兒喝一口下去,就算是【城隍府】這樣陰冷的環境,她都敢光著膀子洗涼水澡。
不過現在的氣氛明顯不適合喝酒,她也隻能忍忍,拿熱騰騰的薑茶先將就一下了。
“……幾位,想到怎麼辦了麼?”文佩的氣色稍微好了點,原本屬於她一個人的壓力被平分到隻剩下三分之一,這讓她感覺輕鬆了許多。
“……我昨天查了一下死者【郭平】的圈子。”穆小雅一整晚都沒睡——其實她就算不睡覺也不會多累,隻是最近的事情太多——酒吧、搏擊俱樂部、果園的保養、【白羽聖石】碎片防禦機關的維護,這些事加在一起,快速地消耗著她的精力,讓她一時間有些顧不過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認床,駱青的房間雖然被她裝修了一遍,但不是自己的床始終睡不慣。
她的那張古色古香的大床已經睡了幾千年了,還為了配合現代的裝修、改變了好幾次外形和裝飾,不過那就是她最喜歡的床,新的床再舒服也睡不慣。
“這家夥明麵上是【郭氏企業】的老總,但私下裡做得都是見不得人的買賣,而且他和妻子不住在一起的原因,就是要靠妻子幫他銷贓。”穆小雅做了很多功課,也花了大價錢請人將郭平的生平查了個底朝天——放在以前可能不太好查,不過現在郭平已死,所謂樹倒猢猻散,一些跟他來往密切、或是生意對手的人在金錢和其它一些不那麼光彩的條件下,將他做的那些事全都抖了出來。
“還有那天死亡的四位傭人——她們可不是傭人,而是郭平的情婦,並且這件事他的妻子也知情——這四個情婦也參與了郭平的一些不法生意,其中兩人手上還有幾個命案——雖然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不過不排除是受到郭平的指使。”
穆小雅打了一晚上的電話、甚至動用了派出所的關係才查到的這些消息——一開始她確實是想替秦月開脫罪責,不過越往後查,她就越覺得這個郭平該死。
“強買強賣、敲詐勒索、生意上違規競爭、數條命案都與他有關,隻是暫時還沒找到證據、甚至還參與過販毒活動——算了,你自己看吧。”穆小雅看著自己整理出來的關於郭平的資料,實在是不想逐條念下去,索性扔在了辦公桌的中間,讓文佩自己看。
“【修士】講究一個除魔衛道,”說這句話的時候,穆小雅看了柳垂蓮一眼,後者也點了點頭,“再加上【修羅村】的行事作風——雖然秦月現在是【修士】,但【修羅村】並未發下正式將其逐出村子的相關文件,所以從這個方麵來講,秦月也隻是在做【正確】的事。”
【修羅村】以惡製惡,服從的都是【主人】的命令——與另外兩界不同,【人界】有時候需要這種不講道理的力量。
“……那郭怡萱的事怎麼說,她是無辜的。”看過了穆小雅調查的那些資料,文佩感覺這郭平確實是該死,按道理來說【修士】做這種事也不能被歸為【邪修】。但……郭怡萱是無辜的,她是局外人,按道理來說她不應該死。
穆小雅聽到這也沉默了——確實,這點她無法反駁,郭怡萱是無辜的,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殺了她。
“……這是啥東西。”就在另外兩個沉默的時候,一直沒出聲的柳垂蓮忽然說了一句——說實話,剛剛她聽得都要睡著了,本來這幾天就聽【侍仙閣】那幫老家夥們念叨了一大堆事,昨晚又坐了一晚上綠皮火車——她倒是想買特快和臥鋪,可惜這件事太急了,她沒法提前訂票,隻能坐著硬座回來。
鐵道上顛了一宿,差點兒沒把她腰弄斷了。
說實話,如何處理秦月這件事,其實她並不打算插手——【侍仙閣】是出了名的護犢子,就算秦月因為這件事而遭受某些懲罰,那幫老家夥也肯定會想辦法把人撈出來的。
畢竟【郭平】這家夥確實該死,上麵也有足夠撈人的理由,所以在文佩和穆小雅商量這些事的時候,她一直都處於昏昏欲睡的狀態。——直到,她腳下踢到了某個東西。
那是一個書包,秦月的書包。
裡麵除了一些課本之外,還有一套沾血的校服。
“秦月的,她還沒來得及處理,便帶到這來了。”文佩低頭看了一眼,認出了書包——左剛昨天帶秦月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拎著這麼個東西。
“謔……”柳垂蓮從裡麵拿出校服,看到上麵沾的血,不由得讚歎一聲,“看這小丫頭平時文文靜靜的像個優等生,沒想到這麼狂野,真是人不可……”
話說一半,柳垂蓮忽然停住了,沉默一小會兒之後,她對身邊的文佩說道:“文大人,你這有酒麼?”
“我說過多少遍了,辦公樓禁止……”
“沒事,我帶著呢。”
柳垂蓮說著就走向了沙發,那裡放著她的背包,文佩心說這女人酒癮是真大,本來還想訓斥一番,可對方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再次鎖緊了雙眉——
“這些血,有問題。”
從包裡取出了酒,柳垂蓮蹲在地上,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薑茶杯中,再用文佩桌上的毛筆沾著帶血的薑茶,在地上畫起了【符】。
柳垂蓮的【符】畫得十分複雜,就連文佩也沒見過這種複雜程度的【符字】。穆小雅倒是見過,隻不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雖然平時抽煙喝酒、五毒差不多都全了,但柳垂蓮卻仍舊是【侍仙閣】的天才,她對法術的理解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是名副其實的法術大師,要不是她的生活實在是太邋遢、為人也是油鹽不進、不懂變通的那種,可能早就混出頭了。
她對【術】和【咒】的理解和學識,已經足以讓她站在【修士】的頂點。
畫完了那套複雜的【符】,又將沾血的衣服放在中心部分,柳垂蓮拿起了自己的小酒壺,一口將裡麵剩下的酒都含在嘴裡,隨後在她肉疼的表情下,將酒全都噴在了校服上。
當酒霧沾到校服的那一瞬間,沾在上麵的血忽然冒出了陣陣黑氣,三秒鐘之後,黑氣消失了,而沾血的部分卻忽然燒了起來。
——那火焰,是深邃的黑色。
“【大災炎】!!”文佩一下子站了起來,隨後立刻吩咐左剛:“通知辦公樓!今天放假!全都給我滾出去!還有,把那天的七個靈體帶過來!!”
穆小雅也對這漆黑的無光之火心有餘悸——兩千四百年前,她可是親眼見過這種黑火的威力。被黑色火焰包裹住的,無論是【生靈】還是【死靈】,最後全都徹底消失,彆說肉身,連靈魂都不會留下。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柳垂蓮陰著臉看著燃燒的校服,難得在她臉上能看見如此嚴肅認真的表情——她這次被召回【侍仙閣】總部,就是商議關於這些黑色火焰的事情。總部那邊說,最近【九嶺山】附近發現了一群自稱【百鬼眾】的【惡鬼】,其中一些就會使用這種火焰。私下裡【侍仙閣】已經有【修士】和【百鬼眾】交過手,也蒙受了一些損失,這次召她回去,就是為了商量對策。
她再天才也隻有二十九歲,關於【大災炎】的知識僅僅來源於古老的典籍。對【妖】和【鬼】來說,除非成為【仙】,不然人類的壽命也就是區區百年而已,二十九年的歲月不過是白駒過隙。上麵讓她研究【大災炎】,說實話柳垂蓮根本就毫無頭緒,隻能從書中查找,做一些紙上談兵的理論工作。
而如今,這種火焰就出現在眼前——在見證了古老法術再現時所帶來的興奮感之外,柳垂蓮對這種被冠以【大災炎】這種不祥名字的黑色火焰,心中多出了些許的畏懼。
在她的眼中,這些黑火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一般——哪怕隻在校服上燃燒,沒有任何的指向性,可她依舊從中感覺到了強烈的攻擊性。似乎將一切回歸於虛無,就是這種火焰的最終使命。
——【大自然】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它對萬物一視同仁,有攻擊性的隻有使用【大自然】力量的【生靈】和【死靈】。從理論上來說,任何法術都不可能擁有自我意識。
可就在剛剛,黑火還不停地向距離最近的、她的方向蔓延,企圖將她徹底毀滅。
這簡直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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