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昱將車停進紀委大院時，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方向盤。
這是本月第三次被傳喚了，每次走進那棟灰色建築，都像踏入一個無聲的戰場。她深吸一口氣，檢查了一下妝容——淡妝，盤發，米色西裝套裙，完美符合一個銀行行長夫人應有的端莊形象。
“陶女士，這邊請。“
一位年輕女乾部在門口等候，臉上掛著程式化的微笑。
走廊長得仿佛沒有儘頭，陶昱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她想起上次來時，那個姓趙的紀檢組長意味深長的問題。
“您丈夫平時有什麼愛好嗎？“
當時她回答了什麼？對了，是“看書和打高爾夫“。
很安全，很體麵，很符合唐沉對外塑造的形象。
“請坐。“女乾部推開詢問室的門。
房間不大，一張長方形桌子，三把椅子。
趙組長已經在主位等候，旁邊坐著記錄員。
陶昱注意到今天多了一個人——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穿警服的陌生男子，坐在角落的陰影裡，麵前攤開一個筆記本。
“陶女士，感謝您再次配合我們的工作。“
趙組長推了推眼鏡。“這位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王大隊長，今天特地來參與詢問。“
角落裡的男子微微點頭，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陶昱感到一陣不安，手指悄悄攥緊了包帶。
“今天主要想請您確認一些細節。“
趙組長打開文件夾。
“首先，您是否認識一個叫餘可嘉的女性？“
陶昱皺眉。“從沒聽過這個名字。她是誰？“
“東盛集團特彆項目總監。“趙組長觀察著她的反應，“據我們了解，她與您丈夫有密切往來。“
陶昱的心猛地一沉，但麵上不動聲色。
“我丈夫作為銀行行長，與很多企業高管都有工作往來。我不可能認識每一個與他打過交道的人。“
“這個餘可嘉不一樣。“
趙組長意味深長地說，“他們見麵的地點不太正式。“
陶昱感到臉頰發熱，不知是憤怒還是羞辱。“如果您暗示我丈夫有外遇，請直接拿出證據。“她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冷靜。
趙組長與王大隊長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個透明證物袋。
“您認識這個嗎？“
袋子裡是一串鑰匙，約莫七八把，掛在一個小小的銅環上。陶昱湊近看了看。
“這是從您丈夫辦公室保險箱裡找到的。“
趙組長將證物袋推到她麵前，“您能辨認出每一把的用途嗎？“
陶昱拿起袋子，仔細檢查每一把鑰匙。“這把是我家前門的，這把是後門這把是他辦公室的，這把應該是銀行金庫的備用鑰匙……
“她一一辨認，直到最後一把小巧的黃銅鑰匙。
“這把我沒見過。“
“您確定？“趙組長追問。
“確定。“陶昱放下證物袋：“我家沒有用這種鑰匙的鎖。“
趙組長突然轉向王大隊長，後者從陰影中走上前來。
“陶女士。“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
“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把鑰匙能打開一個特殊場所——您丈夫的藏寶屋。“
“藏寶屋？“
陶昱真真切切地困惑了。
“什麼藏寶屋？“
“一個存放珍貴物品的秘密地點。“
王大隊長解釋道：“可能是藝術品，古董，或者其他不便公開的收藏。“陶昱突然笑了，笑聲在嚴肅的詢問室裡顯得格外突兀。
“你們在開玩笑吧？我丈夫是個銀行家，不是收藏家。我們家裡最值錢的就是結婚時買的那個景德鎮花瓶，還是贗品。“
“您真的了解您的丈夫嗎，陶女士？“
陶昱的笑容凝固了。“我們結婚二十多年。“
“他有沒有突然消失幾個小時，卻說不出具體去向的時候？“
王大隊長步步緊逼，“有沒有收到過來源不明的快遞或包裹？有沒有在某個特定日期情緒異常？“
陶昱不言。
王大隊長忽然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本書來，放在陶昱麵前。
陶昱看時是一本言情小說。
“這是從您丈夫的辦公室書櫃裡發現的書，你看看有什麼異樣？ ”
陶昱翻了翻書，沒有發現書的異樣。
“您可以聞一聞書的味道。
陶昱這才感到書裡散發出淡淡的沉香味。”
陶昱的思緒突然回到幾個月前的某個深夜。唐沉淩晨兩點才回家，身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沉香味，說是加班，可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看來您想到了什麼。“王大隊長敏銳地捕捉到她的表情變化。
顯然紀委和警方是想以這樣銳利的武器來擊潰她作為女人最後的防線。
她的眼前晃過女兒玲玲的身影，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倒下去。
陶昱搖頭，突然嗚咽起來。
“你不僅認識她，而且你們還有過交手，你還將她推入湖中。”
“不，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落水的。”
“她落水時你就在她身邊，你施救了嗎？你報警了嗎？”
“我高聲呼喚過，隻是我們在湖心亭裡，周圍沒有人，我高喊過救人，沒有人過來，而她落水後很快就在水中消失了。”
“即使這樣，那也應該報警。”
“是的，我沒有報警。可正如你們所說，作為女人，誰不想這樣的女人當場淹死。現在您是在以這個問題責罰我嗎？ ”陶昱突然以退為進，眼睛逼視著王大隊長。
“不，陶女士，正因為我們在設身處地地為您考慮，您與餘可嘉恩怨最好的了結方式，是您將她送上法庭，對她繩之以法，她不僅與你丈夫一起揮霍受賄款，她還成為幫凶，直接參與了一起金融詐騙案。 ”
“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一直以為，她在那次跳湖淹死了。”
“陶昱女士，餘可嘉在公眾眼中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如果這是您丈夫的陰謀，他借你的手將她推落入水，並讓她逃離現場，然後在某個隱蔽的地方，比如他的藏寶屋，將她殺死，達到殺人滅口的目的。 ”
“王大隊長，你這是在編故事，你說我丈夫殺人，一定要拿出證據，就我對丈夫唐沉的了解，他可能在經濟上犯錯誤，但他絕不可能成為殺人犯！”
“就像您這樣，不可能成為殺人犯，是嗎？”王大隊長說。
陶昱再次緊捂住自己的臉。
“陶昱女士，我們希望你冷靜地考慮一下，配合我們的調查。”
“不，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