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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餌動風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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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的江城市局物證分析會議室,百葉窗縫隙漏進的天光像把生鏽的刀,割開室內的昏暗。

空氣裡浮著塵粒,在斜射的光柱中緩慢翻滾,混著舊地毯散發的黴味和昨夜未清理的咖啡殘香。

宋昭的拐杖叩在地麵,“嗒、嗒、嗒”,每一聲都撞在人神經上,像鐘擺敲進耳膜深處。

保潔阿姨剛擦完桌子的手懸在半空——這個停職快半年的前技術警,此刻左眼纏著滲著淡紅的紗布,右眼因徹夜未眠泛著血絲,洗得發白的警用夾克搭在肩頭,露出裡麵沾著咖啡漬的白襯衫,衣領邊緣還沾著一點昨夜熬夜時蹭上的鉛筆灰。

“宋警官?”值班的小劉從文件堆裡抬頭,聲音帶著未醒的混沌,喉結滾動時發出輕微的吞咽聲。

宋昭沒應聲,徑直走到投影儀前,金屬插頭插入接口的“哢嗒”聲在寂靜裡格外清晰,電流輕顫,投影機嗡鳴啟動。

牆上的幕布緩緩展開,胎痕比對圖的藍色線條像條蛇,遊進所有人的視線。

冷光映在玻璃鏡片上,折射出幽藍的光斑。

“根據永安裡72號夾牆提取的橡膠分子分布。”他的聲音比窗外的風還冷,指尖劃過投影,指甲邊緣有一道陳年裂口,蹭在屏幕上發出細微的沙響,“當晚除了周子衡的保時捷,還有一輛黑色改裝suv短暫停留。”

會議室裡響起抽氣聲——周子衡是半年前撞他的富二代,早被送出國,這是頭回有人把另輛車的存在擺上台麵。

空調出風口的風忽然變強,吹動了桌角散落的紙頁,窸窣作響。

陳默坐在角落第三排。

他黑色警服的肩章在微光裡泛著冷光,原本總梳得服帖的短發翹了一撮,此刻正低頭翻著不知哪年的舊案卷。

紙頁翻動的聲音乾澀,像枯葉被踩碎。

宋昭餘光掃過他攥著文件的指尖——骨節泛白,指腹在紙頁上蹭出毛邊,邊緣已微微卷起,留下汗漬的暗痕。

那是陳默緊張時的老毛病,十年前兩人蹲守毒窩,他也是這樣把現場筆錄揉成了團,紙團塞進褲兜,第二天還硌著大腿。

“胎紋特征。”宋昭刻意頓了頓,目光掃過會議桌前發愣的幾位科長,聲音壓得更低,“與市局後勤應急車隊某輛報廢車高度吻合。”

死寂像塊石頭砸下來。

有人碰倒了茶杯,瓷杯撞地,水聲驚得所有人一顫,飛濺的水珠落在陳默的皮鞋麵上,他卻沒動,隻是喉結猛地一縮。

陳默突然起身,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技術科的同誌核實過嗎?”他聲音發啞,像是從沙礫中擠出,喉結上下滾動,“宋昭現在的狀態……”

“陳隊是質疑我的專業?”宋昭轉頭,右眼的紅血絲在晨光裡格外猙獰,眼白布滿血網,像被無形的手撕裂過,“十三年物證分析師,十七起冷案,您當年可是說過,我的比對報告比dna還準。”

陳默的臉瞬間漲紅,額角沁出細汗,黏住一縷鬢發。

他扯了扯領帶,抓起桌上的筆記本:“我去趟洗手間。”

經過宋昭身邊時,帶起的風卷走半張資料——是宋昭故意放在投影儀旁的《報廢車輛登記冊》,最上麵那頁,“應急車隊07號”的車牌號被紅筆圈了三遍,墨跡深得幾乎穿透紙背。

監控室裡,值班警員盯著屏幕。

陳默的身影剛消失在走廊儘頭,他的手機就亮了——未登記號碼,接通時他背對著攝像頭,肩膀繃得像根弦,呼吸聲在空蕩的走廊裡輕微回蕩。

當晚八點,雨絲裹著寒氣往衣領裡鑽,濕冷如蛇信舔過皮膚。

宋昭的老捷達晃過昭陽橋匝道,雨刷器“吱呀”刮著擋風玻璃,橡膠條老化,留下兩道扇形的模糊水痕,車尾燈在積水裡暈出模糊的紅,像凝固的血泊。

他故意把車速壓到二十碼,車窗半開,潮濕的風卷著橋底的死水味灌進來,混著淤泥與鐵鏽的氣息,鼻腔發酸。

“到了。”他對著空氣低語,呼出的白霧在玻璃上短暫凝結。

彎道中央的反光鏡在雨裡蒙著層霧,像雙渾濁的眼,映出扭曲的車影。

引擎的轟鳴從側巷炸響時,宋昭的右手已經按在車門把手上,金屬把手冰涼刺骨。

無牌黑色suv的影子從後視鏡裡撲過來,他猛地打方向盤,車身擦著護欄劃出火星,金屬摩擦聲尖銳刺耳,火花在雨中瞬間熄滅。

撞擊聲悶得像敲在胸腔裡,左後方的車門凹成廢鐵,他的額頭撞在方向盤上,皮革與金屬的混合氣味混著血腥味瞬間漫開,舌尖泛起鐵鏽般的鹹腥。

碎片飛濺的刹那,他的指尖觸到一片帶棱角的後視鏡殘片,邊緣鋒利,割破指腹,血珠滲出,混著雨水滴落。

金紋在瞳孔裡炸開,20秒的黑暗被撕開——

駕駛座上的男人戴著黑色戰術帽,帽簷壓得低,隻露出半截緊繃的下頜,肌肉因咬牙而凸起。

副駕傳來英語,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每個音節都像砂紙摩擦:“陳隊說,這次必須讓他 永遠退出。”

回溯結束的瞬間,頭痛像錐子紮進太陽穴,耳鳴嗡嗡作響,眼前發黑。

宋昭咬著牙摸出證物袋,碎片上還沾著對方的車漆,幽藍色,在雨水衝刷下微微反光。

他把袋子塞進夾克內襯最裡層,布料摩擦皮膚,帶著體溫的暖意。

意識開始模糊前,他看見suv的尾燈消失在雨幕裡,車牌位置貼著的“臨時牌照”在水裡暈開,露出底下隱約的“江a·07”。

醫院急診室的白光燈刺得人睜不開眼,熒光燈管嗡嗡低鳴,像老舊的變壓器。

蘇晚的手攥著座椅扶手,指節泛白,指甲邊緣嵌進塑料縫裡。

她盯著門上方的“搶救中”紅燈,一閃一滅,像心跳的節奏,耳邊是董嵐的聲音從手機裡鑽出來:“他拒絕ct?胡鬨!”

“宋昭說,腦震蕩觀察24小時就行。”蘇晚低頭看腕間的表,指針指向淩晨兩點,秒針走動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讓我等明天新聞發布會開始前,去拿他電腦第三格抽屜的u盤。”

“你確定要照做?”董嵐的聲音沉下來,背景有鍵盤敲擊聲,“那u盤裡的東西……”

“他說這是網的最後一根線。”蘇晚摸出兜裡的古籍修複刀,刀身映出她泛紅的眼,金屬涼意貼著掌心,“當年他救我時,也是這樣,明知道危險,偏要把自己當餌。”

門“吱呀”開了。

宋昭被護士扶出來,額頭上纏著新紗布,臉色白得像張紙,嘴唇泛青,呼吸微弱。

他看見蘇晚,扯了扯嘴角:“彆擔心,老傷。”又對護士說:“不用住院,開點止痛藥就行。”

蘇晚扶他上車時,他低聲道:“u盤在第三格,最底下的藍盒子裡。”她點頭,手指悄悄碰了碰他藏證物袋的位置——那裡還帶著體溫,像一顆未冷卻的餘燼。

次日上午十點,市局新聞發布廳的鎂光燈閃得人睜不開眼,閃光燈連成一片雪白的光浪,刺得人瞳孔收縮。

宋昭拄著拐杖入場時,台下記者的話筒像片森林,金屬杆反射著冷光,錄音筆的紅燈密密麻麻亮起。

主持人剛念完“近期案件進展順利”的通稿,他突然摘下墨鏡,紅腫的雙眼直視主攝像機:“我想問一句——誰要讓我永遠閉嘴?”

全場嘩然。

有人喊“宋警官”,有人舉著錄音筆往前擠,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雜亂的回響。

宋昭按下遙控器,大屏上跳出ai重建的雨夜畫麵:改裝suv的影子、撞擊的慢鏡頭、副駕那句英語被逐字標出。

“這不是意外,是清除。”他的聲音啞得像砂紙,喉嚨乾裂,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撕裂血肉,“周子衡的行車記錄儀曾接入警用內網,當晚的執勤日誌被刪改三次。”他轉身看向台下呆坐的幾位領導,目光如刀,“而下令‘永久退出’的人……”

彈幕在直播平台炸開。

“還我宋警官崗位!”“查陳默!”“周副市長出來解釋!”的評論刷得屏幕發顫,像一場數字風暴。

有記者喊:“宋警官有證據嗎?”

宋昭從懷裡摸出證物袋,碎片上的車漆在燈光下泛著幽藍:“這是昨晚撞我的車留下的。”他舉起手機,播放一段聲紋比對音頻——“eranently out”的英語,和三年前陳默出警時的現場錄音重疊,“匹配度927。”

發布會結束三小時,省紀委督導組的車停在市局門口,輪胎碾過積水,濺起渾濁的水花。

陳默坐在問詢室,警服第二顆紐扣沒係,露出內襯褶皺,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警徽邊緣,金屬棱角硌著指腹。

手機在褲袋裡震動,加密消息隻有四個字:“計劃暴露,止損。”

他望著窗外的陰雲,想起十年前宋昭第一次帶他勘查現場。

那時宋昭蹲在血跡前,用鑷子夾起半枚指紋,說:“證據不會說謊,說謊的是人。”

現在他摸出手機,打開語音備忘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宋昭車禍當晚,我調換了現場監控備份硬盤……但命令來自周明遠辦公室。”

錄音上傳到匿名通道的瞬間,他刪掉所有記錄,抬頭時眼裡有濕意,不是悔恨,而是某種長久壓抑後的釋放。

同一時刻,宋昭在閣樓裡盯著聲紋比對圖,雨絲開始敲打窗戶,滴滴答答,像倒計時的節拍。

他輕敲桌麵,對視頻裡的董嵐說:“網,收緊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鐵皮屋頂上的聲音,和二十年前那個雨夜重疊。

那時他蹲在床底,聽著父親被拖走的動靜,聽著“宋昭那小子得處理”的低語,地板縫隙透下的光被皮鞋擋住,空氣裡彌漫著煙草與恐懼的氣息。

現在他摸出兜裡的銅牌,指腹蹭過上麵模糊的紋路——這張網,終於要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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