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獨立116旅的炮火整整持續了三個多小時。
炮兵們打紅了眼,炮管滾燙得能烙熟生肉,彈藥手們赤裸著上身,汗水混著火藥灰在脊背上淌出黑紅色的溝壑。直到最後一發炮彈打出,炮管通紅得像是剛從煉鋼爐裡抽出來的鐵條,滋滋冒著白煙。
“停火!停火!再打下去,所有炮都得炸膛了,命令李有根停火吧。”
陣地上短暫的寂靜後,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老炮兵們癱坐在滾燙的炮位旁,大口喘著粗氣,新兵們則興奮地拍著炮管,結果被燙得齜牙咧嘴。但沒人抱怨,這一晚打的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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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第9師團指揮部,一片死寂。
吉柱良輔中將臉色鐵青,手裡攥著剛剛統計上來的戰損報告。他的指揮部裡彌漫著一股焦糊味,電台天線被炸斷了一半,通訊兵正手忙腳亂地嘗試修複聯絡。
“八嘎……八嘎!”
他突然暴怒,一把掀翻了作戰桌,地圖、文件散落一地。
僅僅一天一夜,他的第9師團就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白天,第18聯隊就傷亡三分之二,而到了晚上,更慘!先是整個炮兵聯隊幾乎全軍覆沒!山炮陣地被精準射了三遍,野炮陣地被炸成廢墟,隻剩下零星的九二式步兵炮和迫擊炮還能勉強開火。
一線陣地上的步兵更是遭了老罪。
那些精心構築的工事在炮火下如同紙糊,戰壕裡堆滿了屍體,有些被炸得支離破碎,有些則被活活震死,七竅流血,死不瞑目。野戰醫院裡哀嚎聲此起彼伏,軍醫們手忙腳亂,可藥品早已耗儘,隻能眼睜睜看著傷兵在痛苦中死去。
“師團長閣下……”
參謀長硬著頭皮上前,遞上一份新的報告。
“第36聯隊請求增援,他們的前沿陣地已經……”
“增援?!”
吉住良輔猛地轉身,雙眼赤紅。
“哪裡還有增援?!炮兵沒了!步兵殘了!現在連彈藥都不夠用了!”
他一把抓過報告,狠狠摔在地上,隨即拔出軍刀,一刀劈斷了旁邊的木桌。
“恥辱!這是第9師團從未有過的恥辱!”
可無能狂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整個第9師團的士氣跌到了穀底,士兵們眼神呆滯,士氣渙散,有人躲在戰壕裡低聲咒罵著上級的無能。
遠處,不老河的水流依舊平靜,隻是河灘上漂浮的殘肢和血水,無聲地訴說著這場炮戰的慘烈。
日軍第9師團,已經被徹底被打斷了脊梁骨。
第二天,不老河兩岸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昨日還炮火連天、殺聲震耳的戰場,此刻卻安靜得可怕。北岸的日軍陣地上一片死寂,連個探頭觀察的哨兵都看不見,仿佛一夜之間,那些叫囂著"武運長久"的鬼子兵全都人間蒸發了。
南岸455團陣地上,程遠舉著望遠鏡,嘴角叼著半截沒點燃的煙卷,眯著眼觀察對岸的日軍陣地。
"嘖嘖!"
他吐掉煙卷,用靴底碾進土裡。
"小鬼子這就不行了?昨兒個還喊著'板載'要玉碎呢,今天倒學會裝死了?"
參謀湊過來低聲道:
"團座,看這架勢,鬼子怕是要暫緩進攻"
程遠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武士道?狗屁!"
他指著對岸一片死寂的日軍陣地。
"你瞧見沒?這小鬼子也會怕,還'武士道精神',老子打的就他們的'武士道',瞧瞧現在這德行,跟被嚇破膽的野狗有啥兩樣?要我說這小鬼子就是欠收拾。"
時間緩緩流逝,不老河對岸的日軍依舊毫無動靜。沒有炮擊,沒有衝鋒,甚至連機槍掃射的試探都沒有。整個白天,雙方就這樣隔著不老河大眼瞪小眼,仿佛在玩一場詭異的"誰先動誰就輸"的遊戲。
不老河北岸的戰壕裡,幸存的日軍士兵蜷縮在掩體後,眼神呆滯。有人機械地啃著飯團,有人盯著手中殘缺的家人照片發呆,更多的人則乾脆躺在地上,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喂……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
一個年輕的二等兵低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
不遠處,一個軍曹正試圖用繃帶包紮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可顫抖的手指怎麼也係不上結。他試了幾次,最後突然崩潰,狠狠把繃帶摔在地上,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整個第9師團的士氣此時已經跌到了冰點。昨夜的炮擊徹底摧毀了他們的戰鬥意誌,現在彆說進攻,就連最基本的防禦都顯得力不從心。
獨立116旅指揮部。
"旅座,偵察兵回報,小鬼子確實沒動靜了。"
參謀長張定邦遞上最新的偵察報告。
"他們的炮兵陣地全毀,步兵傷亡慘重,現在連最基本的工事修複都停滯了。"
顧家生叼著煙,舉起望遠鏡看向北岸的日軍陣地。
"吉柱良輔這條老狗,現在怕是連咬人的力氣都沒了。"
"那咱們要不要……"
張定邦做了個渡河的手勢。
顧家生吐了個煙圈,冷笑道:
"老子巴不得小鬼子不來打咱們呢,記住咱們的任務是守住陣地至少48小時,時間一到就立馬後撤,現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吉柱良輔這老鬼子隻是被咱們一時間打懵了,等他回過神來咱們可不好過。命令部隊注意警戒,把這最後的時間耗耗完。"
夜幕降臨,不老河兩岸依舊寂靜無聲。
1938年5月17日,淩晨。
不老河兩岸依舊寂靜無聲。
顧家生站在指揮所裡,盯著懷表上的指針一格一格地跳動。當秒針終於劃過最後一刻,他啪地合上表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時間到,撤!”
獨立116旅的官兵早已收拾完畢,隻待命令。不到半小時,整個旅便如潮水般退去,隻留下一個連的士兵繼續在陣地上點起篝火、製造動靜,迷惑對岸的日軍。
早上7點,殿後的連隊也悄然撤離。
——
5月17日下午,日軍第9師團指揮部。
“報告!南岸支那軍陣地……似乎沒有動靜了。”
一名偵察兵遲疑地彙報道。
“納尼?”
吉住良輔老鬼子眉頭一皺。
“再觀察!”
又過了兩小時,河對岸依舊死寂。日軍終於察覺不對勁,派出一個中隊試探性渡河。當他們戰戰兢兢地爬上南岸陣地時,才發現,空無一人!
工事完好,甚至還有幾口冒著熱氣的行軍鍋,仿佛守軍剛剛離開不久。可整條防線,早已人去樓空。
“八嘎!”
帶隊的日軍中隊長臉色鐵青,一腳踢翻了地上的行軍鍋。
“狡猾的支那人,他們跑了!什麼時候跑的?!”
沒人能回答他。
獨立116旅就像幽靈一樣,在完成阻擊任務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戰場之上。
而他們的去向,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