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鎖龍淵，夜裡總綴滿流螢。淡綠色的光點在古木間穿梭，像誰打翻了裝星星的匣子，連空氣裡都飄著草木與水汽交織的清甜。
沈清辭和蘇雲曦是應九尾靈狐之邀來的。前些日子靈狐誕下幼崽，特意傳訊請他們來喝滿月酒——說是酒，其實是靈狐一族釀的果露，甜得像浸了蜜。
此刻幼崽們正圍著蘇雲曦的裙擺打轉，毛茸茸的尾巴掃過她的腳踝。她笑著從儲物袋裡摸出靈果乾，小家夥們立刻爭著搶著銜走，引得成年靈狐們發出低低的笑聲。
沈清辭坐在不遠處的青石上，看著這一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蘇雲曦去年親手雕琢的，玉質溫潤，上麵刻著一株小小的同心花。
“在想什麼？”蘇雲曦走過來，手裡還捏著半塊沒吃完的果脯，臉頰被夜風吹得泛著淡淡的粉。
沈清辭抬頭，正好對上她的眼睛。月光透過枝葉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層細碎的銀霜，流螢飛過她肩頭時，她的目光清澈又溫柔，像極了靈犀泉裡的水。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柳溪鎮見到她的樣子。那時她穿著素色的布裙，站在藥鋪門口，手裡捧著剛曬好的草藥，陽光落在她發梢，也是這樣讓人心頭一動。
“在想，”沈清辭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夜風的微涼，卻又很清晰，“從柳溪鎮到青雲山，從萬魔窟到鎖龍淵，好像不管去什麼地方，隻要身邊有你，就覺得安心。”
蘇雲曦愣了一下，捏著果脯的手指微微收緊，眼底的光像被風吹動的燭火，輕輕晃了晃。
流螢忽然多了起來，繞著他們飛成一個圈。沈清辭站起身，走到她麵前，目光認真得像在對待一道最鄭重的劍招：“雲曦，我不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以前總想著練劍、守護宗門，直到遇見你，才明白有些東西，比劍招更重要，比責任更讓人心動。”
他深吸了口氣，像是用儘了畢生的勇氣，卻又無比堅定：“我心悅你。不是師兄對師妹的關照，不是同門之間的情誼，是想和你一起看遍青雲山的四季，想陪你守著靈犀泉的同心花，想往後的每一個日子，都有你的那種心悅。”
說完這些話，他的耳尖悄悄紅了，手心也有些發燙，卻還是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生怕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蘇雲曦的眼眶慢慢濕潤了，不是難過，是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得發脹。她想起他在萬魔窟為她擋下魔氣時的背影，想起他為了讓她練劍更順手，悄悄打磨木劍的弧度，想起他送她那把刻著靈犀泉水波的木梳時，有些笨拙的樣子。
原來那些藏在細節裡的溫柔，都不是錯覺。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點小小的哽咽，卻很清晰：“清辭，”她抬起頭，眼底映著月光和流螢的光，亮得驚人，“我也是。”
三個字很輕，卻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兩人心裡漾開層層疊疊的漣漪。
沈清辭愣住了，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快回應，眼底瞬間湧上難以置信的狂喜，隨即又被巨大的溫柔淹沒。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微涼，指尖因為常年侍弄草藥，帶著淡淡的藥香，被他握住時，輕輕顫了一下，卻沒有躲開。
流螢還在身邊飛舞，月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像鍍了層溫柔的光暈。遠處傳來靈狐幼崽的嬉鬨聲，近處是彼此清晰的心跳聲，一切都安靜又美好。
“那，”沈清辭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等回了青雲山，我把靜竹院旁邊的那間空房收拾出來，種上你喜歡的龍須草，好不好？”
蘇雲曦笑著點頭，眼角的淚滴落在手背上，被他用指腹輕輕拭去。他的指尖溫熱，觸碰到皮膚時，像有電流輕輕竄過。
“好啊，”她輕聲說，“還要在院門口種上同心花，等花開了，我們就一起釀果酒，像靈狐一族這樣的。”
“嗯。”沈清辭應著，握緊了她的手。
流螢漸漸散去，月光卻更亮了。兩人並肩坐在青石上，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安靜地看著遠處的山巒，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
原來有些話，真的不必等太久。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對著合適的人，自然而然地說出口，就像同心花總會在春天綻放，就像靈犀泉的水總會向著同一個方向流淌。
往後的路還長，但此刻，握著彼此的手，就覺得什麼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