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庫避難所的鐵皮門剛鎖死，林小滿後背上的冷汗就順著脊椎滑進衣領。
他蹲在滿地碎玻璃渣裡，手機閃光燈照亮焦黑的卷宗，蘇小橘的尾巴尖突然炸成蒲公英——那是她炸毛前的征兆。
“崽！“貓娘的爪子死死摳住他褲腳，鼻尖朝著牆角翕動，“空氣被凍住了。“
話音未落，鐵皮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林小滿抬頭的瞬間，後頸的寒毛全豎起來——門沿正滲出半透明的冰晶，像條白蛇般蜿蜒著爬向門閂。
等那層冰殼徹底封死鐵門時，整個車庫的溫度仿佛被抽乾了，他呼出的氣在眼前凝成白霧，臉頰被冷風刮得生疼。
“聶霜？“蘇小橘突然低呼。
林小滿順著她的視線轉頭，這才發現牆角蜷著團灰影。
那是聶霜的訓練服，此刻結滿細碎的冰晶，像被人潑了盆水又扔進冰窖。
她整個人縮成蝦米，蒼白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皮膚下泛著青紫色的血管，連睫毛都凝著霜花。
“彆靠近我。“她的聲音像碎冰相撞，每說一個字都要顫抖半天，“我控製不住“
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揪。
上回見聶霜時，她還像根凍硬的冰錐，此刻卻像塊快化完的冰——不，更像被反鎖在冰窖裡的活人。
他扯下自己外套撲過去，動作太急帶翻了牆角的油桶，“都快成冰箱了還講距離？“
外套裹住聶霜的瞬間，她像被燙到似的猛地一縮。
林小滿這才發現她的皮膚比冰塊還涼，隔著兩層布料都能凍得他手腕發麻。
“鐵子！“他扯著嗓子喊郭鐵，“檢測她體溫！“
郭鐵的機械臂已經嗡鳴著展開掃描模塊。
這個總愛穿工裝褲的假小子此刻皺著眉，機械眼球的紅光掃過聶霜的脖頸，“核心體溫零下三十九度，基因鎖紊亂指數突破臨界值“她突然抬頭，機械臂關節發出危險的哢嗒聲，“神經係統正在結冰，再升不上溫，腦組織要永久凍結！“
林小滿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瘋了似的翻倉庫：暖寶寶貼滿聶霜的後頸，電熱毯裹成繭，連上次吃剩的火鍋底料罐都被他拆了——用鐵絲纏著酒精棉當加熱包，火折子“噌“地竄起藍焰。
可這些熱度剛碰到聶霜的皮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像往冰湖裡扔了把火柴。
“她體內有靜默協議。“蘇小橘跳上箱子，粉粉的鼻尖抵在聶霜手腕的基因鏈標記上，“像鎖鏈越壓情緒，反噬越狠。“
林小滿的手頓住了。
他想起聶霜總像塊沒溫度的冰，想起她每次用冰刃砍完敵人後，指甲縫裡全是掐出的血痕——原來不是冷漠，是在拿命壓著更洶湧的冰。
“老周剛傳訊。“郭鐵的機械耳突然亮起，“黑市有個老藥婆，專門給改造成廢的擦屁股。“
林小滿把聶霜打橫抱起。
她輕得離譜，像片隨時會碎的冰。
蘇小橘“嗖“地躍上他肩頭，尾巴繃成弓弦：“我替你看路。“
郭鐵追上來，往他懷裡塞了個圓滾滾的金屬裝置——長得像個帶護甲的火鍋，“應急加熱模塊，辣油循環管能持續產熱。
編號hot001，我管這叫內外雙修。“
聶霜在他懷裡動了動，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我不需要施舍“
“誰施舍？“林小滿把她塞進護甲，“這是戰術裝備！
專克“他瞥了眼她凍得發青的嘴唇，“專克冷宮怨婦型冰係大拿！“
護甲扣上的瞬間，循環管裡的辣油開始咕嚕冒泡。
聶霜被辣香嗆得皺了皺眉，這是林小滿三天裡第一次見她露出除了冷之外的表情。
黑市診所的門簾是用舊藥袋縫的，剛掀開就有股濃重的艾草味撲出來。
獨眼老藥婆正往藥罐裡扔蜈蚣，抬頭時那隻獨眼在老花鏡後眯成縫：“帶冰疙瘩來的？“
“治基因病。“林小滿把聶霜放在鋪著獸皮的診床上。
老藥婆用銀鑷子夾起聶霜的血樣，在酒精燈下照了照：“你們改的是命，我治的是人。“她甩出個黑陶罐，“每天熱敷三刻，配合情緒釋放——哭也好，罵也罷，憋著就是死。“
話音未落，通風管傳來刺啦的電流聲：“目標確認，啟動回收程序。“
林小滿還沒反應過來，診所後牆就被撞出三個窟窿。
三台黑沉沉的監察機甲擠進來，炮口泛著冷光，其中一台的機械臂上還烙著“基因監察“的燙金標識。
“不穩定品，立即銷毀。“為首的機甲裡傳來電流雜音——是冷言。
林小滿的後背撞在診床沿上。
他想都沒想就撲過去，把聶霜護在身下。
火鍋護甲被機甲的衝擊波震得嗡嗡作響，辣油管裂開條縫，辣香混著焦糊味竄進鼻腔。
“蘇小橘！“他喊得撕心裂肺。
貓娘的回應是道金色殘影。
她躍到半空時，耳尖的鈴鐺“叮鈴“作響，落地時前爪已經拍碎了最近那台機甲的眼燈。
藍色火花劈裡啪啦濺在她皮毛上，卻被她抖了抖耳朵甩得乾乾淨淨。
聶霜在他懷裡動了動。
林小滿低頭，正撞進一雙金瞳裡。
那瞳孔不再是往日的冷白，而是像熔金般翻湧著，倒映出他震驚的臉。
“我“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已經很久沒感覺到了“
林小滿突然想起卷宗裡蘇小橘說的“眼淚的味道“。
或許聶霜的基因鎖裡，也鎖著被抹去的眼淚？
下一秒，寒流炸響。
聶霜的雙手按在他腰上，冰刃從她指縫裡噴湧而出，像道白色龍卷撕開地麵。
兩台機甲被凍成冰雕，裂紋順著機械關節蔓延，“哢嚓“碎成滿地零件。
冷言的機械臂結了層薄冰，他的聲音都變了調：“你竟敢違抗清除指令！“
“我不是武器。“聶霜的金瞳裡有淚光在閃，可那光比冰刃還燙，“我是人。“
林小滿突然抱住她。
她的體溫還是低得驚人，可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冰殼下融化——或許是被基因鎖封了十年的心跳，或許是被“靜默協議“絞碎的情緒。
“對。“他把臉埋在她發間，“你冷，但我燙著呢。“
冷言的機甲在撤退前停頓了一瞬，電流雜音裡混著威脅：“靜默協議終將反噬，她活不過七天。“
雨還在下。
林小滿背著聶霜衝進車庫時，後頸全是冷汗。
郭鐵已經鋪好了三層電熱毯，蘇小橘正用尾巴卷著暖水袋往被窩裡塞。
聶霜閉著眼，睫毛上還凝著沒化的霜。
可林小滿知道，她的指尖已經有了溫度——剛才在診所，她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角。
車庫角落的應急燈忽明忽暗。
林小滿給她掖好被角，瞥見蘇小橘蹲在窗台上，正盯著遠處執律部大樓頂的紅光衛星。
那衛星不知何時又轉了方向，像隻始終盯著他們的眼睛。
“睡吧。“他輕聲說。
聶霜的睫毛顫了顫，往他手邊蹭了蹭，像隻終於敢靠近熱源的小貓。
窗外，雨聲漸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