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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寒蟬在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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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的圖書館地下修複室泛著冷白的光,宋昭蜷縮在藤編椅裡,後頸還沾著通風管道的鐵鏽味。

他掌心的硬盤像塊燒紅的炭,趙振邦那句“他不該碰林總的車”仍在耳畔嗡嗡作響。

蘇晚改裝的屏蔽終端在桌上投下幽藍的光,他盯著那個銀色小方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是他從物證中心通風管道裡滾出來時,用後背護著搶來的東西。

“要我幫忙接電嗎?”蘇晚的聲音像片羽毛,輕輕落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她站在修複台邊,素色棉麻衫袖口沾著漿糊印子,發梢還掛著圖書館頂樓曬古籍時落的碎紙片。

宋昭這才注意到她左腳踝的繃帶——白天幫他搬古籍時磕到了展櫃角,他當時隻顧著查檔案,竟沒發現。

“不用。”他清了清嗓子,指尖在終端接口上頓了頓,“你離遠點。萬一有追蹤程序……”話沒說完,蘇晚已經搬了把木凳坐在他斜後方,膝蓋上攤著本《古籍修複技術規範》,書頁間夾著半支鉛筆——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宋昭喉嚨發緊,終究沒再勸,將硬盤推進了接口。

係統啟動的提示音像根細針,紮得人耳膜生疼。

分區表剛跳出來,一道紅色加密框就彈在屏幕中央,“三級權限認證”幾個字刺得他眯起眼。

蘇晚忽然探身,鉛筆尖點在“警用物證係統”的字樣上:“陳法醫不是說過,2003年係統升級時他參與過?”

宋昭的手指猛地一僵。

他想起陳法醫昨天在老茶館遞給他的搪瓷杯,杯底壓著張皺巴巴的便簽,邊緣被茶水洇出深褐的暈——那是老法醫故意留下的線索。

他摸出加密手機,號碼在通訊錄裡躺了十三年,最後一次通話還是三年前替陳法醫修顯微鏡時。

“喂。”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粗重得像台老風箱。

“陳老師,是我。”宋昭喉結動了動,“關於‘98寒蟬’的硬盤……”

電話裡沉默了足有半分鐘,宋昭甚至能聽見遠處物證中心冷櫃的嗡鳴。

“後門密碼‘ldcase03’。”陳法醫的聲音突然啞了,“登錄後120秒必須導出,否則會觸發自毀程序。”不等宋昭追問,電話已經掛斷,忙音裡裹著一聲極輕的歎息。

十六進製代碼在屏幕上翻飛,宋昭的額頭沁出細汗。

蘇晚遞來紙巾時,他才發現自己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

“找到了!”他突然低喝一聲,鼠標箭頭停在“行車記錄備份非歸檔”的文件上。

按下回車的瞬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畫麵亮起的刹那,宋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黑色suv的前擋風玻璃映著昏黃路燈,副駕車窗緩緩降下,露出半張戴金絲眼鏡的側臉——不是肇事富二代,是林浩宇。

中控屏的藍光裡,開發區拆遷紅線圖格外清晰,唯一被紅圈標注的地塊,赫然寫著“昭陽巷7號”。

“這是……”蘇晚的手指攥住了他的手腕。

宋昭的喉嚨像塞了團浸了醋的棉花。

他記得父親葬禮那天,母親攥著他的手站在昭陽巷7號門口,牆上“拆”字被紅漆塗得歪歪扭扭;記得二十年後車禍前那刻,他追著輛黑色suv跑過三個路口,擋風玻璃上晃過的,正是這張圖的影子。

“宋援朝。”他對著屏幕輕聲念出父親的名字,“你當年在工地墜亡前,是不是也看過這張圖?”

清晨六點的陽光透過修複室小窗斜斜切進來,照在蘇晚端來的熱粥上。

瓷碗邊沿沾著圈米白的粥漬,像朵未開的花。

她把舊報紙複印件推到他麵前時,他正盯著視頻截圖裡的紅線發呆——那道線從昭陽巷7號門口穿過,正好繞過街角的林氏慈善醫院。

“2003年的《江城日報》。”蘇晚的指尖撫過照片裡那個舉著房產證的中年男人,“你父親。標題是《昭陽巷最後的守望者》。”

宋昭的指腹蹭過報紙上的油墨,父親的眼鏡在照片裡泛著柔光。

文章最後一段寫著:“該地塊原屬市紡織廠職工宿舍,林氏地產以‘公益改造’名義收購,多名住戶反映補償協議遭脅迫簽署。”他的目光停在文末小字:“協調人:周明遠(時任建設局科員)。”

“周明遠現在是副市長。”蘇晚輕聲說,“林浩宇的慈善晚會,他每場都坐主桌。”

宋昭突然站起,木椅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抓起桌上的鋼筆,在筆記本“寒蟬”二字旁重重寫下三個名字:周明遠、林浩宇、趙振邦,紅筆將三個字連成三角,墨跡暈開,像團凝固的血。

“我爸不是死於入室搶劫。”他的聲音發顫,“他是發現了拆遷協議造假,他們怕他把證據捅出去……所以二十年後,有人開著林總的車撞我,就為了讓‘寒蟬’永遠閉嘴。”

當天下午的市檔案館地下庫冷得像冰窖。

宋昭穿著蘇晚的圖書館工服,胸前掛著“古籍修複實習生”的胸牌,跟著檔案員走進3號庫房時,後頸的雞皮疙瘩爬了一路。

他要調閱的昭陽巷拆遷檔案在b區17架,當金屬檔案盒被取出時,他注意到盒蓋內側有新鮮的劃痕——有人剛動過。

原始協議簽名頁的紙質感不對。

宋昭捏著複印件的指尖微頓,他記得物證中心的紙張檢測儀:2002年停產的“江城特供紙”表麵有細密的竹纖維,而眼前這張紙摸起來滑溜溜的,是2005年才普及的木漿紙。

他假裝整理文件,用指甲在複印件背麵輕輕刮了刮——果然,紙張纖維層下有隱約的壓痕。

“能借下複印機嗎?”他衝檔案員笑了笑,“我需要核對幾個日期。”

修複室的顯微光譜儀亮起時,蘇晚正踮腳調整鹵素燈的角度。

壓痕在藍光下逐漸顯形:半份未簽署的抗議聯名書,第九個名字是“宋援朝”,第七個簽名下方有枚模糊的指紋。

宋昭將圖像導入警隊數據庫時,手背上的血管突突直跳——陸遠給他的臨時接口隻能用半小時,這是他停職後最後能調用的資源。

匹配結果彈出的瞬間,他差點掀翻桌上的墨水瓶。

屏幕上的證件照裡,男人西裝筆挺,胸牌寫著“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正是三年前趙振邦在“強拆衝突案”裡力保的“現場維穩民警”。

“他當年負責收走住戶的房產證。”宋昭盯著照片裡男人的嘴角,那道若有若無的疤,和當年案卷裡“暴力執法”投訴信上的描述分毫不差。

當晚的電視新聞像盆冰水兜頭澆下。

趙振邦坐在刑偵支隊會議室裡,背後掛著“維護警務紀律”的橫幅,鏡頭掃過他時,雪鬆香水味仿佛穿透屏幕:“近期有停職人員非法獲取物證信息,涉嫌泄露機密,支隊已成立專項調查組。”

蘇晚攥著遙控器的手在抖,手機屏幕上的評論區被“內鬼”“叛徒”刷屏。

她正要點退出,一條匿名留言突然跳出來:“昭陽巷沒死絕,還有人在畫傘。”

“林小滿!”兩人同時喊出聲。

修傘攤所在的巷口飄著雨絲。

宋昭的皮鞋踩過滿地碎竹骨,攤位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隻剩半幅藍布簾掛在竹竿上,布麵印著褪色的牡丹——那是林小滿去年送他的傘麵,說“叔叔的眼睛像牡丹芯裡的金”。

巷尾的配電箱後傳來窸窣聲。

林小滿縮成一團,蒼白的臉貼在鐵箱上,見是他們,立刻用手語比劃起來:“昨晚十點,黑車停在巷口,兩個人抬箱子,箱角露藍布……”她抓起地上的炭筆,在水泥牆上畫出車牌尾號“773”,又指了指頭頂的路燈——那盞燈,正是宋昭車禍當晚唯一不亮的監控燈。

回到修複室時,牆上的線索圖已經貼滿了。

宋昭站在中間,目光掃過車禍時間線、拆遷紅線圖、指紋匹配結果、林小滿的炭筆畫……最後停在趙振邦的照片上——照片裡他左手無名指正輕微抽搐,和三年前內部聽證會上做假證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真相之眼”的金色紋路在瞳孔裡流轉。

他伸出手指觸碰照片,太陽穴突然炸開劇痛——回溯場景裡,趙振邦在“證據存疑”的報告上頓了頓,筆尖重重劃掉四個字,改成“程序合規”。

20秒的畫麵像把刀,在他腦海裡刻下血痕。

“痛嗎?”蘇晚的手覆上他冰涼的後頸。

他扯出個笑,將硬盤鏡像、光譜分析報告、林小滿的炭筆畫依次拖進加密壓縮包。

“寒蟬不是啞巴。”他點擊上傳按鈕時,晨光正漫過修複室的小窗,“它隻是需要個合適的時機,把聲音傳到該聽的人耳朵裡。”

省紀委匿名舉報平台的接收提示音響起時,蘇晚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掃了眼消息,抬頭對宋昭說:“陸遠的密信——董科長申請介入技術複核,你的時間,開始了。”

宋昭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喉嚨裡的那團寒蟬,終於展開了帶血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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