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消毒水混合著隔夜粥的酸餿味鑽進鼻腔時,林小滿的後頸還留著蘇小橘尾巴掃過的溫涼觸感。
他背著她往後勤處走去,能感覺到她每一次呼吸都輕得如同貓爪撓過棉花一般——她金色的瞳孔閉成兩條細縫,耳朵軟塌塌地貼在腦袋上,尾巴從他腰側無力地垂落,沾著血漬的指尖還在微微抽搐。
“姓名。”窗口後麵傳來瓜子殼碎裂的聲音。
林小滿把蘇小橘往上托了托,她的額頭蹭著他的後頸,燙得他心口一陣發緊:“蘇小橘,領營養餐。”
一本花皮記錄本“啪”的一聲被拍在了窗沿上。
趙鐵柱臉上的橫肉擠成了兩團,那油光發亮的飯勺像權杖一樣擱在膝頭:“未通過資質認證,每日隻能領一份基礎粥糊。”他翻頁的手指在“高蛋白餐”那一欄重重劃過,“想換魚乾?等簽了正式契約再說。”
“她昨晚炸了ai信號塔!”林小滿喉結滾動,指甲掐進了掌心,“貢獻點夠換三頓特餐。”
“貢獻是貢獻,規矩是規矩。”趙鐵柱嗑著瓜子,碎屑掉進了領口,“不服?去執律部告我啊。”他斜眼瞥見蘇小橘耷拉著的耳朵,突然笑出了聲,“再說了——實驗體也配挑嘴?”
玻璃窗口“哢嗒”一聲落了鎖。
林小滿僵在原地,後背的重量突然又沉了幾分。
蘇小橘的尾巴輕輕纏住他的手腕,聲音細得像被風吹散的貓叫:“崽……我想吃魚乾……就一口……”
他蹲在食堂後巷的牆根,把蘇小橘放在一個破紙箱上。
翻遍了所有口袋,隻摸出半包被壓碎的辣條。
她盯著那紅色的碎屑,舌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又搖了搖頭:“辣……小橘不吃辣。”
林小滿眼眶發澀,正想把辣條塞回口袋,後窗“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阿花的圍裙角探了出來,半盆魚湯“叮”的一聲擱在了他腳邊,熱氣裹著薑香撲麵而來:“趁熱喝,彆讓那老東西看見。”
他抬頭,看見食堂大媽眼角的皺紋裡還沾著麵粉。
阿花壓低聲音,圍裙帶子在風裡晃動:“我兒子當年也是實驗體……餓了三天,沒人管。”她的手在窗台縮了縮,像被燙到似的,“快喝,涼了腥。”
魚湯在盆裡泛起了漣漪。
林小滿捧起時,指節都在發抖——原來在這禦獸組織裡,連一口熱飯都要靠彆人的眼淚來換?
蘇小橘舔著魚湯的樣子像隻小奶貓,金色的瞳孔慢慢有了點光亮。
可等盆底見了底,她的尾巴又蔫蔫地垂了下去。
林小滿摸著她冰涼的爪子,突然想起垃圾處理區飄來的腐魚味——早上路過時,他看見趙鐵柱的手下往焚燒爐裡倒整筐的魚肉。
“大金!”他喊了一聲,金毛犬從拐角處竄了出來,叼著他的帆布包甩到了他腳邊。
蘇小橘的尾巴尖輕輕掃過狗耳朵,大金立刻歪頭蹭她的手心,喉嚨裡發出討好的嗚咽聲。
垃圾處理區的風裹著爛菜葉的味道。
林小滿掀開鐵皮蓋的瞬間,差點被那股腥氣嗆到——半人高的箱子裡堆著鱈魚塊、雞肝、凍乾貓糧,標簽上的保質期都是“昨日”。
“這些明天就燒。”一個清瘦的少年從垃圾箱後麵探出頭來,嘴上還沾著冷饅頭渣,“趙部長說‘不能壞了規矩’。”林小滿認出他是總在廚房偷學刀工的小刀,上次見這孩子,他正蹲在灶台邊用白菜幫子練雕花。
“壞了的肉不能吃?”林小滿突然咧嘴笑了,從帆布包裡掏出口黑黢黢的小銅鍋——那是爺爺傳下來的,鍋底還沾著十年前的魚香肉絲漬,“那是他們不會做。”
他把鍋架在廢棄暖氣管上,火星“劈啪”地竄了起來。
小刀眼睛亮了,湊過來幫忙撿魚塊:“我會去鱗!我偷看過食堂師傅處理鮮魚!”大金則用爪子扒拉來半袋粗鹽,蹲在旁邊吐著舌頭搖尾巴。
油星子濺起來的刹那,整條後巷都有了生氣。
焦香混合著薑蒜的辛辣,裹著魚脂的鮮香,像長了翅膀似的往天上竄。
大金的尾巴搖成了螺旋槳,小刀舉著鍋鏟的手直抖:“這味兒……比我偷嘗的佛跳牆還香!”
蘇小橘本來蔫在紙箱上,突然支起了耳朵。
她的尾巴“刷”的一聲繃直,金色的瞳孔裡亮起兩團小火焰,“蹭”地一下跳上了灶台,爪子精準地按住一塊魚:“崽!這個要多撒蔥!”
第一串“秘製焦香魚腸烤”出爐時,訓練場的路燈正好亮了起來。
林小滿用破木板搭了個棚子,掛上手寫的招牌:“殘食夜市·飯都吃不上的禦獸師,怎麼禦獸?”小刀係著從阿花那裡順來的圍裙掌勺,大金叼著竹籃滿場跑,尾巴尖拴著一串鈴鐺,每跑一步都“叮當”作響。
“這魚乾!”第一個顧客是三階禦獸師,咬了一口就瞪大了眼睛,“比我養的火狐吃的靈果還上頭!”他摸出貢獻點卡拍在桌上,“十串!給我那饞嘴的雪貂也帶點!”
“我要雞肝粥!”練氣期的小修士扒著棚子邊,發帶都歪了,“我師傅總說‘辟穀才是大道’,可他昨晚偷吃我藏的烤麩被我抓包了!”
林小滿收著貢獻點,眼角的餘光瞥見蘇小橘抱著海碗啃魚塊。
她的尾巴甩得像小鞭子,金色的瞳孔亮得能照見人影,剛才還發白的耳尖現在紅撲撲的,沾著點魚湯,活像塊糖霜草莓。
“誰準你們私設攤位?”
飯勺權杖砸地的悶響驚飛了棚子上的麻雀。
趙鐵柱帶著四個執律隊員衝了過來,臉漲得比油鍋裡的辣椒還紅:“破壞後勤秩序!收攤!”他抬腳踹翻了小桌,烤腸“骨碌碌”地滾到了林小滿腳邊。
林小滿彎腰撿起,吹了吹灰。
他從褲兜裡摸出一張燒焦的紙——是剛才翻垃圾箱時撿到的,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名字,“王二牛,因營養不良退隊”“李小花,實驗體未通過認證餓暈三次”。
“你管這叫秩序?”他把紙拍在趙鐵柱胸口,“我管這叫吃人!”他指著棚子外攢動的人頭,“他們不是來吃飯,是來討個活路!”
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
阿花從人堆裡擠了出來,圍裙兜著剛蒸的饅頭:“小滿說得對,我兒子退隊那天,床頭還壓著半塊沒領到的肉乾。”小刀攥著鍋鏟的手在抖:“我想當廚師,不是想看著好食材被燒掉!”
遠處的牆頭,一道黑影縮了縮。
通訊器在口袋裡輕輕震動,傳來沙啞的男聲:“老k打分:五星,建議監察部介入。”黑影摸出微型攝像機,鏡頭對準了趙鐵柱扭曲的臉。
“明天起,垃圾箱上鎖!”趙鐵柱吼完,轉身時撞翻了調料罐。
醬油潑在他的飯勺權杖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深夜的風卷著殘香鑽進後巷。
林小滿蹲在地上收拾家當,蘇小橘蹲在他的肩頭,尾巴一圈圈繞著他的脖子。
大金叼來一塊沒賣掉的魚乾,輕輕擱在他的手心。
“崽,”蘇小橘的耳朵蹭著他的下巴,“明天……垃圾箱會鎖嗎?”
林小滿捏了捏她的肉墊,把魚乾塞進她嘴裡。
月光下,他看見後勤區的垃圾箱正在被焊上鋼板,幾個執律隊員架著巡邏機器人,紅燈在夜色裡明滅。
“鎖得住箱子,鎖不住餓肚子的嘴。”他笑著刮了下蘇小橘的鼻尖,“明天……咱們換個地方擺攤。”
遠處,巡邏機器人的電子音劃破了寂靜:“檢測到異常熱源,開始巡查。”