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順著岩層蔓延,如活物般攀上陸淵四肢。他剛從血繭殘言的震顫中回神,下一瞬便覺經脈被鐵箍鎖死,劍骨在皮下暴跳如雷,卻無法掙脫那層層纏繞的法則紋路。
祭壇醒了。
不是鎮壓,是吞噬。
“你既握劍……便該知道……”那聲音還在識海回蕩,可話未說完,陸淵已冷笑出聲。
“我知道個屁,但我知道——你怕我說出下一句。”
他舌尖一咬,血霧噴在識海深處,將殘魂那縷意識震得微顫。九厄劍沉入識海底部,像一頭蟄伏的凶獸緩緩收爪。他知道,此刻不能硬拚,拚的是誰先亂了陣腳。
金光爬得更快了,鎖鏈紋路順著腳踝纏上膝蓋,每寸推進都帶著法則碾壓的鈍痛,仿佛有千斤重錘在骨髓裡鑿字。識海開始嗡鳴,殘魂的低語再度響起:
“你本為祭品,何敢握劍?”
“祭品?”陸淵咧嘴,血順著嘴角流下,“我爹被抽靈根那天,你們沒告訴我這是儀式?我娘死在寒夜那晚,你們也沒遞張請柬?現在跟我說我是祭品?”
他猛地睜眼,左瞳銀河炸裂,道痕觀法逆向回溯——不看外物,反照識海。
《天機遺錄》的文字浮現在腦海,一頁頁殘卷如刀刻石,墨跡未乾。他以壽元為引,將整卷記憶凝成實體,一字一刃,懸於識海中央。
“你說我是祭品?”他聲音冷得像冰,“那今日,我便用你們寫的書,削你們的魂。”
殘魂怒嘯,黑影暴漲千丈,一掌拍來,三行文字轟然碎裂。反噬之力如刀割神魂,陸淵七竅滲血,喉頭腥甜,卻仍死死盯著那團黑影。
“區區殘卷,也敢辱我真名!”殘魂獰笑,聲音如鐵鏽摩擦,“我乃初代閣主執念所化,萬法之源,你不過螻蟻,妄圖以文斬神?”
“神?”陸淵咳出一口血,手指在識海中一劃,將“初代閣主”四字狠狠剜出,“你連名字都不敢留全,還敢稱神?”
那四字被剝離瞬間,血光暴漲,殘痕浮現——“竊道者”。
三字如釘,刺入殘魂投影。
黑影猛地一顫,仿佛被什麼禁忌之語灼傷。陸淵卻不管不顧,將九厄劍橫置識海,劍脊朝上,以《天機遺錄》最後一句為銘——“噬靈尊者,執念所化”。
劍身嗡鳴,血紋翻湧。
刹那間,劍形崩解,化作十二條銀鏈破空而出,鏈體如活蛇扭動,交織成網,直撲殘魂。
“噬魂鏈?!”殘魂驚怒,“不可能!此形態需破第二重封印,你尚未——”
話未說完,銀鏈已纏上其頸項,猛然收緊。殘魂發出非人嘶吼,黑影扭曲掙紮,卻被硬生生拖入《天機遺錄》所化的囚籠之中。
陸淵立於識海中央,左手執文,右手控鏈,冷聲道:“你說我是祭品——那今日,我便以文為祭,焚你殘魂!”
銀鏈一緊,殘魂被釘在文字牢籠中,四肢張開,如被剝皮懸屍。陸淵指尖一引,整卷殘錄壓縮成刃,刃尖直指其眉心。
“你封印我父,吞噬我血,喚醒我劍——”他聲音低沉,卻字字如錘,“現在告訴我,誰才是真正的祭品?”
殘魂狂吼,反向侵蝕,記憶洪流衝入陸淵識海——
父親跪地,靈根被抽,血灑祠堂。執法長老獰笑,手中金針滴血。可就在畫麵邊緣,一道模糊身影立於梁上,手持一柄殘破青銅劍,劍身血紋與九厄劍如出一轍。
陸淵心神劇震。
噬魂鏈出現裂痕。
“看到了?”殘魂獰笑,“你父親,也不過是我棋子之一。那夜,他自願獻祭,隻為換你一線生機——可你,連哭都不敢哭!”
陸淵瞳孔驟縮。
記憶深處,那個雨夜,他確實沒哭。他隻是跪在靈堂外,指甲摳進青石板,一滴淚都沒流。
不是不痛。
是痛到麻木。
“我恨的不是死。”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如裂石,“是你們讓我連哭都不敢哭。”
話音落,他右手猛然一握,劍骨自掌心刺出,貫穿左手,劇痛如雷炸魂。
清明重歸。
噬魂鏈再度收緊,殘魂慘叫,黑影寸寸崩裂。陸淵將整卷《天機遺錄》壓縮成刃,借鏈為引,直刺其眉心。
“今日,我以文為祭——”
刃落。
“焚你殘魂!”
轟——!
現實世界,血繭猛然炸裂,黑血如雨噴灑,祭壇金光寸寸崩解。地麵裂開蛛網狀縫隙,黑霧翻湧,卻被銀鏈牽引,儘數吸入陸淵識海。
殘魂在最後瞬間嘶吼:“你斬不斷輪回——九世之後,你仍是我!”
陸淵不答,隻冷冷看著那團黑影在文字牢籠中化作飛灰。
祭壇崩塌,金光熄滅,束縛四肢的紋路如枯藤斷裂。他踉蹌一步,單膝跪地,右臂劍骨尚未收回,銀刺穿破衣袍,滴滴鮮血落在地麵。
一塊碎石滾落,露出下方刻字——“陣眼·承魂”。
字體蒼勁,筆鋒帶鉤,與父親手跡一模一樣。
他盯著那四字,久久未動。
九厄劍在識海緩緩歸位,銀鏈隱去,劍身血紋卻比先前更亮。它不再隻是劍骨,也不再隻是噬魂鏈——它在進化,而他,正走在逆天的路上。
“竊道者……”他低語,“原來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人走正道。”
他撐地欲起,忽覺識海一震。
九厄劍發出一聲極輕的嗡鳴,劍尖微顫,指向祭壇廢墟深處。
那裡,一道極細的裂縫悄然浮現,深處傳來鎖鏈拖行的輕響,不疾不徐,像是某種存在正緩緩移動。
下一瞬,地底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某種封印被強行撕開了一角。
陸淵右肩的布條突然崩裂,九厄劍在識海中發出一聲清越龍吟,劍脊血紋如脈搏跳動,十二條銀鏈在虛空中若隱若現。
他緩緩站起,一腳踩在碎石上,血順著鞋底滲出。
祭壇已毀,殘魂重創,可他知道——這不過是開始。
地底深處,那道裂縫再次傳來拖行聲。
這一次,更近了。
陸淵抬起腳,血滴落地,未滲入石縫,反而懸浮半空,凝成三個微小血字:
“逆天者”。
他盯著那三字,忽然笑了。
“來吧。”他說,“我等你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