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泰山下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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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6月的大連,盛夏的陽光像熔化的鐵水般傾瀉在造船廠的鋼板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陳樾蹲在"泰山號"巨大的龍骨旁,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手中的圖紙上,暈開一片水漬。他已經三天沒回宿舍了,身上的工裝泛著一股汗酸味,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的香煙已經燒到了過濾嘴,他卻渾然不覺。

"陳工,您不能再這樣熬下去了。"年輕的助理小王踮著腳尖走過來,小心翼翼地遞上一杯濃茶,茶葉幾乎占了杯子的一半,"廠長說您再不去醫院,他就要派民兵把您綁去了。"小王的聲音裡帶著哭腔,這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跟著陳樾才三個月,就已經見識到了什麼叫工作狂。

陳樾接過茶杯,手微微發抖,滾燙的茶水濺在手背上都沒感覺。"主炮基座的設計還有問題"他喃喃自語,手指在圖紙上劃來劃去,指甲縫裡滿是黑色的油汙。圖紙上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跡顯示這個設計已經反複推敲了十七八遍。

"陳工!"小王突然提高了嗓門,聲音在空曠的船塢裡回蕩,"您看誰來了!"

陳樾一抬頭,看見副首輔帶著幾位領導站在船台上,正皺眉看著他。他慌忙站起來,眼前卻一陣發黑,踉蹌著扶住旁邊的鋼架才沒栽倒。這個動作讓他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副首輔快步走過來,一把扶住他,手掌傳來的溫度讓陳樾意識到自己的手臂冰涼得嚇人,"瘦得跟猴似的,眼窩都凹進去了!你看看你的臉色,跟死人有什麼區彆?"

陳樾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乾裂的嘴唇滲出血絲:"首長,我沒事,就是"

"就是什麼就是!"副首輔打斷他,轉身對隨行人員說,"組織上決定了,從今天起給陳樾同誌配一個生活秘書和三個工作秘書。小張同誌負責生活起居,老李、小王和小趙負責工作安排。"副首輔的聲音不容置疑,"從今天起,陳樾同誌的作息時間由他們嚴格管理!每天工作時間不得超過12小時,必須保證8小時睡眠!"

當天下午,陳樾就被"押送"到了大連海軍醫院。檢查結果讓主治醫師張大夫直搖頭:身高一米七五的個子,體重隻有52公斤;血壓9060,血紅蛋白不到10克;胃鏡檢查顯示胃竇部有08厘米的潰瘍麵;心電圖顯示竇性心動過緩。

"你這是拿命在工作啊!"張大夫推了推眼鏡,指著x光片說,"看看你的肺部,都有早期塵肺的跡象了!造船廠的粉塵防護怎麼做的?"

陳樾躺在病床上,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小聲辯解:"我嫌防塵口罩憋得慌"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住院一周!"張大夫啪地合上病曆本,"每天除了打針吃藥,就是休息!小張同誌,你給我盯緊了,要是他敢偷偷工作,立刻沒收紙筆!"

住院的日子對陳樾來說簡直是煎熬。每天早晨六點,護士就會準時來抽血;七點,小張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飯進來;八點到十點是輸液時間;下午還要做各種理療。最讓他難受的是,病房裡連一張紙都沒有,想畫個草圖都找不到工具。

"陳工,該喝雞湯了。"第四天中午,小張端著一個搪瓷缸子進來,蓋子一打開,濃鬱的香氣立刻充滿了病房,"廠長夫人特意熬的,放了長白山的人參呢,燉了六個小時。"

陳樾無奈地接過缸子,缸子外裹著毛巾保溫:"我這不好好的嘛"

"好什麼好!"小張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圓圓的臉上長著幾顆雀斑,說話卻老氣橫秋,"您知道您這半年瘦了多少斤嗎?十五斤!您知道您的白大褂現在穿在身上像什麼嗎?像掛在衣架上!"

陳樾低頭喝湯,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這雞湯確實鮮美,但他滿腦子還是"泰山號"主炮塔的液壓係統設計問題。趁著小張出去打水的功夫,他偷偷用勺子柄在床頭櫃的灰塵上畫起了示意圖。

出院後,陳樾的生活確實規律多了。每天早上七點,小張準時敲門,手裡端著熱騰騰的豆漿和包子;八點整,三位工作秘書帶著整理好的文件來彙報;中午十二點到一點是雷打不動的午休時間;晚上十點,不管他願不願意,辦公室的燈都會被小張強行關掉。

但這樣的日子隻持續了兩周。七月初的一個深夜,陳樾悄悄把三位工作秘書叫到了書房。書房裡隻開了一盞台燈,昏黃的燈光下,四個人的影子在牆上拉得很長。

"我需要去趟北棒子。"他壓低聲音說,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打著摩爾斯電碼的節奏。

三位秘書麵麵相覷。年紀最大的老李是部隊轉業乾部,處事最為謹慎:"這得請示上級,要走正規外事程序"

"就以考察毛熊海軍援助北棒子的名義。"陳樾展開一張海圖,用茶杯壓住四個角,"南浦港有毛熊太平洋艦隊的常駐分艦隊,我需要親眼看看他們的裝備。"他的手指在南浦港的位置畫了個圈,"特彆是他們的雷達係統和火控係統。"

一周後,申請出人意料地迅速獲批。7月10日清晨,陳樾帶著一個警衛排和兩位懂俄語的助手,踏上了前往北棒子的列車。站台上,小張紅著眼睛往他包裡塞了十幾個煮雞蛋和一瓶胃藥:"一天三次,一次兩片,飯前半小時吃!"

南浦港的毛熊海軍基地戒備森嚴,高牆上拉著鐵絲網,哨塔上的探照燈來回掃射。帶隊的毛熊海軍少將瓦西裡是個紅臉膛的大胡子,胸前掛著一排勳章,走起路來叮當作響。他對陳樾一行人的到來顯得既熱情又警惕。

"歡迎夏國同誌!"瓦西裡用力握著陳樾的手,力道大得能讓普通人齜牙咧嘴,"不過有些區域涉及軍事機密"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打量著陳樾身後的警衛排。

"我們完全理解。"陳樾微笑著回應,悄悄活動著被捏疼的手指,"主要是學習貴軍在港口建設方麵的經驗。您知道,我們也在建設自己的海軍基地。"

參觀從一艘"斯維爾德洛夫"級輕型巡洋艦開始。陳樾像個好奇的學生,不停地提問:"這門152毫米主炮的射速是多少?""火控雷達的探測距離呢?""艦載防空係統能同時追蹤多少個目標?"瓦西裡少將一一作答,但每回答一個問題,眼神中的戒備就加深一分。

當陳樾提出想看看輪機艙時,少將明顯猶豫了。"那裡溫度很高,而且"

"我們夏國的造船工人不怕熱。"陳樾堅持道,已經解開了領口的扣子,"我在大連造船廠經常在輪機艙一待就是一整天。"

在昏暗悶熱的輪機艙裡,陳樾假裝研究蒸汽輪機的結構,實則啟動了係統的掃描功能。藍色的光幕在眼前展開,將整艘戰艦的構造一絲不差地記錄下來,從主炮塔的液壓係統到輪機艙的管線布局,甚至連廁所的抽水裝置都沒放過。

"這個設計很獨特。"陳樾指著一個壓力閥對隨行的毛熊工程師說,同時讓係統重點掃描了附近的管線走向。

毛熊工程師驕傲地挺起胸膛:"這是我們列寧格勒設計局的最新專利!"

接下來的三天裡,陳樾以同樣的方式"參觀"了"快速"級驅逐艦、"裡加"級護衛艦甚至一艘"威士忌"級潛艇。每次回到招待所,他都會立即將掃描到的數據整理成筆記,常常工作到淩晨。警衛排的戰士輪流在門外站崗,確保沒有人打擾他。

最後一晚,瓦西裡少將在基地軍官俱樂部設宴招待。伏特加喝到第三輪時,少將已經滿臉通紅,拍著陳樾的肩膀說:"陳,你是個聰明人。但你要知道,戰艦不是拚積木,光看幾眼是學不會的!"他打了個酒嗝,"我們毛熊用了三十年才建立起現在的海軍體係!"

陳樾舉杯微笑,杯中的伏特加一滴未動:"您說得對,我們還有很多要向老大哥學習。"他在桌下悄悄按下了錄音筆的停止鍵。

回到大連後,陳樾立即召集了艦船設計團隊。八月的會議室裡,四台電扇開到最大檔位,卻驅不散三十多人聚集產生的悶熱。陳樾掛出一張巨大的圖紙,上麵寫著"泰山號武器係統設計方案",字跡工整得像是印刷出來的。

"這是根據我們實地考察和現有技術設計的武器係統。"陳樾用教鞭敲了敲黑板,教鞭頂端的小紅旗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包括聲呐、雷達、主炮、防空武器、魚雷、深水炸彈和火控係統七大子係統。"

老專家們傳閱著草圖,不時發出驚歎。"這雷達設計用了相控陣技術?""主炮的供彈係統很獨特啊,雙路供彈?""防空係統居然能同時鎖定12個目標!"

"問題是,"白發蒼蒼的武器專家劉老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充滿疑慮,"這些係統我們都沒造過,怎麼確保能實現?特彆是這個火控計算機,我們連晶體管都還依賴進口呢。"

陳樾胸有成竹地打開保險櫃,取出一疊文件:"這是我和團隊整理的參考資料。"實際上,這些都是係統根據掃描數據生成的圖紙,隻是經過了"去毛熊化"處理——所有俄文標注都被替換成了中文,部分設計參數也做了調整。

接下來的五個月,設計團隊進入了瘋狂的工作狀態。陳樾將大家分成七個小組,每個小組負責一個子係統。他自己則像蜘蛛一樣坐鎮中央,每天在各個小組間穿梭,協調進度,解決技術難題。設計室的燈光常常亮到淩晨,警衛不得不每隔兩小時就來催一次人。

十月份的一個雨夜,雷達組的張工渾身濕透地闖進陳樾的辦公室,手裡拿著一個燒焦的電路板。

"又失敗了!"張工沮喪地把電路板拍在桌上,濺起幾顆細小的水珠,"探測距離連設計要求的一半都達不到!已經燒了第三塊板子了!"

陳樾接過電路板對著台燈仔細觀察,焦黑的痕跡顯示出明顯的過載特征。突然,他眼前一亮:"試試用波導管代替同軸電纜。"他在紙上畫了個簡圖,線條乾淨利落,"這樣能減少信號損耗,還能提高功率容量。"

張工盯著草圖看了半天,突然一拍腦門,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微波傳輸!這樣就可以避開低頻乾擾了!"他抓起草圖就往外跑,連傘都忘了拿。

1957年元旦,當最後一個子係統的設計圖紙完成時,整個團隊都累得東倒西歪。有人趴在繪圖板上睡著了,手裡還攥著鉛筆;有人靠在牆角打鼾,眼鏡歪在一邊。陳樾卻精神抖擻地站在會議室中央,手裡舉著一瓶茅台。

"同誌們,我們創造了曆史!"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充滿力量,"'泰山號'將成為亞洲最先進的戰列艦!"他用力拔開瓶塞,醇厚的酒香立刻彌漫開來,"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三月的船塢裡,"泰山號"的主體建造完成,開始安裝武器係統。巨大的吊車將主炮塔緩緩吊起,工人們像螞蟻一樣在艦體上忙碌。陳樾每天都泡在現場,親自監督每一個關鍵部件的安裝。

"主炮塔的基座要再檢查一遍!水平度誤差不能超過005度!"

"雷達天線安裝前必須做防腐蝕處理!海上的鹽霧可不是開玩笑的!"

"魚雷發射管的密封測試做了嗎?要加壓到15倍工作壓力!"

五月的一個晴朗早晨,"泰山號"終於迎來了下水儀式。碼頭邊彩旗招展,軍樂隊奏響雄壯的《人民海軍向前進》。陳樾站在觀禮台上,看著這艘凝聚了無數人心血的巨艦緩緩滑入水中,濺起的浪花在陽光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他的眼眶有些濕潤,悄悄抹了抹眼角。身後的小張遞來一塊手帕,他搖搖頭,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海腥味的空氣。

海試階段並不順利。七月份的一次試射中,主炮的液壓係統出現故障,導致一枚訓練彈卡在了炮膛裡;九月份,雷達在台風天氣下失靈,差點導致艦船偏離航線。陳樾帶著團隊一次次改進,常常連續工作36小時不休息。小張不得不動用生活秘書的特權,強行把他按在艦長室的床上睡了四個小時。

"陳工,您去睡會兒吧。"小張第五次來催時,聲音裡已經帶著哭腔,"您這樣下去會垮的!"

陳樾搖搖頭,眼睛盯著示波器上跳動的波形:"等這個問題解決了再說。你去給我泡杯濃茶,越濃越好。"

十月底,所有測試數據終於達標。副首輔親自登艦視察,看著指揮室裡先進的火控係統,不禁感歎:"這比毛熊最新型的戰艦還要先進啊!他們的'斯維爾德洛夫'級都沒有這麼完善的電子係統!"

陳樾笑了笑,眼角的皺紋顯得更深了:"我們吸收了很多國家的先進技術,再加上自己的創新。"他沒說出口的是,這些"創新"大多來自係統對美蘇技術的融合優化。

十二月的寒風中,大連造船廠的工人們開始了第二艘"泰山級"戰列艦的建造。陳樾站在船台上,望著遠處海天一色的地平線,呼出的白氣在眼鏡上結了一層薄霜。生活秘書小張給他披上軍大衣:"陳工,回辦公室吧,外麵太冷了,您感冒才剛好。"

陳樾卻一動不動,目光仿佛穿透了遠方的海平線:"你知道嗎?五年後,我們要造的就不是這種大炮巨艦了。"

"那造什麼?"小張好奇地問,把熱乎乎的暖手袋塞進陳樾手裡。

陳樾笑而不答,隻是輕輕說了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的目光落在港口的另一側,那裡剛剛平整出一塊新的船塢用地。

回到辦公室,陳樾打開筆記本,開始勾畫新的藍圖。窗外,渤海灣的海浪輕輕拍打著碼頭,仿佛在訴說著夏國海軍未來的航程。在筆記本的扉頁,他寫下了一行字:"走向深藍。"筆跡力透紙背,像是某種莊嚴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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