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潛沉默了。
原來母親的身份和去向，竟是一個謎團。
他看著碗裡的飯菜，心裡五味雜陳。
母親的墳，注定是找不到了。
“小潛現在有出息啊！”嬸子打破了沉默，試圖轉移話題，臉上帶著真誠的讚賞，“你爸要是知道，肯定高興壞了！”
宋潛隻是笑著點點頭。
飯後，鄭平把宋潛父親的東西都給了他，“你爸留下的東西，值錢的都被你那些親戚瓜拿了，彆的都丟了燒了，我還是偷偷去拿了這一盒照片還有幾本筆記！”
“唉……就想著，人雖然沒了，但是還是有一些東西留下！”
宋潛看著灰撲撲一個餅乾盒子，都生鏽了，也沒有急著打開，“謝謝你，鄭叔。”
如果不是他，或許這點東西都不會有了。
下午，鄭平帶著宋潛在村裡轉了轉。
村子不大，許多房子都空了，隻剩下一些老人。
宋潛的出現引起了一些注意，幾個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遠遠地看著他，指指點點。
“看，那是才耀的崽！”
“都這麼大了？真有出息……”
“哎，老鄭，他去看過他那幾個叔伯沒？當年要不是他們……”
“彆亂說！”鄭平立刻打斷了那人的話，臉色不太好看，拉著宋潛快步走開。
走遠了，鄭平才低聲對宋潛說：“小潛，彆聽他們瞎說。你那幾個叔伯……不是什麼好人，你也彆去找他們。”
宋潛看著鄭平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了然。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助的孩子了。
“鄭叔，當年的事，我大概知道一些。”宋潛聲音平靜，“我爸一走，他們就分了家裡的東西，把我當皮球踢。”
鄭平重重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憤懣和愧疚：“何止是分東西！他們……他們心黑啊！錢分了就分了，要好好的照顧你就算了，問題是後來不知道把你弄哪兒去了！村裡人都傳，說他們把你賣了！”
“所以，我都不敢問你，你這些年在哪裡！”
宋潛卻是笑了笑：“鄭叔，其實我過的還不錯，他們那些事情我都還記得，不會去犯蠢的。”
雖然總是說小孩子不記得事情，但是他那些事大概是太深刻了，所以記得很清楚。
“對了，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找過我，對嗎？”
鄭平想了想，點頭，“是啊，你爸去了之後，大概沒過多久吧，有城裡人來村裡打聽你。開著小轎車來的，一看就是有錢人，好像是姓崔的一家子，聽說是你爸救的那一家人。”
宋潛點點頭。
“他們來過幾次。”鄭平回憶道，“每次來，你那幾個叔伯就堵著人家要錢！”
“說什麼兄弟死了，要賠償！獅子大開口！那崔家人看著也是厚道人，一開始還給了錢，後來大概是被鬨怕了，或者知道他們根本就找不到你了，就不來了。”
“崔家不來之後……”鄭平的眼神變得有些困惑和追憶，“又過了好多年……又有人來找過你，不是崔家的人。”
“哦？”宋潛心中一動。
“是個女的。”鄭平努力回憶著，“長得很好看，跟畫裡走出來似的！就是……就是臉色不太好，看著身子骨有點弱。”
“她問我你的事情，我說丟了好些年了，她也就沒找村裡人打聽，直接問了你爸墳在哪，去了你爸墳前，還燒了點紙錢，放了點水果。”
鄭平頓了頓，補充道，“對了，她身邊還跟著個小姑娘，大概……七八歲？”
“她們祭拜完就走了，我問她是誰，找你有什麼事，她什麼也沒說。然後就帶著那小姑娘開車走了。再也沒來過。”
鄭平搖搖頭，“怪人，也不知道跟你家什麼關係。”
一個女人？很漂亮？身體不好？帶著一個小女孩？
宋潛的心猛地一跳，自己家不可能有這樣的親戚。
如果是崔家的人，鄭叔應該也認得出來。
這就怪了。
“鄭叔，你還記得……大概是哪一年嗎？”
鄭平皺著眉，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嗯……應該是你爸去世第七八年的樣子吧，那時候你應該是10來歲，上初中的時候？”
宋潛想了想，心中也沒有什麼答案。
或許，隻是一個父親的朋友，聽說他去世了所以來關心一下吧，所以沒找到也就走了。
倒也沒有什麼值得一直深究的。
過了兩天，
宋潛給父親把墳墓修繕了一番，又給他燒了很多紙錢，在墳前說了許多話，也就準備返回a市去了。
鄭平和宋潛加上了綠泡泡也留了電話，說自己的女兒也在a市讀大學，讓他有空可以去跟自己的女兒一起吃飯，小時候他們玩的可好了。
宋潛雖然答應了，而且還跟那個女生加了綠泡泡，不過也沒當回事，隻帶著那個盒子走了。
……
宋潛回彆墅已經是夜晚。
在老家的這三天就像是一場夢一樣，恍恍惚惚的。
一種名為“歸屬”的東西，就跟野草種子一樣，在心中生根發芽了。
他夜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就下了樓，在一樓的大廳裡打開了那個鐵皮盒子，他把東西攤在了大的茶幾上。
盒子裡是一摞相片，裡邊有自己和父親的合照，還有兩本筆記。
一本是記賬的，上麵是父親在廠裡打工時記錄的工時以及一些生活花銷和收入。
看著泛黃的紙張上的字跡，他心情複雜，“看來我爸以前也是個文化人，那年代，能讀書識字的很少，他的字寫的也挺好的。”
宋潛又打開了另外一本筆記，
每一張的開頭都是兩個字，書怡，之後就是絮絮叨叨的寫著養育兒子的一些為難的事情和有趣的事情，語氣之中儼然是一個慈愛的父親的態度。
對待書怡的態度，似乎像是對妻子一樣，看來，所謂的母親拋夫棄子肯定是不成立的。
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父親就不會是這個態度了。
宋潛上網搜索了書怡兩個字，彈出來的都是一些取名網頁。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唉，我媽肯定是死了，也隻是一個打工的普通人而已，我在想什麼呢……”
畢竟，父親的記賬本上，那生活都是十分節儉的，給妻子買的衣服什麼都記錄在上麵，還有生產花費。
宋潛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再次打開了記賬本，生產花費上寫著，深市婦幼醫院。
或許，可以找到當時自己的出生檔案，知道母親的名字和家庭地址？
畢竟，生產的時候，戶籍地、聯係方式什麼，都記錄在檔案裡的。
不過自己肯定是找不到，隻能求助於崔家。
他並沒有什麼多的想法，隻是想到父親的墳都那麼荒廢，
自己找到的，哪怕隻是母親的一座墳也好。
修繕修繕，也當是她給自己一條命的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