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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沉默的扳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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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十七分,董嵐擱在鍵盤上的手指突然頓住。

省廳技術處的監控屏幕正跳動著猩紅警報,“江城公安內網異常訪問”的提示音像根細針,精準紮進她後頸——那聲音短促、高頻,帶著金屬摩擦的冷意,在寂靜的指揮中心裡反複彈跳。

她下意識縮了縮肩,指尖觸到鍵盤邊緣的冰涼塑料,仿佛摸到了某種危險的活物。

她扯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裹住肩,布料摩擦頸側皮膚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帶著昨夜殘留的咖啡漬的微苦氣味。

鼠標點擊追蹤模塊的動作快得帶起風聲——屏幕上的訪問路徑在電子地圖上拉出一道銀線,像手術刀劃開黑暗,最終釘死在“周明遠私人法律顧問辦公室”的坐標點。

“他們上鉤了。”她對著手機說出第一句話時,喉間還帶著剛被驚醒的沙啞,話音出口像砂紙磨過喉嚨。

電話那頭的陸遠顯然也沒睡,背景音裡傳來鍵盤敲擊聲,劈啪作響,如同雨點落在鐵皮屋頂,節奏急促而有序:“我這邊正在調該律師的資金流水,上個月周明遠表弟的地產公司剛打了筆五十萬的‘谘詢費’。”

董嵐盯著屏幕上不斷刷新的訪問記錄,指節抵著人中,指甲邊緣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三年前她帶宋昭參加全國痕檢大賽時,這小子蹲在實驗室給證物貼標簽的模樣突然閃進腦海——無影燈下,他鼻梁上架著老花鏡,指尖沾著膠水,標簽紙在指縫間翻飛,像蝴蝶振翅。

那時他說:“董姐,最好的陷阱不是藏,是讓獵物自己覺得在找。”現在看來,那小子把這句話刻進骨頭裡了——蘇晚埋在《江城水利誌》裡的代碼,到底釣出了這條吞鉤的魚。

“把流水和訪問記錄做交叉比對,”她摸過保溫杯喝了口冷掉的茶,茶水滑過喉嚨時泛起一股鐵鏽味,舌根發澀,“重點標注重複性轉賬。”話音未落,打印機突然“滋滋”吐出一疊紙,最上麵那張是內網的操作日誌截圖,23:47:16的時間戳在紙頁上泛著冷光,墨粉未乾,指尖輕觸便留下一道灰痕。

同一時刻,昭陽橋下的雨水正順著陳默的帽簷往警服領口裡灌,冰涼的水線沿著脊椎滑下,激起一陣戰栗。

他已經在橋邊站了四十分鐘,皮鞋後跟陷進泥裡,鞋底與濕土摩擦發出“咕唧”聲,像根被風雨泡軟的木樁。

手機第三次震動時,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攥緊了它——未署名短信的字在屏幕上刺目:“你刪的日誌已被恢複,行車記錄儀接入證據已公開。周要滅口。”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瞳孔裡,像刀鋒一閃。

“啪”的一聲,他的手指重重按在橋欄上,鐵鏽斑駁的欄杆傳來粗糙的觸感,指甲縫裡嵌進一點紅褐色的粉末。

三年前那個雨夜突然在眼前閃回:宋昭被撞飛的瞬間,他正蹲在二十米外的崗亭裡,手忙腳亂地往值班日誌上塗修正液——那氣味嗆得他流眼淚,濃烈的有機溶劑味直衝鼻腔,像有人把化學試劑倒進了肺裡。

當時周明遠的秘書拍著他肩膀說:“小陳,你師父宋建國的案子結了十年,老宋要是知道寶貝兒子為了查舊案把命搭進去……”後麵的話他記不清了,隻記得雨滴砸在崗亭鐵皮頂上的“咚咚”聲,像鼓點,敲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遠處車燈劃破雨幕時,他猛地直起腰,肌肉因久站而僵硬,膝蓋發出輕微的“哢”響。

黑色轎車的輪廓剛在橋洞下顯形,他就踉蹌著追過去,警服下擺甩起泥點,濺在褲管上,留下星星點點的濕痕。

手機攝像頭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勉強抓拍到的車牌卻讓他血液凝固——那是周明遠專用司機名下的備用車,他去年幫著處理過違章。

車牌邊緣的雨水反光像蛇鱗,刺得他眼眶發燙。

“操。”他靠在橋欄上喘氣,雨水順著下巴滴進領口,冰得他打了個寒顫。

摸煙盒時指尖觸到異物,抽出來的瞬間,泛黃的照片讓他呼吸一滯。

2008年的宋昭穿著不合身的警服,兩人在命案現場的碎磚堆前比著“v”字,宋昭的白手套上還沾著半塊帶血的牆皮,血跡已乾成深褐色,照片邊緣微微卷起,像是被反複摩挲過。

照片背麵的字跡是宋昭的,歪歪扭扭卻有力:“查案不分上下級,隻分對與錯。”墨跡有些暈染,像是被水浸過又晾乾。

雨勢漸小的時候,陳默把照片貼在胸口。

警服裡層的溫度透過相紙滲進來,像團要燒穿心肺的火。

上午十點,市局門口的電子屏剛亮起通報內容,宋昭就轉過了身。

他沒看圍在門口的記者,沒聽他們舉著話筒喊“宋先生”,隻是低頭盯著手機裡的新聞推送——“執勤記錄異常刪改,啟動問責程序”的標題下,配圖是當年昭陽橋的監控截圖,模糊的紅色轎車尾燈光暈裡,能隱約看見被撞飛的人影。

市殯儀館的冷氣裹著檀香撲過來時,他打了個寒顫。

香氣濃得發膩,混著消毒水的刺鼻味,直衝腦門。

骨灰盒上的瓷像裡,宋建國穿著99式警服,眉心那顆痣和宋昭一模一樣。

他點燃三支香,火星在指尖跳了跳,燙得他縮了縮手:“爸,他們怕我想起什麼……說明你當年想查的事,真的存在。”

從懷裡掏複印件時,紙張窸窣聲在空曠的靈堂裡格外清晰,像蛇在枯葉上爬行。

2003年的征地記錄右下角,那行極小的手寫批注在燈光下泛著灰:“宋建國已約談,建議物理清退。”他上個月找省廳文檢專家做的筆跡鑒定就夾在紙頁裡,結論是“與周明遠秘書簽字樣本高度吻合”。

“物理清退。”他對著瓷像重複這四個字,香灰簌簌落在供桌上,像場細小的雪,落進他掌心,微燙。

陳默的手機在深夜十一點二十七分響起時,他正在廚房煮麵。

鍋裡的水咕嘟冒泡,蒸汽撲上天花板,又凝成水珠滑落。

周明遠辦公室的號碼在屏幕上跳動,鈴聲像根繩子,勒得他喉頭發緊。

“明天上午九點,開發區項目部,簽舊案歸檔材料。”男聲簡短得像在念悼詞,不等他回應就掛了。

他把煮糊的麵倒進垃圾桶時,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沉重而清晰,像錘子砸在鐵皮上。

抽屜最底層的筆記本落了層灰,翻開時紙頁發出脆響,像枯葉斷裂。

第一頁是他親筆寫的供述:“2020年6月17日,受周明遠秘書指示,調換昭陽橋崗亭監控硬盤……”第二頁是錄音轉文字,周明遠親信的聲音帶著煙酒氣:“那小子要是醒了亂說話,你知道該怎麼處理。”第三頁最薄,字跡被淚水暈開:“老宋,我不是不想查,是不敢查……但現在,我不想再當幫凶。”

淩晨兩點,他把三段錄音加密壓縮,設置了定時發送。

收件人列表裡,董嵐、陸遠、市紀委的郵箱地址像三顆釘子,釘在屏幕上。

定時時間定在次日九點十五分,他盯著倒計時數字從01:00:00跳到00:59:59,突然抓起手機衝進衛生間。

冷水拍在臉上時,他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眼尾的細紋裡還嵌著十年前和宋昭追逃犯時摔的疤,水珠順著凹陷的疤痕滑下,像淚。

“陳默,你當年為什麼當警察?”他對著鏡子問,水聲蓋不住顫抖的尾音。

次日八點五十分,陳默的車拐進開發區路。

雨又下起來了,雨刷器來回擺動的聲音像秒針在走,規律得令人心慌。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定時程序顯示00:05:12。

就在他要駛入項目部大門時,後視鏡裡突然閃過黑影——無牌黑色suv的前燈亮得刺眼,離他的車尾隻有半米!

“操!”他猛打方向盤,輪胎擦著護欄發出刺耳的尖叫,橡膠與金屬摩擦迸出火星,熱浪撲麵而來。

撞擊來得比他想象中快,車身劇烈震動的瞬間,他聽見金屬變形的“哐當”聲,像骨頭斷裂。

安全氣囊炸開的白霧裡,他摸到手機的手在抖,取消鍵就在屏幕中央,隻要輕輕一按……指尖懸停,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

雨刮器還在擺動,透過裂成蛛網的前擋風玻璃,他看見那輛suv衝進了項目部地下車庫。

水窪裡,他的警徽正躺在泥水裡,被雨水衝得發亮。

“老宋,這次……”他鬆開按在取消鍵上的手指,“我站你這邊。”

定時程序的倒計時跳到00:04:32時,雨水順著車窗裂縫淌進來,滴在手機屏幕上,把“發送”兩個字暈成模糊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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