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不老河方向的最後一聲槍響漸漸消散。硝煙混著潮濕的河風,將血腥味卷進灌木叢裡。黃誌強吐掉嘴裡嚼爛的草莖,望遠鏡裡日軍炮兵陣地在他眼前一覽無餘。
"記清楚沒有?"
他壓低聲音,指向地圖上的一片開闊地,鬼子的山炮陣地在這個位置,野炮陣地在這個位置,中間是彈藥堆積所,狗日的小鬼子倒是會挑地方。"
通訊兵小王咬著鉛筆頭,直點頭。黃誌強突然按住他肩膀。
"回去後告訴旅座,一個小時後,我部將對鬼子的野炮陣地發起突襲,要是看見紅信號彈,就讓咱們的炮兵朝這兒狠狠地砸!"
黃誌強狠狠啐了口唾沫。身後,130多名戰士全都靜靜的趴在草堆裡,刺刀纏布,槍身抹泥,鋼盔上綁著雜草。
“弟兄們,現在布置任務,都聽好了。”
他掏出匕首,在地上劃出日軍野炮陣地的布防圖。
“36門野炮,分三個炮群,每群12門。今晚,老子要一口氣全端了!”
“連長,這……”
一排長張大膽有些遲疑的道:
“咱們人手夠嗎?”
黃誌強冷笑一聲。
“不夠,但咱們夠拚命!”
他將匕首狠狠戳在泥地上。
“一排負責左翼炮群,二排負責右翼炮群,三排跟我打中間炮群,每門炮都至少塞兩顆手榴彈進炮膛,再給老子往彈藥箱上綁炸藥!今晚,我要讓小鬼子這36門炮,一門都彆想留!”
是夜,烏雲吞沒了殘月,天地間一片烏漆嘛黑。
一百三十多條黑影分成三股,穿插連的戰士們緊緊的貼著地麵,向日軍野炮陣地緩緩蠕動著。泥土的腥氣混著青草被壓斷的苦澀,鑽入戰士們的鼻腔。
前方,尖刀班的剪線鉗咬住鐵絲網時,發出極輕的"哢"聲,卻在這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探照燈突然掃了過來,慘白的光柱貼著地麵一掃而過。(我總覺得這個探照燈就是樣子貨,沒啥鳥用,有沒有跟我一樣認為的?)
黃誌強屏住呼吸,臉頰幾乎陷進泥裡。等到燈光掠過的一瞬,他近的都能看清哨塔上鬼子哨兵叼著的煙卷,火星忽明忽暗,那小鬼子正懶散地打著哈欠。
"按照計劃分頭行動,快!"
三支隊伍如同餓狼般散開,黃誌強親自帶著三排摸向中央炮群,每一步都極其小心,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驚動了小鬼子。月光偶爾從雲縫裡漏下一縷,照在炮管上,泛起冷冽的金屬光澤。十幾門野炮像巨獸般蹲伏在炮陣裡,炮口黑洞洞地指向夜空。
"老趙,帶爆破組去彈藥堆積所!其他人,一人盯一門炮,快!"
戰士們迅速散開,動作又快又輕。黃誌強摸到最中央的一門野炮旁。防雨布被輕輕地掀開,他咬開手榴彈的保險蓋,兩顆沉甸甸的鐵疙瘩滑進炮膛,拉火繩在炮架上纏緊,打了個死結。
就在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中時。
"八嘎!"
一聲暴喝炸響,黃誌強渾身一僵。轉頭看去,一個起夜的鬼子炮兵正提著褲子站在帳篷口,眼睛瞪得滾圓。兩人對視的一瞬,空氣仿佛凝固了。
"快打信號彈!"
黃誌強幾乎是在吼出聲的同時掏槍射擊,槍聲撕裂了寂靜的夜晚,那小鬼子應聲栽倒。但此時已經晚了,哨塔上的鬼子機槍手猛地抬頭,探照燈瘋狂擺動,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
"咻!"
紅色信號彈尖嘯著升空,與此同時,整個野炮陣地各處同時亮起嘶嘶燃燒的火繩,戰士們的身影在火光中一閃而過,隨即沒入黑暗。
"撤快撤!弟兄們撒丫子跑啊!"
黃誌強帶頭一路狂奔,身後傳來鬼子歇斯底裡的叫喊和雜亂的槍聲。子彈"嗖嗖"地鑽進泥土,濺起的碎渣打在腿上生疼。但黃誌強他們一刻也不敢停歇,剛衝出幾十米。
"轟!"
第一門炮炸了。炮膛裡的手榴彈引爆了殘留的發射藥,炮管扭曲著崩飛開來,熾熱的金屬碎片呈扇形噴射,附近的鬼子炮兵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撕成了血霧。
緊接著。
"轟!轟!轟!"
連環爆炸像雷神的戰鼓,三十六門野炮幾乎前後腳炸膛。炮管碎片如暴雨般潑灑,一座炮位直接被掀上半空,又重重砸進帳篷群,引燃了帆布。鬼子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有人渾身著火,像無頭蒼蠅般亂撞。
還沒等他們喘口氣,彈藥堆積所方向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轟隆隆!!!"
堆積如山的炮彈被引爆,大地劇烈震顫,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將半邊天空染成血紅。衝擊波像一堵無形的牆,瞬間掀翻了百米外的帳篷,破碎的木板和鋼架像紙片般被拋向高空。熱浪撲麵而來,黃誌強不得不撲倒在地,仍感覺後背像被烙鐵刮過。
遠處,日軍的警報聲、哀嚎聲、爆炸聲混作一團。然而這才僅僅隻是今晚‘夜生活’的開始!
不老河南岸,顧家生站在獨立116旅的指揮部裡,望遠鏡裡突然炸開的紅色信號彈讓他嘴角揚起一抹狠厲的弧度。
"乾得漂亮!"
他猛地轉身抓起野戰電話的聽筒,飛快轉動搖柄轉。
"老李!炮擊諸元都調好了沒有?"
電話那頭傳來李有根帶著笑意的聲音:
"旅座!你放心吧,諸元核對三遍了,就等您這聲令下!"
顧家生對著電話聽筒道。
"好,先給老子來三輪齊射,把小鬼子的山炮陣地犁一遍,再自由炮擊,叫小鬼子起床蹦個迪。"
李有根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但轉瞬就被噴湧而出的戰意淹沒。
"是!所有火炮急速射!"
四個火炮陣地的觀測員同時聽到了聽筒裡傳來的、近乎破音的咆哮:
"一號陣地準備完畢!"
"二號陣地裝填完成!"
"三號"
"放!!"
刹那間,北岸夜空被一道道火線割裂。最先開火的是西側山坳裡的九二式步兵炮群,14門火炮的齊射讓整片鬆林都在震顫,炮口風暴卷起的落葉還沒落地,後方的野炮陣地又噴出4條火龍。觀測員看見第一輪炮彈還在空中飛行,南坡的8門山炮已經昂起了炮管。
"轟——轟轟轟!"
日軍山炮陣地剛被野炮陣地的爆炸映成白晝,轉眼又被鋼鐵暴雨籠罩。
"換高爆彈!五發急速射!"
此時80多門迫擊炮組成的死亡交響樂正在上演,炮手們脫掉浸透汗水的軍裝,光著膀子往炮管裡塞炮彈。
北岸的日軍陣地瞬間被炸得地動山搖。
第一發75山炮彈呼嘯著砸進鬼子炮兵陣地時,幾個鬼子兵還以為是友軍打錯了,支那軍怎麼會有射程這麼遠的火炮?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第二發炮彈直接命中彈藥堆積點,堆積如山的70步兵炮炮彈被引爆,轟然炸開的火球將半個小隊掀上了天。
“八嘎!是四一式山炮!”
一個滿臉焦黑的日軍軍曹從土裡爬出來,耳朵裡嗡嗡作響。他驚恐地發現,河對岸射來的炮彈落點精準得可怕。75山炮、70九二式步兵炮、81迫擊炮的尖嘯此起彼伏,這些本該屬於皇軍的製式裝備,此刻竟全部砸在了自己人頭上!
“隱蔽!快進防炮洞。”
話音未落,一發繳獲的日軍九四式山炮炮彈直接灌進聯隊指揮所。木製掩體像紙糊的一樣被撕碎,作戰日誌的紙頁在空中燃燒,幾個參謀官剛撲向電話機,就被橫飛的彈片釘在了牆上。
河灘上更是一片狼藉。
那些為防迫擊炮特意修建的z型戰壕,在野炮直射下成了死亡走廊,炮彈直接灌進拐角,衝擊波在狹窄的壕溝裡來回震蕩,整隊整隊的鬼子兵像破麻袋一樣被拋向空中。
又一發75野炮炮彈正中最深處的防炮洞,躲在裡麵的十幾個鬼子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坍塌的土層活埋。
河灘邊緣,幾個僥幸逃出戰壕的鬼子兵發瘋似的往河裡跳,卻被呼嘯而來的彈片追上。不一會兒,水麵頓時泛起一片猩紅,殘缺的肢體順著不老河的水流緩緩漂向下遊。
“過癮!真他娘過癮啊!”
顧家生舉著望遠鏡看著北岸此刻已化作人間煉獄的日軍陣地。河灘上,十幾個渾身著火的鬼子兵慘叫著往河裡跑,沒跑幾步就被第二輪炮火覆蓋。衝擊波把人體像撕紙片一樣扯碎,斷肢和內臟在硝煙中高高拋起,又下雨般劈裡啪啦砸在河水裡。
“狗日的沒想到吧!老子手裡也有炮!這下隻有老子揍你們的份了,隻可惜炮彈還是少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