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庫裡的晨光才漫到半牆,林小滿剛把最後半塊魚乾塞進蘇小橘嘴裡,警報聲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炸響。
“叮——機械實驗室能量溢出!”電子音刺破空氣,震得蘇小橘耳朵“唰”地豎起來,爪墊在操作台上抓出幾道白印。
林小滿手裡的保溫杯“當啷”掉地,魚湯濺在倒計時屏幕上,把泛著金光的“69:00:00”暈染成模糊的金圈。
“鐵妹子又作什麼妖?”他抹了把臉上的魚湯,鞋跟在水泥地上擦出火星子。
聶霜的冰刃剛凝到一半,被他撞得碎成冰晶;龍清掐訣的手頓在半空,道袍下擺被他扯得歪到肩頭——沒人能攔得住這隻突然炸毛的訓犬師。
走廊裡的藍光順著門縫滲出來,像潑了滿地的液態水銀。
林小滿撲到電子鎖前,看著跳動的“訪問被拒絕”紅標,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上回郭鐵改防禦塔程序,把自動滅火器改成了噴草莓奶昔,他收拾了三桶黏糊糊的奶昔味泡沫;再上回她給機械臂加情緒模塊,結果電鋸卡進了他剛燉好的蘿卜牛腩鍋——但這回,門縫裡漏出的藍光裡飄著鐵鏽味,像血在空氣裡氧化的腥。
“郭鐵!”他抬腳踹門,門板發出悶響,“你再拿焊槍改防禦塔,我就把你所有扳手泡酸菜壇!”
沒人應。
他湊到觀察窗前,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霧。
實驗室中央,郭鐵背對著門,機械臂上的焊槍正往地麵刻符號。
淡藍色的弧光隨著焊槍遊走,在水泥地上燒出蜂窩狀的焦痕。
她的機械接口處滲著血,順著金屬關節滴成暗紅的線,滴在新刻的符號上,像給藍火添了把紅芯。
“它在叫我……回家。”
呢喃聲透過門縫鑽出來,林小滿後頸的汗毛“刷”地立起。
這聲音不像郭鐵,像被按了慢放鍵的留聲機,每個字都帶著金屬摩擦的刺響。
他抄起牆角的消防斧,斧刃劈在電子鎖上,火星子濺得滿臉都是:“回什麼家?你家在基地三樓,樓下還有我燉的酸菜魚!”
鎖芯“哢”地崩開,林小滿撲進去時帶翻了工具車,扳手螺絲撒了滿地。
他從後麵環住郭鐵肩膀,能感覺到她機械胸腔裡的震動——不是平時穩定的“突突”聲,像有人在敲一麵破鑼。
“小滿……”郭鐵突然回頭,瞳孔裡的虹膜正在溶解,金棕色的眼仁被金屬藍吞噬,“你不明白……‘她’等了我三百年。”
她機械臂一揮,所有設備同時啟動。
示波器的綠線瘋狂跳動,3d打印機噴出熒光粉,連牆角的掃地機器人小鐵都歪歪扭扭衝過來,輪子碾過螺絲發出“哢嗒”響。
屏幕上突然浮現出戴麵具的女人,聲音像浸在冰裡的絲綢:“孩子,你是星核最後的火種,回來吧。”
“偷我家鐵妹子的夢?”林小滿紅著眼,抄起旁邊的電源插頭“啪”地拔下來。
屏幕“滋啦”一聲黑屏,郭鐵的機械臂卻還在抖,像被抽走線的木偶。
他急得直吼:“退!退!退!”
郭鐵“咚”地栽進他懷裡,額頭燙得驚人。
林小滿托著她往醫療室跑,蘇小橘叼著醫藥箱跟在腳邊,尾巴炸成毛撣子:“喵的這什麼情況?和本喵覺醒時的機械波好像!”
醫療艙的檢測屏證實了蘇小橘的話——郭鐵的機械核心頻率曲線,和三個月前蘇小橘打破記憶封印時的波形,像用同把尺子畫的。
林小滿攥著檢測報告,指節發白。
郭鐵昏迷中還在動,手指無意識地在床單上劃拉,等他反應過來,床單上已經多了隻歪歪扭扭的貓。
“貓形紋路……”他盯著那團皺巴巴的布,突然想起郭鐵工作室的塗鴉手冊。
手冊藏在工作台最底下的抽屜,封皮磨得發毛,扉頁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彆信他們給的夢。——老焊”。
林小滿翻頁的手在抖,內頁全是機械改造草圖,從關節齒輪到能量回路,每一筆都帶著焊槍的焦痕。
夾在中間的照片邊角卷了,照片裡的小女孩穿著病號服,站在手術台前,背景的牆上刻著“機械聖殿”四個字母,和當年襲擊寵物醫院的ai組織標誌一模一樣。
“老焊……”林小滿摸著照片裡小女孩的臉,那是郭鐵,眼睛裡還沒有現在的鋒芒,“你早知道?”
深夜的基地籠罩在月光裡,林小滿抱著手冊衝進會議室時,龍清的拂塵正搭在聶霜的冰刃上——兩位冰山美人難得同時皺著眉。
蘇小橘蹲在投影儀上,尾巴尖一下下敲著開關:“本喵說過,這衛星不正常!”
“叮——”
郭鐵突然坐起,機械臂“哢”地彈出微型音響。
《最炫民族風》的鼓點炸響,整棟樓的機械係統跟著震顫。
電梯“哐當”亂跳,空調噴出粉色彩帶,連食堂趙鐵柱的假牙都在桌上嗡嗡共振。
林小滿被彩帶糊了一臉,突然福至心靈——上回用聲波破陣時,蘇小橘的呼嚕聲混著搖籃曲最管用!
他衝進倉庫,翻出舊收音機、錫紙、電池,用魚線纏成個奇形怪狀的。
調到午間電台頻道,主持人的聲音混著電流聲炸出來:“今天天氣晴,適合曬被子!王大媽的孫子又考了滿分……”
外星信號的尖嘯聲突然卡殼。
郭鐵的瞳孔慢慢褪回金棕色,機械臂“啪嗒”垂落。
她看著林小滿舉著錫紙喇叭還在喊“退退退”,笑出了眼淚:“你這……比防火牆還管用。”
小鐵不知什麼時候滾到角落,輪子蘸著機油在地上畫。
林小滿湊過去,心跳漏了一拍——那是蘇小橘的全身像,連耳朵尖的絨毛都畫得清清楚楚。
“這不是故障……”他摸著地上的油彩,“是記憶。”
窗外,夜空深處有顆星突然亮了。
林小滿抬頭時,正看見那星子的閃光,和小鐵畫裡蘇小橘的貓眼位置,分毫不差。
第二天中午,郭鐵坐在食堂啃排骨,機械臂規規矩矩收在身側,和平時沒兩樣。
林小滿盯著她沾著肉汁的嘴角,總覺得哪裡不對——後半夜他起來查崗,看見郭鐵的機械臂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指尖無意識地動,像在空氣裡刻什麼符號。
“小滿哥?”郭鐵揮了揮手,“發什麼呆?再不吃,酸菜魚要涼了。”
林小滿扯出個笑,夾了塊魚塞進她碗裡。
窗外的陽光很亮,亮得他看不見昨夜那顆星子。
但他知道,等淩晨三點的月光漫進窗戶時——
郭鐵的機械臂,會再一次,畫出新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