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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靜水投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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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市局紀檢談話室的頂燈發出刺啦電流聲,冷白燈光像碎玻璃紮在孫麗華後頸,泛起一陣陣細密的刺痛。

空氣裡彌漫著金屬與消毒水混合的氣味,乾澀得讓人喉嚨發緊。

她蜷在塑料椅裡,膝蓋抵著胸口,懷裡緊抱著那隻褪色的米老鼠書包——是兒子小宇上小學時用的,邊角磨得發白,布麵粗糙如砂紙,拉鏈頭還掛著半塊缺角的橡皮,指尖蹭過時留下淡淡的橡膠味。

宋昭推開門時,她肩膀猛地一顫,書包帶在手腕勒出紅印,火辣辣地疼,像被無形的線反複切割。

那道舊痕他認得,是上周在後勤科看到的——孫麗華端著文件從茶水間出來,袖口滑落,腕上青紫色的勒痕像條小蛇,在暖黃燈光下泛著淤血的暗光。

當時他多問了一句,她隻說“晾衣服時繩子滑了”,聲音輕得像風吹過窗紙。

“孫姐。”宋昭沒坐對麵的主位,反而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斜前方,離得近了,能聞見她身上淡淡的來蘇水味——和醫院透析室一個味兒,混著洗衣粉的陳舊香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像是眼淚乾涸後留在皮膚上的痕跡。

他把一個牛皮紙袋推過去,封皮上“省兒童醫院醫療救助綠色通道確認函”幾個字被燈光照得發亮,墨跡邊緣微微反光,像是剛從打印機裡抽出。

“小宇下周一就能轉院,血透機、專家號都留好了。”

孫麗華的手指摳進書包布麵,指節泛白,粗糙的織物摩擦著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癢感。

“你……不怕我騙你?”她聲音發顫,尾音像被揉皺的紙團,在寂靜中輕輕抖動。

宋昭沒急著回答,目光掃過她眼下青黑的陰影——這半個月他查過她的所有痕跡:淩晨兩點轉發的加密數據,正好是小宇透析結束的時間;i地址跳轉路徑裡藏著三次延遲,對應著她去護士站拿藥的十五分鐘空檔;甚至她給“後勤資料群”發的那條“宋昭調閱舊案卷宗”的消息,發送時間比實際晚了七分半,而那七分半,是從檔案室到兒科病房的步行時長——他曾在監控裡數過她的腳步,每一步都拖著疲憊的重量。

“你兒子的病曆我看了三次。”他聲音放輕,像在哄受了驚的貓,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透析排班表、血常規報告、護工的交接班記錄,每條時間都對得上你發數據的節點。”他指節叩了叩桌上的監控回放——畫麵裡,她的手指機械地點擊下載鍵,眼尾卻凝著沒掉下來的淚,在冷光下閃著微弱的光。

“真要坑我,你不會選在淩晨兩點,那時候小宇剛下透析床,你連握鼠標的力氣都沒有。”

孫麗華突然低頭,眼淚砸在確認函上,暈開一團藍墨水,紙麵迅速吸水變形,像一朵緩慢綻放的花。

“趙副科長說……隻要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她喉間發出破碎的抽噎,聲音像砂石摩擦,“可他們放了火……”最後幾個字被咽進喉嚨,像塊燒紅的炭,在氣管裡灼出焦痕。

宋昭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等的就是這個“他們”。

上周三淩晨,老城區拆遷辦倉庫失火,監控顯示起火點正好是存放2003年昭陽巷補償協議的鐵皮櫃。

當時他蹲在焦黑的廢墟裡翻找,在灰燼裡摸出半張未燃儘的轉賬單——紙張邊緣焦脆如枯葉,指尖一碰就簌簌剝落,收款方是“林氏慈善基金會”,墨跡被火舌舔過,卻仍清晰可辨。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董嵐發來的加密消息。

宋昭掃了眼屏幕,指尖在桌下掐了掐掌心,指甲陷進皮肉,留下短暫的痛感——那是確認自己清醒的方式。

省廳技術處剛破解孫麗華手機的最後一次傳輸路徑,信號繞了三層代理,最終紮進市局內網一個叫“ljy2003”的賬號——注冊人是十年前調離的檔案員李建業,但登錄設備的ac地址,和趙振邦辦公室那台落灰的備用筆記本完全吻合。

“他們不是讓你泄密。”宋昭把手機倒扣在桌上,目光鎖死孫麗華顫抖的睫毛,聲音低沉如耳語,“是讓你當活靶子。你發的每條數據,都會被他們的係統自動抓取,再通過死賬號轉到真正的買家手裡。”他從口袋裡摸出包紙巾,推過去時故意露出半截錄音筆,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孫麗華突然抬頭,眼底血絲像張網,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手背上,涼得像雨。

“趙振邦說小宇的透析藥……”她猛地捂住嘴,指甲掐進唇角,眼淚順著指縫往下淌,濕透了袖口。

談話室的門被輕輕推開,董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宋昭,省廳的加密通道開了。”她穿著藏青西裝,手裡拎著黑色公文包,高跟鞋敲在地麵,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目光掃過孫麗華時頓了頓,又轉向宋昭,“需要你確認幾條i軌跡。”

宋昭起身時,孫麗華突然抓住他衣角。

她的手涼得像冰,指甲幾乎要掐進他手背,指尖微微發抖,帶著一種瀕死般的絕望。

“求你……彆讓小宇知道。”

“他隻會知道媽媽救了很多人。”宋昭抽出一張紙巾,替她擦了擦臉,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紙巾擦過她眼角時,帶走一縷鹹澀的淚痕,“等小宇病好了,我帶他去濱江公園看鴿子——就像你上周偷拍的那張照片裡那樣。”

孫麗華猛地僵住。

上周二她在病房窗邊拍的小宇看鴿子的照片,備注是“等好了要去”,此刻正躺在宋昭的手機相冊裡。

她鬆開手,重重點頭,喉結動了動,說出的話卻被董嵐的手機鈴聲打斷。

“省廳技術室,董嵐。”董嵐接起電話,指尖快速敲擊手機鍵盤,“什麼?孫麗華工位的電腦自動啟動了?”她轉頭看向宋昭,眼神發亮,“監控顯示,她被停職後,工位電腦剛才遠程訪問了《2003年昭陽巷補償明細》——就是你今天下午調閱的那份。”

宋昭冷笑,摸出兜裡的錄音筆按下暫停鍵。

他早料到這一步——下午故意在檔案室當眾調閱絕密文件,就是要引蛇出洞。

那些人以為控製了孫麗華的賬號,就能監控所有調閱記錄,卻沒料到他在文件裡動了手腳:真正的補償明細被抽走,換成了二十頁重複的空白紙,而空白紙的水印,是他用父親留下的膠片曬出來的——“若技術用於滅憶,正義將死於無聲”。

“他們不是在監控係統。”宋昭對著董嵐的手機說,聲音裡裹著冰碴,“是把係統當寄生蟲養。”他轉身看向孫麗華,後者正盯著桌上的確認函,手指輕輕撫過公章的紅印,指尖留下淡淡的朱砂味。

“孫姐,現在可以說了——趙振邦讓你傳的,到底是什麼?”

下午三點,宋昭站在技術大隊檔案室門口,手裡的調閱登記簿還帶著墨香。

他故意把“絕密”兩個字念得很重,惹得路過的協警小張探頭看了眼:“宋哥又查老案子?”

“幫我爸整理遺物。”他扯了扯洗得發白的夾克領口,布料摩擦脖頸,帶來一陣微癢,“他當年參與過昭陽巷拆遷,說有份協議沒歸檔。”

小張哦了一聲,拎著檔案盒走了。

宋昭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轉身鎖上檔案室的門。

牆上的監控攝像頭閃著小紅點——他知道,此刻趙振邦辦公室的屏幕上,正顯示著他翻找檔案的畫麵。

但他們看到的,不過是他故意攤開的空白紙,而真正的補償明細,已經被他拆成碎片,分彆塞進城建檔案庫的地籍圖夾層、物證中心的標簽係統編碼,還有圖書館古籍部的人臉庫——蘇晚今早說,李曉芸的照片嵌入借閱係統時,古籍修複燈的光線正好照出她耳後那顆朱砂痣,和二十年前人販窩點的報案記錄完全吻合。

第三天傍晚,圖書館古籍部的警報聲像把刀劃破黃昏,尖銳得刺耳。

蘇晚盯著電腦屏幕,指尖在鍵盤上翻飛——有人批量導出“助學項目學員借書記錄”,i地址跳著腳往市局內網鑽。

她截完圖的瞬間,手機震了震,是宋昭發來的消息:“比對軌跡。”

二十七個借書點在地圖上連成線,像條歪歪扭扭的蚯蚓,從城南孤兒院到城東培訓中心,最後紮進隱廬會所的後院。

蘇晚湊近屏幕,發梢掃過手背——那是宋昭今早送她的熱牛奶灑的,現在還留著淡淡的甜香,混著鍵盤的塑料味。

“和你拚的部分吻合。”她對著電話說,手指按下發送鍵。

六小時後,宋昭的電腦彈出追蹤器回傳的定位。

隱廬會所三樓包廂的監控畫麵裡,趙振邦舉著紅酒杯,和戴鴨舌帽的男人碰杯。

桌上攤開的a4紙上,宋昭公寓的平麵圖被紅筆圈了三個重點:臥室飄窗、書房保險櫃、閣樓天窗。

“該收網了。”宋昭關掉監控,把所有證據鏈塞進u盤。

窗外雷聲滾滾,他摸出父親留下的鐵盒,盒底那張膠片在閃電裡忽明忽暗——“若技術用於滅憶,正義將死於無聲”。

他把膠片覆在u盤上,像是給正義上了道封印。

深夜十點,三封匿名郵件同時鑽進中央督導組、省紀委、公安部網安局的加密郵箱。

附件標題是《江城市信息寄生網絡分析報告》,正文隻有一句:“你們查的是人,我給你們的是網。”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手機屏幕亮起一條短信,沒有署名,內容像把刀:“你父親當年也查到這裡——然後,他選擇了沉默。”發信號碼歸屬地顯示為江城市殯儀館舊址。

宋昭盯著屏幕,喉結動了動。

他摸出父親的舊手機,翻到一條未發送的短信,日期是2003年7月15日,和昭陽巷拆遷補償協議的日期完全吻合。

短信內容隻有三個字:“救救我。”

他慢慢打出回複:“他沉默,是因為沒人能聽見。現在,我來了。”

窗外暴雨傾盆,閣樓的紗窗被風吹得啪啪響,像有人在拍打。

宋昭把u盤塞進鐵盒,鎖好的瞬間,聽見樓下傳來汽車鳴笛聲。

他趴在窗口往下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巷口,車燈掃過牆麵,照出一行新噴的紅漆:“多管閒事者死。”

淩晨兩點,省紀委辦公樓的燈光還亮著。

陸遠坐在政策研究室角落,麵前攤開的文件夾裡,躺著剛收到的《信息寄生網絡分析報告》。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手機突然震動,是秘書發來的消息:“中央督導組明天到江城,重點查‘寄生網絡’。”

他抬頭望向窗外,雨幕裡,江城市的霓虹像團模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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