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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靜水裂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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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市局紀檢談話室的燈光白得刺眼,像一把鈍刀割在孫麗華後頸,皮膚泛起細密的灼痛,仿佛有無數根針在輕輕紮刺。

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與舊塑料混合的氣味,冷得讓人牙根發酸。

她蜷在藍色塑料椅裡,椅麵冰涼堅硬,硌得尾椎生疼。

手腕上的銀鐲子隨著顫抖撞出細碎的響——那是兒子小宇三歲時她用獎金打的,內側還刻著“平安”兩個歪扭的字,指尖摩挲過那道凹痕時,像是觸到了一段早已褪色的溫存。

宋昭推過來的文件在桌上投下陰影,《醫療救助綠色通道確認函》末尾的省廳公章紅得紮眼,像一滴凝固的血。

紙張邊緣微微卷起,帶著打印機剛吐出的餘溫。

她盯著“小宇”兩個字,喉嚨發緊,聲音乾澀如砂紙摩擦:“你……不怕我騙你?”

宋昭沒穿警服,洗得發白的夾克袖口磨出毛邊,布料粗糙地蹭過桌角,發出輕微的窸窣聲,像他從前蹲在案發現場勘查時的模樣。

他身體前傾,手肘支在桌上,指節叩了叩文件,聲音低沉而穩定:“你兒子的病曆我看了三次。上周五透析是淩晨兩點結束,你轉發給趙振邦的加密數據,時間戳是兩點零七分。”他聲音放輕,像春夜細雨落進枯井,“透析室的監控我也調了——你抱著小宇出來時,他的氧氣管還掛在鼻子上,呼吸聲很弱,像是風穿過空瓶。”

孫麗華的手指突然摳進椅縫,指甲刮過塑料接縫的毛刺,一陣鈍痛從指尖竄上心頭。

她想起上周三深夜,趙振邦的短信像毒蛇一樣爬進手機,屏幕藍光刺得她眼睛發脹:“你兒子的透析名額,我能讓省醫院留著,也能讓他明天就排到三個月後。”當時小宇正發著燒,額頭燙得能煮雞蛋,她攥著手機在走廊來回走,地磚涼得刺骨,腳心像踩在冰麵上。

窗外雨滴敲打屋簷,一聲聲砸進耳膜,直到短信提示音再次響起,冰冷的電子音劃破寂靜:“把技術大隊的物證登記係統權限發我,就當是筆交易。”

“你要真想害我,不會選在淩晨兩點傳數據。”宋昭的聲音像塊溫玉,貼著耳膜緩緩流淌,“那個時間點,係統日誌的巡檢機器人剛睡過去,你特意挑了條最不顯眼的路徑。”他從口袋裡摸出包紙巾,紙麵微糙,推到她手邊,“你不是叛徒,是被逼到牆角的人。”

孫麗華的眼淚砸在文件上,暈開一團模糊的紅,墨跡在淚水中微微化開,像血滲進雪地。

鹹澀的液體滑進嘴角,她沒擦,任其順著下巴滴落。

她想起三天前宋昭公寓起火時,自己縮在被子裡發抖——趙振邦說那是“給不聽話的人看的”。

火焰爆燃的劈啪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濃煙嗆進鼻腔的灼痛感讓她整夜咳嗽。

可當火苗竄上陽台的瞬間,她鬼使神差地打開電腦,把趙振邦要求的“物證編號清單”裡,偷偷刪掉了三個關鍵數字。

鍵盤敲擊聲輕得像貓踩在絨布上,卻在她心裡激起驚雷。

“趙振邦說……隻要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她抽噎著抬頭,眼尾的細紋裡全是淚,聲音破碎如風中殘葉,“可他們放了火……燒的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連哭都不敢出聲,怕小宇問媽媽為什麼難過。”

談話室的門被輕輕叩響,三聲短促的敲擊,像心跳的餘音。

宋昭抬頭,看見董嵐的短信在手機屏幕上亮起:“i追蹤完成,速回。”藍光映在他瞳孔裡,一閃即逝。

他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處,塑料腿與地麵摩擦,發出短促的吱呀聲:“省兒童醫院的車九點到你家樓下。等小宇住進病房,你再把知道的全告訴我——包括趙振邦給你的加密軟件,存放在哪個雲盤。”

孫麗華攥緊文件,紙張邊緣割得掌心微痛,銀鐲子硌得腕骨生疼,金屬的涼意順著血脈往上爬。

她望著宋昭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突然喊了一聲:“他用的賬號是‘ljy2003’!說是原檔案科李建業的舊號,可我見過登錄設備……”

宋昭的腳步頓住。

他側過臉,晨光從窗外斜斜切進來,在他下頜投出一道陰影,像刀鋒劃過岩石:“我知道。”

省廳技術室的空調開得很低,冷風拂過脖頸,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董嵐的指尖在鍵盤上翻飛,屏幕裡跳動著綠色的代碼,像深海中遊動的熒光生物。

她聽見門響,頭也不回:“第三層代理服務器在深市,第四層……”話沒說完,就看見宋昭把一張寫著“ljy2003”的便簽拍在桌上,紙角翻卷,發出清脆的“啪”聲。

“登錄設備ac地址是趙振邦辦公室的備用筆記本。”宋昭扯過椅子坐下,皮革椅麵發出輕微的吱嘎聲,“孫麗華剛才說的。”

董嵐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指甲敲在空格鍵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調出監控截圖,畫麵裡趙振邦正把一台黑色筆記本鎖進抽屜——那是上周市局後勤科清點物資時登記的“閒置設備”。

金屬鎖扣閉合的哢噠聲仿佛透過屏幕傳來。

“他們在用死賬號做活中轉。”她點擊鼠標,屏幕上彈出一張關係圖,線條交錯如蛛網,“後勤科有七個類似賬號,全掛在已調離或退休的警員名下。”

宋昭盯著屏幕裡糾纏的線條,喉結動了動,像吞下一口鐵鏽:“這不是泄密,是寄生。他們把自己的網絡,纏在警隊的係統裡。”

當天下午,技術大隊檔案室的百葉窗拉得嚴實,日光燈管嗡嗡低鳴,像蚊子在耳畔盤旋。

宋昭翻著《2003年昭陽巷拆遷補償明細(副本)》,封皮上的“絕密”印章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油墨氣味混著紙張黴味鑽進鼻腔。

他故意把登記本翻得嘩啦響:“王姐,幫我查查93號物證箱的位置?”

正在整理案卷的老警員抬頭:“小宋啊?那箱子在b區第三排,不過——”

“找到了!”宋昭打斷她,手指重重敲在登記簿上,紙頁震顫,“調閱時間16:30,申請人宋昭。”他餘光瞥見牆角的攝像頭閃了閃紅光,像是黑暗中睜開的眼睛,心裡的弦繃得更緊。

十五分鐘後,他的手機震動,嗡鳴貼著大腿傳來。

董嵐的語音消息帶著電流聲:“孫麗華的工位電腦自動登錄了,正在下載你剛調閱的文件。”

宋昭望著檔案室窗外的梧桐樹,葉片在風裡翻出白背,像無數隻驚惶的眼睛。

他摸出手機,給董嵐發了條消息:“他們還在監控係統——哪怕人不在,賬號也活著。”

當夜,宋昭的出租屋飄著速溶咖啡的苦香,粉末未完全溶解,杯底沉澱著褐色的渣。

蘇晚蹲在地上,把一摞檔案袋拆得七零八落,紙張摩擦聲沙沙作響:“地籍圖給城建檔案庫,賬本編號錄物證標簽……你是要把證據變成拚圖?”

“他們能黑進一個係統,黑不進三個。”宋昭把最後一張李曉芸的照片掃進圖書館人臉庫,掃描儀發出低頻的嗡鳴,“圖書借閱係統的防火牆是省文化廳管的,趙振邦手伸不到那麼長。”

蘇晚的指尖停在鍵盤上,指甲邊緣泛白。

圖書館的預警提示突然跳出:“檢測到異常批量下載,目標:助學項目學員借書記錄。”她快速截圖,i地址定位框裡,“市局內網”四個字刺得人眼睛疼,紅光像警報燈在視網膜上灼燒。

“是李曉芸的活動軌跡。”宋昭把截圖導入分析軟件,二十七個借書點在地圖上連成線,像一條蜿蜒的蛇,“他們想拚全她最後三個月的行蹤。”他抓起外套,布料摩擦肩胛,發出窸窣聲,“啟動反向追蹤協議,省廳權限我已經申請了。”

六小時後,追蹤器回傳的定位在隱廬會所三樓包廂。

宋昭盯著監控畫麵:趙振邦正和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碰杯,玻璃杯相撞的清脆聲仿佛透過屏幕傳來,桌上攤開的a4紙上,宋昭公寓的平麵圖被紅筆圈了三個重點——廚房燃氣閥、臥室插座、陽台防盜網。

“他們要燒第二次。”蘇晚的聲音發顫,像風中繃緊的弦。

宋昭沒說話。

他打開電腦,把整理好的《信息寄生網絡分析報告》拖進郵件附件。

收件人欄裡,中央督導組、省紀委、公安部網安局的地址像三把鋼釘,釘在屏幕上。

點擊發送的瞬間,手機“叮”地響了一聲,提示音尖銳得像針紮耳膜。

未署名短信:“你父親當年也查到這裡——然後,他選擇了沉默。”

發信號碼歸屬地:江城市殯儀館舊址。

宋昭盯著屏幕,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每一滴都像敲在神經末梢。

他摸出父親留下的鐵盒,膠片上的字跡在台燈下泛著暖黃:“若技術用於滅憶,正義將死於無聲。”他把膠片輕輕覆在孫麗華的u盤上,金屬相觸的聲音輕得像聲歎息。

“他沉默,是因為沒人能聽見。”他對著手機打出回複,“現在,我來了。”

暴雨在淩晨三點傾瀉而下。

宋昭站在窗邊,看著雨水順著玻璃蜿蜒成河,水痕扭曲了城市的燈火,像記憶被淚水浸染。

樓下的梧桐樹被風刮得東倒西歪,一片枯葉拍在窗上,又被雨水衝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道濕漉漉的印子。

他不知道的是,三公裡外的隱廬會所裡,鴨舌帽男人正對著手機冷笑,嘴角扯出一道冷酷的弧線。

他按下發送鍵,一條指令順著網絡鑽進宋昭公寓的智能電表——那是趙振邦上個月以“老舊小區改造”為名換的新設備。

“讓他以為自己贏了。”男人灌下一口酒,玻璃杯底磕在桌上,發出悶響,“等明天天亮,他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暴雨夜後的清晨,宋昭蹲在自己被焚毀的公寓門口。

焦黑的門框還在滴著水,殘留的牆紙蜷曲著,像被剝了皮的傷口,散發出焦木與塑料熔化的刺鼻氣味。

他摸出兜裡的膠片,雨水順著金鏈滑進領口,涼得刺骨,像一條冰冷的蛇蜿蜒而下。

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

他望著滿地狼藉,忽然笑了——他們燒了他的家,卻燒不掉鐵盒裡的證據。

更燒不掉,他眼裡那道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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