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埋葬徐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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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隊長瞪著想吃人的目光望過去。

看到是林初夏再一次打斷他,她正舉著手,指向那輛被遺忘的板車。

“徐瑩的媽媽……好像把徐瑩同誌……落下了……”

何隊長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頭皮都炸了!

那蓋著破草席的板車,孤零零地停在烈日下!

他猛地看向王會計,眼神詢問:人呢?!

王會計一臉茫然:啥人?不是拿錢走了嗎?

“特娘的!”何隊長狠狠一拍大腿,“徐瑩她媽呢?!”

“她……她倆領完錢就走了啊!我在屋裡對完賬才出來的!”王會計也慌了。

“追!鐵牛、大慶!給我追回來!”何隊長怒吼。

鐵牛、大慶騎著自行車風馳電掣追到鎮上汽車站,哪裡還有那對母子的影子?

去公安局報案,得到的答複是:屍體就地處理,埋了吧。

何隊長氣得七竅生煙,罵罵咧咧地讓人找張破草席,把徐瑩裹了埋後山去。

林初夏默默走到何隊長身邊,低聲說:“何叔,我……我出點錢,給徐知青買口薄棺吧。她……不該這樣走。”

何隊長看著眼前這個才十六歲的姑娘,沉默良久,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點了點頭。

孟曉晴和趙紅豔得知後,也默默表示願意出點錢。

孟曉晴和林初夏各拿出兩元,趙紅豔拿出一元,湊錢買了口薄棺材。

趁著無人,林初夏回到那輛板車旁。

徐瑩的屍體在烈日下放置了大半天,凍硬的身體早已化凍,臉上、身上凝結的血汙融化開來,混著冰水,滴滴答答落在車板上,洇濕了一小片地麵,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腥氣。

孟曉晴和趙紅豔去打來井水,林初夏用徐瑩自己的臉盆和那條已經發白的藍毛巾,仔細地、輕輕地,為她擦拭臉上的血汙和冰水。

毛巾拂過那張年輕卻毫無生氣的臉龐,冰冷而僵硬。

“徐知青”林初夏的聲音很低,隻有自己能聽見。

“你是英雄,地府肯定給你記了大功德。下次投胎,記得選那69999功德幣的中產之家,父母慈愛,家境殷實……彆把錢都花在買‘花容月貌’上,中產家的基因都不差,隨機長也不會醜的……再買個‘強化第六感’,親測有用……下輩子,一定要長命百歲,兒孫滿堂,在暖炕上壽終正寢啊……”

作為死過一次的人,林初夏對屍體沒有恐懼,隻有深深的悲憫。

她隻想給這位萍水相逢卻以慘烈方式離世的室友,一份最後的體麵。

彆像她前世那樣,不知要在冰冷的停屍櫃裡躺多久,無人問津,無人收殮……

當何隊長帶人抬著薄棺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林初夏正用那條舊毛巾,仔細擦淨徐瑩手上最後一點血汙。少女的神情專注而平靜,夕陽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幾個抬棺的漢子麵麵相覷,眼中都流露出驚異和敬佩。

這城裡來的小知青,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林初夏抬起頭。

“何隊長,能麻煩幾位大哥幫把手嗎?我想給徐知青換上她最喜歡的列寧裝。”

在眾人小心翼翼的幫助下,那件洗得灰白卻依舊整潔的列寧裝,終於穿回了它主人的身上。

徐瑩被輕輕抬入棺中。

蓋棺時,沉悶的聲響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林初夏、趙紅豔、孟曉晴拎著那個被翻得亂七八糟,隻剩下破舊衣被的箱子,跟在抬棺人後麵,默默上了後山。

沒有紙錢飛舞,沒有嚎啕痛哭,隻有沉重的腳步和壓抑的啜泣。

徐瑩被安葬在半山坡一處向陽的角落,黃土掩埋了棺木,也掩埋了她短暫而坎坷的一生。

下山時,林初夏眼眶通紅。

山風吹過,帶著麥田即將成熟的氣息。

她望著遠方金色的麥浪,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希望在那個世界,也有人,能為自己收殮。

回到曬穀場,已是下午兩點多。

這一天的波折耗儘了所有人的心力。

地裡割下的麥子才被一擔擔挑回來,小山似的堆在場上。

婦女們揮動連枷劈啪作響地拍打著麥穗脫粒。

林初夏拿起沉重的木叉,開始翻曬麥稈。

秋收的序幕,在疲憊與汗水中,終於正式拉開。

自此,每天的生活被壓縮成簡單的循環:清晨五點哨響上工,十一點半拖著疲憊的身子在地頭吃飯休息半小時,傍晚七點收工。

林初夏在曬穀場翻麥子,一天能掙10個工分。

趙紅豔則在地裡揮舞鐮刀,一天12個工分,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孟曉晴隻割了半天麥子,鐮刀就在她嬌嫩的手掌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流。

旁邊的趙紅豔罵罵咧咧地衝過來:“笨死你算了!一天天能乾啥!”

嘴上罵得凶,動作卻麻利,趕緊用水給她衝洗傷口,又扯出自己的手絹,胡亂給她纏上止血。

“謝……謝謝……”孟曉晴疼得眼淚汪汪,小聲囁嚅。

趙紅豔看她那血止不住的樣子,揚聲喊:“小隊長!孟知青手割壞了!讓她去衛生所上點藥吧!”

小隊長跑過來一看,傷口確實深,擺擺手同意了。

孟曉晴剛要走,又聽趙紅豔對小隊長說:“小隊長,孟知青剛來,不會使這要命的鐮刀,再割下去指不定把腳趾頭削了!讓她跟半大孩子去撿麥穗捆麥子吧!”

小隊長皺眉:“撿麥子工分少,她能養活自己?”

“能!我家人給我寄糧!”孟曉晴趕緊保證,生怕又被趕回地裡。

就這樣,孟曉晴被分到了童子軍的隊伍裡,一天混6個工分。

她倒也硬氣,雖然看著嬌氣愛哭,但拒絕了所有試圖幫她割麥子的男人。

趙紅豔對她的這點骨氣還算認可,之後每天割麥子,都叫上她在後麵跟著撿。

一個在前揮汗如雨地割,一個在後默默低頭撿拾,成了秋收麥田裡一道沉默而彆扭的風景。

金色的麥浪在烈日下翻滾,空氣裡彌漫著新麥的乾燥香氣和汗水的鹹澀。

生者的勞作與逝者的安息,在這片厚重的黑土地上,交織成一曲無聲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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