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桂花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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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怕賀星芷聽不清,又似是害怕被彆的人聽去了,崔汐真挨得很近。

溫熱的氣息被她身上的桂花香氣裹挾著一同朝賀星芷襲來。

賀星芷咽了咽唾沫,滿是疑惑道:“什,什麼意思?真真你彆同我賣關子了。”

崔汐真撚著手帕擦了擦嘴角。

“阿芷,你仔細瞧瞧,所有傳聞連那些話本裡都沒有賀氏的大名隻稱她為二娘,連皇帝賜封號時也隻稱她為賀氏。”

夜徹底沉下來,賀星芷聽著,一邊拿起火折子多點了幾盞燭火。

日落西山,剛拉著崔汐真坐到包間時還天光大亮,如今夜幕徹底將金禧樓籠罩起來,連一樓的說書先生都散了場。

台上已然換了一批人。

現下站著的是晚上準備表演的戲班子。

“在宋大人還未考取功名之時,賀氏便在商賈之道有所成就了。據說她在京城開了點心鋪,這江南的吃食與京城大有不同,她結合了江南的特色與京中人的口味習慣,很快便在京城也將生意做了起來。可是如今隻是過去八年而已,在京中根本就無人知曉賀氏曾經開的鋪子叫做什麼,在哪開的。”

崔汐真是清河郡人,口味卻像江南人那般喜甜,從小最愛搜羅各色各樣的糕點,街道哪個點心鋪最好吃,她如數家珍。

她幼時雖在江南常居,但每年會回京城過年,京城的點心鋪她也熟悉,可是從未聽聞過宋懷景亡妻賀氏的鋪子。

“阿芷,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很奇怪哦。”

賀星芷摸摸下巴,如若話本裡以及崔汐真所知曉的事實沒多大出入,那這位賀氏做生意的手段定然了得。

但實際上根本無人知曉賀氏開的鋪子。

“而且宋懷景完全可以幫賀氏將生意延續下去,我朝官員也可做生意買賣,賀氏與他雖還未正式拜堂,也算是對方唯一的親人。可宋懷景就這樣讓賀氏所有的生意在她死後也付諸東流了……”

賀星芷終於明白崔汐真剛剛說的那句“世上可能壓根沒有賀氏”是何意了。

崔汐真連連點頭,“對啊,我要是參政大人,肯定會想辦法讓賀氏的生意繼續做下去。”

賀星芷起初還覺得宋懷景這人夠鐘情的,但同崔汐真講起來,卻隻覺得整個故事聽起來有一種莫名的詭譎。

似霧裡看花,明明輪廓清晰卻如何也看不清真容。

“誒,不過真真,你怎麼知道那麼多和宋懷景有關的事。”

“都是聽我家那位說的啊。”崔汐真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賀星芷。

賀星芷顯然一愣,差點忘記崔汐真已婚這件事。

“你老公……咳,你夫君還會同你說這些啊。”

“他呀,比我知道的臣子秘聞多多了,晚上沒事做,他就同我講八卦。”

崔汐真的夫婿乃當今聖上李成璟的親叔叔,李瑄,雖輩分高,不過就比聖上大了五六歲。

當年李成璟還是三皇子,受到作為太子的哥哥造反牽連,又遇戰事,皇帝倉皇逃亡棄他於京中不顧。

是李瑄護著自己這個侄兒,東躲西藏硬是在亂局中保住他的性命。後來李成璟登基,李瑄也是背後一大推手。

李瑄與宋懷景同為聖上心腹,雖非至交,卻也頗有往來。

崔汐真便也能自家夫婿口裡聽聞這些秘辛。

她緊接著豎起兩根手指,“第二樁怪事,賀氏生意不小,卻無人知曉她的相貌,能有出使西域的商隊,手下人數眾多,賀氏也不是居於一隅循規蹈矩的女子,怎的會無人記得她的樣子。”

崔汐真抿了口茶,語氣變得玩味。

“更蹊蹺的是,宋大人當年未及弱冠便高中甲科第三,仕途順暢,少年得誌,朝中何人不識?就連我家那位當時還是個閒散王爺,都聽說過宋大人的名號,卻對這位賀氏毫無印象。阿芷你說怪不怪?”

賀星芷皺起眉,“意思是賀氏隻是民間瞎編的故事裡的人物?”

崔汐真搖搖頭,“非也非也,宋大人親口承認過亡妻的存在,每年清明都要回老家祭拜她……”

她又靠近賀星芷,陰惻惻道:“是不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仿佛這世上隻有宋大人真正認識賀氏。”

賀星芷被崔汐真說得又有些迷糊了。

“好了好了直接同你開門見山了罷,有言賀氏的身份全是宋大人給編造的,他確實有這樣一位未婚妻,但那些坊間傳聞的商女身份均為編造。”

“編造的,為何要這樣編造?”

還未等崔汐真開口,賀星芷猛地頓悟,“他是以此塑造自己平地青雲以及鐘情的形象,來抬高自己名聲。”

賀星芷暗自腹誹,這不就是立人設嘛……

她雖是理科生,但因為看過一些古裝劇,也略微了解過一些曆史上沒有的事。

自古以來帝皇權貴最會做這樣的造神之術。有說出生時天現異象,夜如白晝;有言登基之日,萬雀來朝,盤旋上空;更有什麼魚腹丹書的天命之說。

最妙的還是那些借妻造勢的,將發妻說成是鳳命在身,這般一來,自己可不就是真龍天子了麼。

這樣一看,宋參政不過也是在借妻造勢。

崔汐真連連點頭,“是也是也,這是其中一種說法。”

“還有旁的說法?”

賀星芷吃掉最後一塊糕點。

今晚一粒米都沒吃,光是和崔汐真在這邊吃點心邊說都吃得肚子撐起。

“也有說賀氏可能是罪臣之女,宋大人為了隱瞞她的身份,所以她的存在看起來撲朔迷離。也有人說賀氏僅僅隻是宋大人不願成親,為了擋住媒人的口瞎編亂造出的人物。”

“阿芷,這個桂花糕好好吃,我還要。”

崔汐真突然轉移了話題,又猝然轉了回來:“還有一些神神鬼鬼的說法,比如賀氏根本不是人,是天下降下渡劫的仙女什麼的……”

不過崔汐真向來不信鬼神之說,隻是客觀地將她知曉的都像倒豆子似地同賀星芷講。

賀星芷招呼小二又上了一盤桂花糕,嗬嗬笑道,“我家廚子手藝了得吧。”

“了得了得,比懷王府的還要好!”

崔汐真這人口刁又愛吃,成親不過一兩年,府裡廚子的菜式她都快吃膩了。

“你若是喜歡,你何時想要吃,我便叫人送去你府裡。”

賀星芷大方道,“你都不知道,我金禧樓最近的外賣業務有多火熱。”

“外賣,這是何物?”崔汐真嚼著糕點,懵懵的。

賀星芷轉轉眼珠,尷尬地摸摸鼻尖,“就是索喚,外賣那是我老家那邊的說法,哈哈。”

賀星芷也是來到遊戲中的昭朝才發現原來古時就有類似外賣的業務,在這裡外賣員稱為閒漢,替酒樓、食肆將食物送到主人家。

她直接專門請了一批夥計來做索喚業務,特意購置了一批保溫食盒,還有專門送餐的快馬,比旁的食肆外送速度快許多,業務自然也做得比同行要好。

“好呀,我要是想吃了叫府裡的仆人來,遲早將金禧樓所有的菜式都吃個遍。”

兩人說說笑笑間,已然忘記剛剛還在聊彆人的八卦。

直到亥時,崔汐真因著喝了幾杯果酒,開始醉醺醺暈乎乎,被暗衛叫李瑄來親自將她接回了王府。

賀星芷便也乘著月光回了後院洗漱休息。

夜已深,窗外更鼓梆梆三聲,燭台上垂延著燃儘的燭火,月光被濕潤的涼風裹挾,從半開的窗縫漏進來。

賀星芷抱緊布老虎,在床上翻滾了一圈,她睡覺時習慣抱著娃娃睡,來京城購置物品時順手讓下屬買了隻布老虎。

恍惚間,耳邊好似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身體也像是被囊到潮濕裡,沉入水中,緩緩下沉……

等意識再度恢複清明時,賀星芷隻感覺自己坐在遍布書籍的屋內,鼻尖隱隱約約一道清冽香味,像浸潤在冷泉中的雪鬆香味,又有些沉。

是墨水的香味。

賀星芷吸吸鼻尖,想要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睡在書房的榻上,而自己像是魘著了那般,如何都起不來。

她索性放棄,像鹹魚一般繼續躺著。

耳邊響起腳步聲、紙張折起的窸窣聲、筆硯相碰的聲響。隨即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至走到她的身旁。

“阿芷。”清冽溫和的嗓音與耳語時的體溫一同襲來,鬨得賀星芷身體一陣酥麻。

與此同時,雨聲更大了。

“回屋睡,好嗎?”他又問,說罷直接屈身抱起她,腳步比剛來時略微沉重了幾分,徑直朝房間走去。

背後貼上柔軟的床褥,賀星芷卻恍然睜開雙目,隻是眼前的畫麵很模糊。

她皺著眉,視線比平時近視不戴眼鏡時還要朦朧得多,猶如蒙上一層薄紗,她隻能看見眼前那一抹青白色的衣物。

額角的碎發被指尖撥開,溫熱的掌心覆在她的眼上遮住光亮,“要是還困就睡吧。”

賀星芷不知為何,覺得自己同這人很親近,隻是她的記憶裡,並沒有這樣的人。

她眨眼,呢喃道:“好困……現在是不是下雨了。”

“嗯,阿芷要我陪著你嗎?”說罷,男人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著。

隻是還沒等賀星芷開口,耳邊炸起一道雷聲,閃電如劍劃破天際,如戰鼓般的雷聲還炸了兩次。

接連的兩次雷聲都把賀星芷給嚇到了,她被嚇得打了一顫。

瞬時,賀星芷睜開雙目,目光直勾勾地望向前方,眼前的視線中隻有隱匿在黑夜中的房梁。

耳邊依舊響著淅瀝雨聲,她深呼吸著,意識到剛剛是在做夢,而現在窗外真的也在下雨。

不知是否是下雨的緣故,周遭空氣的逸散著與平日不大相同的氣味,賀星芷深嗅一口,竟聞到一絲香味。

感受著舒適的氣味以及宜人的氣溫,她閉上困頓的雙目。

醒來依舊朦朧的意識讓她很快忘了剛剛做過的夢,又沉沉地睡了過去,這次她睡得極沉,窗外再震耳的雷聲也擾不醒她。

又一道雷響時,極輕的腳步聲踏到房間的磚上,屋內混雜了兩個人的氣息。

遙遙的目光在漸大的雨聲中定定落在她的臉上,他的目光漆黑深沉,像未乾的墨水。

風卷著雨撲進屋內,他轉身合上窗,輕輕哢噠一聲落下時,屋內隻剩下賀星芷平穩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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