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技大會的最後一項,騎術比武,地點位於倫都城郊的村莊。
整座村莊都被臨時征用,成為賽場的一部分,熱鬨得像是重大節日。
營地裡,鐵匠、廚師、皮匠支起五顏六色的帳篷,為參加比武的騎士提供服務。葉芝策馬行在營地,隻見一名手持騎槍,穿戴鎖甲,覆麵頭盔的騎士,正在侍從的幫助下翻身上馬。
他的坐騎是一匹黑色的重型挽馬,品種為“夏爾龍血馬”。
龐大而雄壯,高約兩米,額前還有一簇飄逸的鬃毛。
這種挽馬以巨力聞名,體重可達一千公斤以上,能夠馱動共計三百公斤以上的具裝馬胄與重裝騎士,衝鋒時是名副其實的戰場利器。
與之相比,“羅蘭純血馬”毛色雪白,外型更為飄逸靈動,以速度見長。
據稱,羅蘭騎士更容易受貴婦千金的求愛,與他們那瀟灑的白馬分不開聯係。
大名鼎鼎的圓桌騎士高文,被後人冠以“白馬王子”的美稱,有學究指出,他的坐騎便是羅蘭純血馬。
葉芝注視黑色的“夏爾龍血馬”走了會兒神。
那名費力登上馬背的重裝騎士,留意到葉芝,立刻招呼侍從助他下馬,旋即摘下頭盔,右拳置於板甲胸前,恭敬行禮道:
“尊敬的伯爵大人,葉芝·伯朗第先生,我是南部行省海恩家族的蘭道爾,很榮幸能夠在此見到您!”
經由過目不忘的能力,葉芝已經將金獅王國裡的大小貴族差不多記全。海恩家族的族長是個小男爵,而這蘭道爾是男爵之子,在決鬥比武裡敗於茱恩·蘭尼斯特,此番和葉芝一樣,繼續參加了馬術大賽。
葉芝手握韁繩,微微頷首,微笑道:“蘭道爾騎士,你的龍血馬培育得很出色。”
“伯爵大人過譽了。”蘭道爾一臉謙卑,“龍血馬是南郡的特產,若您喜歡,我派人護送兩匹龍血馬運往您的領地,聊表在下對您的敬意!”
任何一匹龍血馬都價值千金,蘭道爾這番下了血本,也不過是為巴結葉芝伯爵,這位陛下眼前的紅人。
但葉芝之所以能受國王的重視與提拔,很大原因是因葉芝不屬於任何派係,在這種情況下,葉芝怎麼可能收下對方的重禮,繼而有結黨營私的嫌疑?
“蘭道爾騎士的好意我心領了。”
葉芝淡淡地道:“若有需求,我會差人向你購買龍血馬,至於贈送,沒有必要。”
蘭道爾怔了怔,領會到葉芝的弦外之音,趕忙低頭道:
“您說的是,伯爵大人,是我冒昧了,請您恕罪!”
葉芝又流露出一絲微笑,道:“早就聽說蘭道爾騎士馬術超群,等下的比賽,我十分期待閣下的表現。”
蘭道爾又驚又喜,沒料到堂堂伯爵竟然主動勉勵自己,甚至有些惶恐,恭聲道:“定然不辜負伯爵大人的期望!”
這也不過隻是客套話,馬術比賽的冠軍,葉芝拿定了。
要不然,也不好向國王交差。
“駕!”
葉芝深入營地,發現慶典的氛圍更加濃鬱——
各種顏色的家族旗幟樹立在帳篷前隨風飄揚,騎士或打磨武器或相互攀談,貴族千金則聚在一起朝鐘意的騎士暗送秋波。木籬笆環繞營地,而在營地之外還有一座大出三倍不止的比賽場地。
想要進入營地,首先要支付一枚金幣,這就勸退許多平民,能來觀賽的大多是貴族出身,當然也有來比武碰碰運氣的獵魔人與冒險者。
羅蘭王國的騎士文學中就有提到,騎士比武是相當風流且浪漫的。騎士們就像爭奇鬥豔的公孔雀,而觀看比武的貴婦也會毫無掩飾地為喜愛的騎士呐喊助威,向他們拋投鮮花、手套、絲帶,甚至一擲千金,予以資助。
騎乘羅蘭戰馬的葉芝到來之際,頓時引起全場矚目。
他在詩節上摘得桂冠,又在決鬥中奪得冠軍,文武雙全,已然成為倫都的風雲人物。
更無須提,他年紀輕輕就進封為伯爵,似乎比起傳說中受皇後寵愛的“圓桌騎士”蘭斯特洛,更加受人歡迎!
葉芝走到哪裡,目光就跟到哪裡,這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不過,葉芝已經習慣備受矚目的情況。
值得一提,按照傳統,戰場廝殺前指揮官需要向戰神祈禱,而在競技比武之中,供奉的則是戰神的從神【黑騎士】。
黑騎士的權柄裡就有騎術與演武,大名鼎鼎的【黑騎士騎術】可謂是全大陸最為非凡的騎術。
掌握該騎術的騎士,根本不會墜馬,並且能將優雅與實用兩相結合,從而讓馬背上的戰技發揮出更為強大的威力。
羅蘭人將黑騎士騎術中的表演部分,摘取出來,後來衍變為馬術表演中的“盛裝舞步”,從中可以窺見原版騎術的魅力。
營地的正中央,便設有一座黑騎士的祭壇,祭壇上供著一座大理石戰馬棋子雕像,附近還有國王象棋桌,供人閒暇時取樂。
馬術比賽在即,葉芝正準備去黑騎士祭壇禱告一番,一位熟人把他叫住。
“怎麼,看到我這麼著急走?”
茱恩騎乘一匹棗紅色牝馬,戎裝輕簡,短發乾練,語氣不善。
“你也參加馬術比賽?”葉芝隨口問。
“怕我壞了你連奪三冠的好事?”茱恩反唇相譏。
麵對吃了火藥般的茱恩,葉芝淡淡一笑,任你冷嘲熱諷,我自當耳旁風。
茱恩見狀,愈發得牙癢癢。
柯林婚宴那天,茱恩詫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收到邀請,於是向葉芝送來信函打聽,卻沒想到葉芝壓根不搭理她,這著實讓茱恩耿耿於懷。
蘭尼斯特的紅薔薇,最愛的事就是記仇,沒有之一。
而到了婚宴結束,眾多宴會賓客也對當天發生的事情諱莫如深,這讓茱恩愈發地懷疑。
蘭尼斯特公爵的政治嗅覺敏銳,預感到風雨欲來,已經先行返回領地,這樣即使動亂到來,他也能第一時間點撥軍馬。
茱恩值得信賴的情報渠道,僅剩下葉芝,但做兄弟的居然瞞著她,著實讓茱恩不爽。
“喂,尊敬的葉芝伯爵,你沒聽見嗎?”茱恩沒好氣道。
葉芝傳訊道:“你應該慶幸,柯林的婚宴你沒收到邀請,否則意味著,你已經被陛下視作了眼中釘……”
茱恩怔了怔,目露詫異。
葉芝簡單概括了番國王的用意,以及事情緊急,當時無暇向茱恩透露。
而現在,薩福克公爵已經伏誅,取得階段性的成功,隻剩討伐血蛛公。
“原來是這樣……”
茱恩麵露沉思,喃喃道:“難怪這場婚宴隻邀請了極少部分貴族…這是陛下借血蛛公的刀,殺不聽話的人啊。”
“還是談談這次馬術比賽吧。”葉芝淡定的轉移話題,“這次比武是騎槍對衝,還是其他形式?”
騎槍對衝,是騎士比武的經典形式。
在兩條狹長的賽道上,兩名具裝重甲的騎士手持騎槍,麵朝對方,同時策馬發起衝鋒。
騎槍攜著鐵騎衝鋒的強大勢頭,剛猛無比,兩騎對撞,直到一方墜馬,仍在馬背上的一方則取得勝利。
這種比武方式出現傷亡的概率極大,即便有鬥氣護體,騎槍見血捅穿身軀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騎槍衝刺,是騎士在馬背上的基本功,因此即便血腥,該比武形式在中庭大陸也十分盛行。
茱恩歎了口氣,氣已消散,甚至覺得自己錯怪了葉芝,低聲道:
“這次主要分三大項目,跑馬刺環、騎射擊靶、策馬衝鋒,總計時長最短的騎士獲得勝利,冠軍能夠獲得黑騎士的傳承。”
葉芝微微一驚,訝然道:“什麼傳承?”
“當然是【黑騎士騎術】!”
茱恩看了眼遠方祭壇上的戰馬雕像,眼神裡帶有一絲憧憬。
“這個傳承屬於天賦的範疇,是黑騎士的神性,以國王象棋棋子的形象顯現,將這枚棋子的力量消化,就能夠掌握神賜的騎術天賦。”
“我是遵循黑騎士之道的騎士,父親特彆叮囑我儘力奪得冠軍,但是……”茱恩看了眼葉芝,無奈的歎了口氣,搖頭不語。
葉芝的騎術隻是平平,甚至不如這場比賽中的許多騎士,這個騎術天賦恰好彌補他的短板。
而聽到這三大項目,葉芝露出微笑,心想,難怪獅心王既要把狂獅戟賜予我,又讓我訓練箭術,甚至幫助蘿卜突破到君王級……這是擺明兒了的內幕啊!
葉芝感慨道:“依我看,這【黑騎士騎術】與我有緣,合該讓我奪冠!”
茱恩斜了眼葉芝,輕笑道:“你的騎術也不見得比我厲害,還是賽場上見真章吧…駕!”
她揮鞭行出數步,又勒住韁繩,回頭道:
“對了,我剛才看到你那幾個獵魔人門客,那個叫傑洛的,坐騎很出色,記得幫我問問他願不願意出售,麻煩了。”
很快。
葉芝見到了茱恩口中“出色”的戰馬。
一匹垂垂老矣的,快要瘦死的老馬,有氣無力地啃著馬槽裡的苜蓿草。傑洛揮手驅趕繞著這匹老馬飛來飛去的蒼蠅,瞥見葉芝,爽快道:
“喲,伯爵大人,這麼巧,你也來比賽啊?”
葉芝橫豎看不出這匹老馬的特彆之處,也可能是自己騎術欠佳,相馬功力不到火候。清了清嗓,葉芝道:
“閒在莊園無事,不如再來拿個獎金。”
傑洛笑道:“我可不會讓你的,不過……”
他左右環顧一圈,咧嘴露出鑲銀的牙齒:“價錢好商量!”
言下之意,傑洛願意假賽,隻要葉芝開個好價錢。
葉芝無奈,卻也明白傑洛的脾氣,同時也知道傑洛是個勁敵。在原作裡,作為狂獵神選的傑洛,騎術與劍術均是一絕,高低也是個天命之子。
但是很可惜,葉芝是欽定的冠軍!
“有人托我問你…”葉芝瞥了眼瘦骨嶙峋的馱馬,“你這匹馬賣嗎?”
傑洛的笑容一下子收斂起來,權衡了番措辭,沉聲道:
“這是非賣品。”
葉芝眉毛一挑。
傑洛的手搭在瘦馬上,眼底裡罕見流露出一絲柔情:“他幫助我脫離了許多險境,雖然不是名馬,但是個非常厲害的家夥……等下,你就會見識到的。”
傑洛抬起雙目,目光炯炯,篤定道:
“這場比賽裡,沒有任何一個騎手和他的坐騎,能夠勝過我們!”
葉芝微微一怔,笑道:“我拭目以待。”
秋風卷起賽場上的沙石。
天高雲闊,彩旗招展,觀賽席上熱鬨非凡。
一名衣著光鮮的官員,手持詔書,開始宣讀國王勉勵騎士的場麵話,並講解規則。
跑馬場上共有十條賽道,設有三大賽段,騎士在策馬離開起跑閘門後,首先要通過【跑馬擊環】區域,用連續騎槍擊中懸掛於高處三個的圓環標靶。
這需要騎士精準的槍術以及與戰馬的配合,讓戰馬抓住時機躍起並刺出長矛。如果不幸落空,就會造成大量失分,無緣冠軍的同時,還會引來滿堂倒彩。
經過【跑馬擊環】區域,便來到【騎射擊靶】,需要一邊疾馳,一邊挽弓搭箭,射中遠處的箭靶,視環數來決定分數。
最後來到一條長直跑道,要求騎士【策馬衝鋒】,依據名次來決定分數。
在羅蘭王國,騎士亮相時還會增加一個“盛裝舞步”環節,騎士衣著翩翩盛裝,駕馭著戰馬跟隨樂曲表演,人氣越高的騎士引起的歡呼越大,頗有後世明星出場的架勢。
葉芝的名聲顯赫,乘著蘿卜登場之際,觀眾席上的歡呼猶如海浪。
蘿卜遇到這種場麵不慌反喜,人立而起,僅靠後蹄行走數步,引來陣陣掌聲。
隨後,葉芝來到屬於自己的跑馬閘門前,發現身旁賽道就是蘭道爾騎士。
“貴安,伯爵大人。”蘭道爾騎士戴著水桶盔,頷首道。
葉芝戴著麵罩式頭盔,上移麵罩,頷首致意。
嘭!
或許是夏爾龍血馬,離蘿卜過於近了,蘿卜一記後蹬,讓龍血馬踉蹌數步。
蘭道爾都有些懵了,伯爵家的戰馬,好大的脾性!
葉芝乾咳一聲,表示這是意外,旋即連連拍打蘿卜的頭頂,表示你彆飄了,萬一輸給傑洛的那頭老馬,可就虧大了。
蘿卜傲然地嘶鳴一聲,表示區區老卒,何足畏懼!
裁判已登上發令台。
閘門裡的騎士們屏息凝神。
咻!
火焰箭升向天空,炸開成絢爛的火花,閘門同時開啟。
鏘!
葉芝合上鐵麵,策馬衝出閘門。
十匹駿馬同時出閘,蕩開滾滾揚塵,馬蹄如雷,馳騁如風,聲勢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