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著的小宮女兒們也是被看的心下惶惶。
這位佟家格格在宮裡很出名,都知道她是已故聖母皇太後親手撫養長大,與皇帝更是青梅竹馬的表姐弟,感情向來極好,如今又是皇後之位的競爭者。
茶房小選之事雖然還未公開言明,但慈寧宮那邊已經透露出些許意思來。
家中但凡有點兒門路的,都傾闔族之力往宮裡使勁兒,將族中最出挑的姑娘送到了茶房,隻待茶房小選能夠進入後宮,哪怕隻做個沒品階的庶妃,日後也有機會能夠提拔家族,若有幸誕下皇子,日後說不得還能抬旗。
隻是……
在茶房小選之前大家夥兒還是宮女。
就好比這會兒,不僅要小心服侍著,還得萬分注意不能惹惱了這位佟格格,不然當真是前途儘斷,還連累家族。
文瑤倒是沒想那麼多,隻仔細看了看她們的樣貌。
到底是乾清宮的茶房,這宮女的顏值就是高,環肥燕瘦,什麼風格的女子都有,不過文瑤還是能夠看得出來,跪在中間的那兩個最出挑,也不知是不是未來的‘惠榮’二妃。
“行了,下去吧。”
看完了,興致也就沒了,文瑤擺了擺手,重新開始看書。
宮女們立即磕了個頭,便魚貫走了出去,一直到回了茶房,一個個的才鬆了口氣,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佟格格可真好看。”
“能在乾清宮裡那般自在,可見與皇上也極親厚。”
“……”
幾個人湊到一起說小話,卻也不敢多言論什麼,隻敢說些誇讚的話,可就算這樣,還被茶房的管事姑姑給訓斥了。
大家夥兒頓時不敢再言語,隻多少在心底思忖著。
族中長輩都說這位佟格格做不了皇後,頂多入宮為妃,但隻看今日她在乾清宮裡的自在樣兒,便曉得日後定是個得寵的娘娘。
既是親母的養女,又是嫡親的表姐,更是一同長大,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馬。
她們日後還怎麼爭?
有這樣一個人物在,她們還未入後宮便先感覺到了壓力。
文瑤在乾清宮一直待到下晌,陪著玄燁用了晚膳後,二人便一起在交泰殿前頭的空地上來回溜達著消食,往左走,東廂房是禦膳房,回過頭來往右走,西廂房是禦茶房和禦藥房。
交泰殿不大,地基卻比東西廂房要高出一米左右來。
文瑤仰頭看著‘交泰殿’三個大字。
比起起居作用的坤寧宮,這裡才更像是中宮皇後的權利重心。
這處不僅是大婚當日禮儀之所,還是生日年節接受朝臣命婦、妃嬪恭賀的處所。
玄燁看看交泰殿的匾額,又看看文瑤的表情,心下歎息。
皇後之位關乎社稷。
是他給不了表姐想要的。
“咱們也走了會兒了,朕帶你去承乾宮瞧瞧去?”玄燁牽住文瑤的手晃了晃,見她回了神便拉著她從景和門出,徑直進了廣生左門,來到了承乾宮大門前。
守門的太監早早開了大門在裡麵跪著。
文瑤一進門就被兩顆大梨花樹給吸引住了目光,如今雖過了花期,但枝繁葉茂的,可見春天時梨花開放,定是美不勝收。
這還是她頭一回親眼看見承乾宮的梨花樹,以前做老鬼的時候,在電視上看見過,她倒是想飄到京城看一眼,奈何國家興盛,京城更是首都,承載國運,紫禁城也是金光護體,門都不讓進,所以隻能望京止渴。
“這梨花樹長得可真好,秋天會結梨麼?”
“那可不會。”
玄燁笑了,隻覺得表姐這個問題問的著實可愛:“便是結了梨也是酸澀的口感,定是不好吃的。”
他也學著文瑤仰頭看梨樹。
以前他很討厭承乾宮,這裡麵不僅住著皇阿瑪的寵妃董鄂氏,還住著承乾宮阿哥榮親王,如今他做了皇帝,以後表姐會住進承乾宮,霎時間他對承乾宮的厭惡就沒了。
待日後表姐養好了身子,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承乾宮阿哥。
他會一點點的,和表姐一起,將皇阿瑪和董鄂氏的痕跡全部抹除乾淨,讓這座華麗宮室徹底覆蓋上他愛新覺羅·玄燁與佟文瑤的痕跡。
讓後世人提起承乾宮,率先想起的不是皇阿瑪和董鄂氏,而是他和表姐。
這一晚,文瑤住在景仁宮偏殿,也是她自小住的屋子。
原本她是該住到北五所去,可玄燁怕她住不慣,硬是叫人將景仁宮偏殿給開了,叫她重新住了進去,為此玄燁還被太皇太後叫去慈寧宮說了一頓。
祖孫二人說了些什麼文瑤不知道,反正她沒回北五所,玄燁心情也不壞就是了。
文瑤在宮裡住了整整七天,玄燁才放她回了家。
她不僅自己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兩個太醫,這幾日在宮裡玄燁先叫禦醫為她診脈,開了養身的方子先吃著,等日後入了宮再慢慢調理。
兩個太醫過來認了門後便約好了日後上門請平安脈的時辰,又跟覺羅氏請了安才回了太醫院。
文瑤的轎子徑直進了後院,一直到正院門口才停了下來。
早早等著的丫鬟冬蕊趕忙上前來摻扶。
“格格,福晉得了消息,一早就等著你了。”
文瑤扶著她的胳膊:“額娘這幾日在家中可還好?”
“好得很,就是老惦念著你。”覺羅氏出了門便快步朝著文瑤迎來,站定後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麵色不錯才鬆了口氣:“這幾日在宮裡如何?那兩位……可曾為難你?”
“在她們眼裡,我不過是個沒來日的人,又如何會為難我。”文瑤笑道,挽住覺羅氏的胳膊貼著她往裡走去:“不過倒是碰上了鈕祜祿家的格格,還互換了名字,她叫塔娜呢。”
“塔娜……東珠,這名字倒是厲害,不過乍一聽倒像個蒙古名兒。”
可不就像蒙古名兒麼,人家最後也是和親蒙古了。
“宮外可有什麼消息?”
“那可就多了。”
母女倆進了門便開始交流時訊,這一個禮拜宮外風雲變幻莫測,赫舍裡氏與鈕祜祿氏表麵一派平和,私下裡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
佟家爭後沒優勢,佟國綱也不冒頭,倒是沒受什麼針對。
母女倆親香了好一會兒,文瑤才起身告辭準備回自己的院子,卻不想臨出門時被門口打簾子的給吸引住了視線,瞧她們梳著婦人頭,衣著又比普通丫鬟好一些,便知道這是佟國綱前院養的通房了。
“額娘怎的將她們放到後院來了?”
文瑤很是意外。
“先叫她們打簾子立規矩,晚上還是要回前院的,等到有了身孕再開個偏僻的小院給她們養胎。”
那日文瑤的話還是叫覺羅氏入了心,她給通房們將避子湯給停了。
文瑤了然的點了點頭,便帶著冬蕊回了自己的院子。
倒是佟國綱下了值後便聽說了這件事,不知為何竟莫名有些心慌,他與妻子關係和睦,平常除了因為鄂倫岱的事有過爭執外,其它時候一直恩愛有加,他也沉溺於這一段夫妻和睦的感情中。
可突然覺羅氏來這一手,便叫佟國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都沒洗漱便腳步一轉急匆匆地回了主院。
覺羅氏一如往常那邊親手為佟國綱脫下朝服,服侍他洗漱,等一切忙完了,夫妻倆才一左一右的歪在炕上說起私密話來。
對於佟國綱的疑惑,覺羅氏先是歎息,隨即便露出傷感來:“爺不喜歡鄂倫岱,我也不能強求,便做主叫她們停了避子湯,多生幾個,總能生出爺喜歡的兒子。”
“甭管誰肚皮裡蹦出來的,總歸要喚我一聲嫡母,總好過你去疼愛二房的幾個孩子。”
佟國綱頓時急了:“爺隻是不喜鄂倫岱的脾性,哪裡就不疼愛他了?”
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如今還沒鬨騰到父子怨恨的地步。
“鄂倫岱像極了爺,長得像,脾氣也像,都是十頭牛拉不回來的倔脾氣,許是我無福,生不出葉克書那樣溫良的好孩子。”覺羅氏本想表現一番,可說多了,竟真透著幾分心灰意懶來。
佟國綱見狀,立即起身趿著鞋子湊到覺羅氏身邊去,將她摟在懷裡:“葉克書再好也是二弟的孩子,我又怎麼可能疼愛他多過鄂倫岱呢?。”
“鄂倫岱乃是長子嫡孫,日後不僅要承宗,還要為佟氏一族撐起一片天來,怕是爺對他過於嚴格了,倒叫你多了這些心思來,爺不是不疼愛他,隻是寄予厚望。”
這話佟國綱說的極為真心。
鄂倫岱出身尊貴,母親更是紅帶子,佟國綱本人又望子成龍,平常對鄂倫岱考校嚴格,又端著副嚴父姿態,哪怕日後二房的文玥入宮為妃,皇帝重用佟氏都不會越過鄂倫岱去。
“那爺可曾與鄂倫岱說過這番話?”
佟國綱:“……”
父愛都是沉默的好麼?
誰家爺們沒事跟兒子說這些啊!
“鄂倫岱一直都覺得爺不喜愛他,心裡頭憋著口氣與爺作對呢。”
“這臭小子。”
佟國綱聞言忍不住罵道。
“爺對文瑤也不上心。”
覺羅氏恨恨地坐直了身子:“今日文瑤從宮中回來,你是一句都不問,她是我親生的女兒,生下來也是玉雪可愛,身體康健,如今身子差了,爺便不聞不問,這半年來隻兩個月前你去瞧了一眼,你怎麼能那麼狠心?”
“這不是最近公務繁忙……”
說起這個,佟國綱確實心虛。
他本就和這個女兒不大熟悉,佟文瑤年幼便入了宮,等回來的時候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回來後身體差成那樣,眼看著壽命不長,他也怕相處多了有了感情,等日後孩子去了他再跟著傷懷一場。
族裡對文瑤的安排他也心知肚明。
他的親妹妹就是在宮裡沒的,文瑤要是入宮,下場也不會好多少,倒不如就像現在這般處著,他也不求文瑤能得寵,為家裡帶來多少助益,隻求她能多活幾日,最好活到文玥長大了,到時候文玥入宮,還能得了遺澤不必從庶妃坐起,直接登位高位。
“文玥年歲太小了。”
佟國綱歎息:“若她大上幾歲,我也不會叫文瑤往那深宮裡去。”
那又是什麼好去處呢?
作為紅帶子,覺羅氏最是明白深宮是什麼樣子,此時聽著丈夫的感歎,心情也是愈發的沉重,不過到底沒再說什麼了,自己的女兒能入宮為妃,是恩典,更是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